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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65章 ...

  •   甄然的厢房与方才议事阁不在一个院子。主仆二人走了一阵。

      小莲见甄然不住四处打量,问道:“小姐,喜欢这园子吗?”

      甄然微颔首,握了握小莲的手,笑道:“夜里看不真切,却觉别有风味。”

      小莲道:“小姐明日可以慢慢看。”

      甄然笑着点头。

      说话间,二人进到了甄然所居的小院子。已点了灯。看过去一栋小小的双层楼阁。顶楼别致的亭台设计,很得甄然欢喜。走进大厅,无甚华丽装饰,简单几幅字画,显然也投了甄然所好。左右环顾,甄然对此处居所甚为满意。

      小莲忙着为甄然斟茶。甄然看罢屋子,拉她一同坐下,仔仔细细打量她。

      “小莲,你真的长大了……那年……我走后,发生了什么?”

      小莲低头答道:“小姐走了以后,别院被弃置了。小莲和其他别院的下人被送到京城西市。当下还不知何去何从,后被贾公子买走了。”

      甄然叹息不止,抚着小莲道:“也好,如此你并没吃什么苦。”

      小莲神色犹豫,却并没说什么。

      甄然没察觉,继续问:“那后来呢?你怎么到了武昌?”

      “公子对小莲很照顾,小莲跟随公子一阵子之后,公子把小莲交给了小红姐姐。小红姐姐手把手教小红认字读书。后来,公子就安排小莲到了武昌。在墉尔先生手下,公子宅邸照看。小莲入弄已有两年了。”

      甄然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

      “小姐您呢?”小莲问道。

      甄然哦了一声,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后来……我……”该不该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对了,小莲,你知道我今天会来吗?”甄然反问。

      “公子亲自交代过,让小莲从此侍候小姐。”

      “那公子怎么说我的?”

      “公子说,小姐此次到武昌有要事处理。”小莲低头道。

      “恩……小莲,早前的事儿便不细细道与你了。此次到武昌,还要你带我四处熟悉才好。”

      小莲乖乖答应道:“是,小姐。”

      甄然还是决定不将往事告诉她。哪怕是十二精奇士,除了小红,连武达都不知道自己真实的经历。紫禁城种种,若告诉小莲,徒生瓜葛,未必明智。反倒是现在这样,主仆重聚,彼此都甚为慰藉。

      **

      小莲陪同,偶有墉尔同行。四五天时间,甄然玩了大半武昌。每每想到要问一问墉尔,武达去了哪儿,这些天根本没见着。却统统忘了。

      今天,从黄鹤楼回来,墉尔和甄然照常去这几日常去的宝鹊楼吃晚饭。

      甄然这些天身子不利爽,只要了碗瘦肉粥。

      墉尔吃着大鱼大肉,颇不好意思,关问道:“小姐,这宝鹊粥好吃吗?”

      甄然认可的点点头:“吃了好些天,宝鹊楼道道菜都是美味,这粥做得也非常入口。”

      墉尔笑了笑:“这就对了。咱宝鹊楼可是武昌的金字招牌饭馆。小姐可猜到宝鹊楼的东家是谁?”

      甄然正拣着面前的野菇菌菜,顺嘴问:“谁啊?”

      “是咱们贾公子啊,小姐。”

      “哎哟,”甄然啊呜吃一口菜,调皮地说,“我猜就是咱们无所不能的贾公子呢。”

      “咳咳,小姐……公子说,小姐早前也曾参与过饭馆经营。故,此次公子相委的事儿就是咱们宝鹊楼……”

      闻言,甄然抬起头,犀利地朝墉尔眼里看去:“宝鹊楼?公子要我做什么?”

      “宝鹊楼的招牌在外,除了普通百姓过路客官,宝鹊楼最重要的客源是这湖南省、武昌府的各路京官、地方官。是贾公子刚盘下这店时,花了许多心思笼络来的。当初,为了便利经营,公子留下了老店的王掌柜。原先,公子人在,掌柜老实得很。可如今,公子很少来武昌。月月的账册交到公子那里,虽没什么漏洞,公子却觉得一定有些问题。这次,公子是想小姐能查查饭馆这两年的帐,帮着看看这王掌柜到底清不清白。”

      “两年的帐?”甄然听墉尔一通讲解,觉得压力很大。自己又不是会计出生,弄清两年的帐,得死多少脑细胞?

      “除了王掌柜,还有什么得力的账房手下?”只得找找帮手。

      墉尔思量道:“公子原先最信任的就是王掌柜了……账房里……或许公子后来雇的白若时,可以一用。”

      甄然点了点头:“墉尔,我不能保证短时间能把帐查个明白,现下只能说可以着手去做。”

      墉尔忙道:“是了。公子也望小姐尽力而为,如此而已。若能查出端倪,那是最好不过了。”

      “好,那我就试试。”甄然答应了下来。虽有些不自信,但面对任务仍有些那什么,“雄心壮志”?是种久违的清新振作之感。碌碌终日,总算可以真正做些实事。

      恐怕算很久以前了,22岁海外归来的她进入父亲的公司。从一个打杂的项目经理助理开始,做项目、跑工厂、签合同。她慢慢历练成熟,成为了公司总经理的不二人选。她虽不乐于应酬,更不爱巧辞攀附。但她头脑清晰、处事冷静的优势,不失为担当决策者的重要条件。而她父亲带给她的工作环境,也不需要她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关注过多。突然回到古代,成为一名弱女子,甄然在市井官庭里慢慢寻找自己的位置。和曾经不同,她关心着她真正所爱的人。那样的爱慕和生活填满了她的全部。直到疮痍满目的宁古塔,又到今日的位置。去学习、去谋划,无时无刻不在思索前行的脚步。她感受到自己的改变。她不害怕,相反的,她觉得一切都充满希望。紫禁城、宁古塔、扬州,有她要保护和拯救的人。

      你们要坚强,要等着我。

      *

      第二日下午,甄然在白若时住所前等候。

      “白先生,好。”甄然给白若时作了个十足的揖。

      白若时刚从饭馆回来,看到甄然唬了一跳。

      他不认识甄然。疑惑问道:“姑娘是?”

