《寥若晨星·浓情》萧木兆

6、6

　　校庆活动热火朝天的进行中，人员选拔结束，紧接着就是排练。童心从程晓辉那拿到节目名单，主持人需要根据节目名单写串联词。程晓辉由于是活动的重要负责人之一，俗事应接不暇，时间都被占得满满的，用他自己的话说简直是“日理万机”，所以这写串联词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童心肩上。节目共分为三大篇章：第一篇章亿峥嵘；第二篇章赞今朝；第三篇章展未来。每个篇章由3个小节目组成。童心看到在第一篇章里的第二个小节目是钢琴独奏，之前就听到风声传学校请了几个艺术圈比较有名望的人来参加校庆典礼，并且他们自己还准备了节目，现在看到演奏者的名字才知道所传非虚。童心不是追星族，况且请到的人中也没自己喜欢的明星，所以对此很淡定。

　　但是，当童心看到钢琴独奏，确切的说是钢琴两个字的时候那个人的形象在童心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来，并且越来越清晰。汪路平！不知道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自己和他的一面之缘有没有给他留下印象。他应该也会弹钢琴吧，不然怎么知道钢琴的音色给人修琴呢。都说眼睛看不见的人耳朵很灵敏，音律都特别准，那他弹的曲子节奏情感也应该很准、很好听...

　　等童心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小时已经过去，而串联词的稿子一个字也没写出来。甩甩头，把那个自己寤寐思服的影子赶出自己的大脑，聚精会神写稿子。两天时间，初稿已经完成，童心自己重审一边之后觉得没问题就给陈晓辉打电话，约好时间和地点，两人在查漏补缺一遍，看稿子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晚上6点，两人约在空闲的自习室见面。程晓辉接过童心手里的串联词，从道到尾认真看完一遍，童心的文字功底他是毋庸置疑的，表示无异议。接下来，就是背台词了。

　　程晓辉哭丧着脸向童心诉苦：“你说我这一天忙的团团转，都快找不着北了，哪有时间背这玩意儿！”
　　童心：“不同情你。谁让你当初那么积极参加来着，现在哭晚了。”
　　程晓辉：“你这人怎么没半点同情心，太残忍了。”说完抓住袖子在那佯装擦泪。
　　童心被程晓辉这种耍活宝的动作表情给都乐了，哑然失笑。
　　不是为什么，和程晓辉相处，童心觉得轻松惬意。在程晓辉面前会很随性，偶尔还带点小女生固有的任性。在程晓辉面前童心觉得可以享受到亲哥哥对妹妹般的宠溺。
　　童心：“你都忙些什么呀？”
　　程晓辉：“还有两周典礼就要举行了，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时间挺紧的。舞台设备、 灯光、布幕、音响、演出道具、悬吊与更换支架工具等等等等，有的设备可以买，有的需要租，这些事情我们都得负责到位，我和我们会长两个负责人被弄得是焦头烂额。”
　　童心：“好吧，深表同情。”“有什么可以代劳的你尽管找我，也就背稿子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程晓辉：“我就知道童童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那么残忍的。呵呵。说真的，我当主持人也就是想和咱们班的第一大才女携手，要换了别人，刀架在我脖子我都不当这主持人！”
　　童心咯咯乐了。朝程晓辉翻了翻眼，佯怒道：“你就是为了以后好差遣我，这会儿使劲拍我马屁呢！哼，我才不买帐！”
　　程晓辉做痛心疾首状俯身抱拳：“天地良心！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请姑娘明鉴！”
　　童心大笑：“好吧，鉴于本姑娘确实风姿卓越，知你所言非虚。”
　　程晓辉自己也开心笑了，童心就是他的一剂良药，只要一见到童心任何烦心事任何立马烟消雨散。
　　两人调侃一番随即恢复常态。
　　程晓辉：“对了童童，告诉你，给参加节目的人员定制的服装已经到了，明天可以去学生会办公室领，回来试试合不合身，不合适的赶紧换。”
　　童心：“嗯，知道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抽个时间对对台词，排练一下。”
　　程晓辉：“好。但是，我这两天有点事儿没时间。咱们学校不是请了几个明星来参加校庆嘛，还都带了自己的节目来，节目单你也看了，XXX的节目是钢琴独奏。咱们学校倒是有两架钢琴，但都几乎没怎么弹过，放的时间太久受潮音质都变了，我得找人来修理修理。除此之外，我还得找化妆师，找好之后要提前给节目人员试妆。一切提前准备好，不然到时候会很仓促。”
　　童心一听要找人修钢琴，心里一咯噔，随即有一种情绪在心底滋生蔓延开来。这种情绪叫做兴奋。
　　童心抑制自己颇为激动的心情，平静道：“我知道一家钢琴公司，他们有个有个调音师特别厉害。这修钢琴的事儿我帮你联系吧。你联系化妆师也挺不容易，我帮你分担点儿。”
　　程晓辉并不知道童心的内心情绪的波动，再加上童心的为人处事一向很靠谱，就很放心的把活交给童心了。

　　回到宿舍已经8点半了，童心打开电脑找到了汪路平公司的联系电话，用笔把电话和乘车路线给记了下来。晚上躺床上，脑子里除了那个人还是那个人。不知道他记不记得自己，应该不记得了吧，这么久了。突然觉得黑夜漫长。

　　第二天一早，童心利索的收拾完自己，拿起手机把昨天记得号码拨了出去。
　　“喂，您好！这里是XXXX公司，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您好，我是AA大学的学生。是这样的，我们学校的钢琴音不准了想找人修理。”
　　“没问题，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这边派师傅过去给您看看。”
　　“今天就行。请问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位叫汪路平的师傅，可以让他过来吗？”
　　“可以。请问坐车怎么到达您那儿？”
　　“坐XXX路公交，在A大西门站下车就行。下车后过对面，在往前走大约200米就到我们学校门口。他到站之后联系我就行，我去那接他。”
　　“好的。请问您怎么称呼，我记一下您的联系方式。”
　　“童心。158xxxxXXXX。”
　　“好的。我这就和汪师傅打招呼，让他收拾好过去。”
　　“谢谢！再见。”
　　“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挂了电话，童心觉得心情忽然有种拨云见日般的美好，眼前的阴霾一扫而空，世界变得明亮了不少。手机一刻也不离身边，生怕自己疏忽，有来电没听着。漫长的40分钟过去，手机铃声终于响了。
　　飞奔至车站。
　　在离站牌还有大概50步的距离，童心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身影，他的特征在人群里是那么明显。和第一次见面的形象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就是换了身衣服，还戴着同样的墨镜，手里握的还是那根手杖，连工具箱也是同一个。为了避开赶车的人群，汪路平站的离站牌有一定的距离，左手提着工具箱，右手拄着手杖，微微侧着头，用耳倾听，细心的辨认身边的动静。童心慢慢走近他，汪路平听着渐渐靠近的声源，显得有些小小的心慌。看着他侧头倾听的动作、略带慌张的神情，童心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揪着，闷闷的难受。
　　走到汪路平身边的同时，童心出声打招呼：“你好！我是童心。是我联系你们的。”
　　听到耳边委婉动听的声音，汪路平紧张的情绪突然变得平静下来，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好！真是麻烦你了，还要你过来接我。”
　　童心：“没什么啦，我这一天也都是闲着，没什么麻不麻烦的。其实咱们之前见过面的，不知道你对我的声音还有没有印象。”
　　汪路平迟疑了一会，好像在搜索脑子里的声音储存库，看有没有一个是和而耳边的声音像吻合的声源，带着不确定和不敢相信的口吻问道：“你是上次和我一起等车，送我上车的女孩..？”
　　他还记得自己！童心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童心：“嗯！你好记得我呢。呵呵。”
　　汪路平害羞的笑了笑：“嗯，记得。”
　　童心接过他手里的工具箱，挽着他的左手腕，温柔道：“咱们走吧。”
　　被童心拉着走的时候汪路平并没有用盲杖探路。
　　童心没有和盲人相处的经验，不知道在这种架着走的走路状态其实并不适合汪路平。盲人的方向感和平衡力都很差，虽然童心领汪路平走的慢，但在陌生的环境里而且又不知道脚下的路况，汪路平每往前迈一步都觉得茫然无措，又怕人觉得自己麻烦就始终自己努力克服着不方便。在进学校大门的时候，有个很低的门槛，汪路平因为抬脚不及时险些栽个跟头。
　　童心为自己的提醒不及时非常自责，“没事吧？！对不起，都怪我没有及时提醒！”
　　“没事儿没事儿，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童心重新上前拉住汪路平的手腕，暗暗告诫自己要更细心。
　　这次汪路平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马上跟着童心走，迟疑着询问道：“我能握着你的手臂走吗？这样走我不太方便..”
　　童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带路方式不对。她轻轻拿起他的左手放在自己右上臂上。在触及自己的手臂后，汪路平慢慢将手移至童心右手的肘关节处，四指在手臂的内侧，拇指在外侧，轻轻抓握着童心的肘关节。
　　动作完成之后，汪路平开口道：“可以走了。”
　　汪路平在童心身后半步走着，只见他抓握的手臂的上臂与身体靠拢，与前臂成直角。当童心迈步时，根据抓握手的感觉跟随行进。
　　童心领着汪路平来到琴房，带他到钢琴面前，把他的手放在钢琴上，扶他坐下。汪路平叠好盲杖，把它放在琴架的右上方，打开琴盖，手指在琴键上敲一遍，听哪些键的音准有偏差，哪些按键不灵活。
　　“钢琴就是在铁板和木头上绷着200多根琴弦，气温、湿度的变化，长期使用或放置，都会导致里面的琴弦松动、金属零件生锈、毛毡被蛀或发霉，木质零件劈裂等，会造成琴键不灵敏或音准有偏差，一年半载就要调一次音。”汪路平试完音说道。
　　童心：“我们学校的钢琴一年也用不了几次，常年就这么放着，这次是因为举行校庆典礼有钢琴节目，这才想着要找人修。你也会弹钢琴吗？”
　　汪路平：“嗯，会弹。因为从小看不见，我爸妈就让我学钢琴，还有怎么给钢琴调音。”
　　其实一看他的那双手就知道他学修钢琴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眼睛好的调律师一手弹琴键，一手根据需要移动和旋转调音扳手就可以调音。而盲人则需双手配合使扳手在200多根弦轴上找到准确位置，虽然多几个步骤但汪路平动作麻利流畅，丝毫看不出他是个盲人。
　　“别人用看，而我靠摸，可能比别人慢一点，但调出的声音一点都不差。一台钢琴88个琴键，200多根琴弦，8000多个零件，全部清晰地印在我脑子里。”汪路平自信且自豪的说道。
　　盲人和外界的交流主要靠听力和触摸，工作中的汪路平这两样都被占据着。汪路平修琴时专注的神情很打动童心，其实他的盲态很明显，可童心一点也不觉得讨厌，相反，或许这正是他吸引她的地方。汪路平修琴，童心拿凳子坐在他旁边安静的看着，不去打扰他，琴房里唯一的动静就是修理钢琴发出的响声。童心忽然觉得这一刻很美好，祥和安宁。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汪路平把钢琴调试好了。
　　钢琴修完正好也到饭点了。等汪路平摸索着收拾完工具，童心提出带他去食堂吃饭。汪路平摸到盲杖，脸色有些微微发红，童心看着甚是可爱，就听见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请问哪有卫生间？”童心轻触他的左手，和之前一样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右手臂上，等汪路平调整好位置把他往教学楼带去，到卫生间门口，童心不好送他进去又不放心让他自己摸索着进去，只好在外面等了一小会，见有男生过来就拜托人家领进去了。

　　两人到食堂，正好是用餐高峰期，人很多很挤，童心感到肘关节处力道大了不少。童心学校有两个食堂，2号食堂和3号食堂。2号食堂比较平民化，有盖饭、拉面、麻辣烫等等，价格便宜。3号食堂的伙食和消费档次要高一些，其中最受欢迎的是二楼的咖喱饭和桂林米粉，有不少学生就是冲着这两样来着吃的。桂林米粉家的酸辣笋尖粉是他们招牌，童心想带汪路平尝尝。这时候空座是没有的，童心就直接引汪路平来到窗口先点餐，边排队边等谁吃完离座。吃饭的学生无不投来好奇的目光，童心熟视无睹。见有人离开，童心引汪路平过去坐好，自己回窗口把两人的米线端回座位。
　　童心把米线放在他面前，拿过他的左手轻触碗的外侧，并把勺子移到碗左侧的边缘让他的手碰到勺子，同时提醒道小心烫，再把筷子递到他右手。汪路平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两人开吃没多久，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童童！”
　　抬头。不是程晓辉是谁！“灰太狼，你也来这吃饭。”自从播了喜洋洋与灰太狼之后，程晓辉的绰号也由此而来。
　　“嗯。我来吃咖喱饭，这两天劳累过度，好好补补！”说完很自然的在童心旁边的空位坐下。
　　童心嗤笑。
　　“这位是..？”早就看见童心对面的身影，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来介绍，这位是我请来的钢琴调音师，给学校钢琴调音的，汪路平。路平，这位是我同班同学，程晓辉。”
　　汪路平：“你好！”
　　程晓辉就看这汪路平自始至终戴着墨镜，打招呼的时候头也没移动方向，只是漠然的平视前方，左手边放着的好像被折叠的棍子，再一琢磨，忽然明白了什么事。
　　程晓辉感到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童心会找来个盲人修琴，想着童心还是个思想很单纯的女孩，不会被骗了吧。
　　出于礼貌，程晓辉在愣了2秒之后回道：“你好。”
　　窗口那边传来喊声，程晓辉点的饭已经好了，他端了过来和童心他们一起吃着。童心忽然觉得有种被打扰的感觉，也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的程晓辉让人厌烦。三个人的气氛沉闷且古怪。
　　吃完米粉，童心将餐巾纸递到汪路平手里，动作娴熟又自然，程晓辉觉得这一幕很刺眼。
　　待三个人都吃完童心对程晓辉道：“下午还有一架钢琴要修理，我们吃完饭这就过去。你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程晓辉：“我今天上午联系到了一个化妆师，明天过来试妆，下午没事了。我跟你们一起去琴房吧。”
　　童心：“修琴挺无聊的，你跑了一上午吃完饭回宿舍歇歇呗。”
　　程晓辉：“不累。反正都挺无聊的，我陪你。”
　　童心气结，又无法发作。
　　三人起身去琴房。汪路平拿了盲杖，童心走到他身边跟前两次一样他引路，程晓辉看着这两人亲密的姿势很是愤懑，很想把童心手臂上的那只爪子打掉。
　　三人来到琴房，童心把汪路平引到另一架钢琴前坐下，把他的手放在琴上，之后又把工具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程晓辉看着这一切，心里丝毫没有因为汪路平是盲人而感到不在乎。汪路平开工后，程晓辉叫童心一起出了琴房，“童童，你在哪找的这个人？还是盲人，他看不见会修琴吗！”
　　童心生气道：“盲人怎么啦，盲人就要受到歧视！？再说人修琴修的挺不错的。”
　　程晓辉：“你又不会钢琴，人家修完你怎么知道修成什么样呀？你这么单纯，我担心你让人给骗了。”
　　童心：“他以前给我家教带的小女孩家的钢琴调过音，手艺不错，这次我专门找的他。你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那么容易上当受骗！”
　　程晓辉：“那怎么刚认识就拉上手了，还拽那么紧！”
　　童心被气得发笑：“大哥！人看不见，我给人引路好不好！他不握着我的手握哪，搂着我的腰？！”
　　程晓辉：“好吧。是我想多了。”
　　童心朝程晓辉翻了翻白眼，不在搭理他，自顾的朝琴房走去。

　　一个多小时后，钢琴修理完毕。汪路平摸索着收拾工具，童心把修理费递到他手里，同时告诉他是多少钱。汪路平：“谢谢！”待汪路平收拾完毕起身，童心体贴的问道要不要方便。在异性面前，而且还有第三人在场，汪路平觉得非常不好意思，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两片红晕。看的童心心里痒痒的，很想上去咬上一口。程晓辉见童心这个问题问的这么自然，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程晓辉：“钢琴修完之后不会再有新问题吧。”
　　童心再次气结。
　　汪路平：“这两架钢琴主要是放的时间太长，受潮导致的音质不准，我都已经修好了，不会再有其他问题。童心同学有我的联系方式，要是有其他问题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再过来免费给你们修理。”
　　童心：“行，要有问题，我给你打电话。”
　　汪路平：“要没别的什么事儿我先走了。不过，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们送我到校门口，我不知道出去的路。”
　　童心正要过去牵引却被程晓辉抢先一步，程晓辉拉起汪路平的手学着童心的方法，开口道：“我带你走吧。”
　　听到耳边声音换了一个人，汪路平愣了愣，随后才回过神，握着程晓辉的手臂跟着他走。
　　此刻，童心真是烦透了程晓辉！想上去抽他两耳光让他滚！
　　但是理智让她没那么做。
　　程晓辉、童心二人把汪路平送到车站，引汪路平上了车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