      甄然立即拿出怀里准备好的手帕,手帕方角绣着朵别致的紫色海葱。

      这手帕是贾云初的随身之物。甄然刚见海葱的时候觉得眼熟。后听云初解释,方才想起是江南遇刺前夜收到字条后的落款。

      “海葱是你最喜欢的花。可惜江南极少见。从北方移栽来很快就死了。我便为你画了一幅又一幅。那时,你欢喜极了……我以为你见到海葱就会想起我。谁知你竟什么都忘了。”

      与甄然讲完这来龙去脉,贾云初便把手帕交予甄然备需。

      白若时认出海葱,瞄了甄然一眼,作揖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白先生叫我小悦便可。”

      对了,这是贾云初替甄然起的名儿。为了掩人耳目,甄然人前都称名吴悦。

      甄然也是咂舌,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好朋友叫吴悦来着?……

      “是,小悦姑娘。不知公子派小悦姑娘找在下,所为何事?”

      “白先生,能否进屋一叙?”

      “自然,自然。姑娘随在下进来吧。”

      *

      白若时独居,看着年纪不轻了,也不知为何没有婚娶。

      甄然坐下环顾,简单的三进民居,很是整洁。这白若时是处女座吧。

      “姑娘,用茶。”

      甄然端起茶盏,轻轻一嗅,赞道:“上等毛尖。好茶。”

      “姑娘是行家。”白若时笑语。他平日喜饮茶,现觉好茶不负,很是高兴。

      “哪里,平时惯爱品茶而已。”甄然微微笑道,“白先生,公子这次吩咐吴悦来武昌,是为一省宝鹊楼近两年的帐。”

      说完,甄然面带微笑看着白若时。

      白若时波澜不惊地点点头。

      甄然捕捉到他一丝忧虑,便道:“白先生,这次公子特点了您与小悦共同省帐。至于王掌柜,还有宝鹊楼种种时务要打理。还望,勿要知会,免得王掌柜费心省帐反耽误了更重要的时务。”这是试探。

      “但姑娘,恐怕要经过王掌柜才拿得到两年的账册。省帐这样的大事儿,要王掌柜不知,不大可能吧……”白若时慎重道。

      甄然知他对省帐目的了然于心,便道:“白先生,您是三十八年,公子特聘进宝鹊楼的。曾经的白氏粮铺因着税务漏洞被武昌府查没了。公子赏识白先生,保先生出狱,让先生进宝鹊楼做帐。公子这两年待白先生如何,不用吴悦多说。我想白先生心里这杆秤一定比谁都清楚。”

      白若时忙道:“那是自然,白某一直都感戴公子恩德,对公子死心塌地,在宝鹊楼做账从来恪尽职守。”

      “唉,公子很清楚白先生的能力和忠心。所以这次特地点了白先生。”甄然说着对白若时作了个揖,“白先生恪尽职守、洁身自好,是好事。若是人人都能像白先生这样,自不必公子费心……”

      甄然故意不说下去。

      白若时便问:“公子是对谁起了疑心?”

      甄然微露出一抹笑容,转瞬皱眉细心问:“不知白先生觉得这两年谁不曾恪尽其职守?让公子想要一查两年的账目?”

      白若时抿着嘴,摇了摇头:“在下不知。”

      甄然道:“权力这东西很奇怪。一旦拥有,没有了制约,便肆无忌惮妄想通过权力索取更多其他东西。合理的索取并没什么错。问题是,通过种种手段,占据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法典不允许,道德不认可,公子自然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白先生在账房两年,真对王掌柜手里的糊涂账没有疑问?”

      甄然步步逼近,锐利盯住白若时。

      昨天她借墉尔之手,拿了宝鹊楼上个月的账册回去略看了看。从前做项目的时候,项目财务报表甄然是要审阅的。财会方面虽不熟悉,一定的基础还是有的。古代的帐簿和现代不同,甄然拿到琢磨了一阵子。看懂之后,拿纸笔用竖式慢慢算了一些账目。渐渐发现了很多问题。比如武昌府付给宝鹊楼的月供和支出不符,加上余额有些微出入。这差距确实不大,但日积月累也是不小的数目。还有好几笔杂费,去处根本不明。到底付给谁了?有没有相应的凭据?

      这么糊涂的帐,账房和王掌柜不会不知道。王掌柜肯定不清白了。甄然今日拜访白若时算是有备。一通质问,心里自然是有底的。

      白若时当然清楚掌柜这几年的作为。只是甄然态度不明朗,他不好多说,现下甄然既表明了态度,白若时便道:“这两年,王掌柜在做账上确实花了很多心思……”

      “那白先生,您可拿得出什么凭据?”

      “姑娘,王掌柜行事细心稳健,白某手里并无凭据……不过,白某一定协助姑娘查账,竭力找到十足证据。”

      “其实白先生,我对账务大概有了些了解。漏洞一定是有的。只是查起来颇为费事费力。当然,我们也是要查的。不过,既然白先生这么配合,我就有更妙的对策了。先生对宝鹊楼的账务一定十分了解。”

      “白某一向负责比较关键的流水,武昌府、湖南省的月供大帐都是白某做的。姑娘要想查,可以从这些地方入手。”

      “白先生请讲。”

      “这些帐,经我的手自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收账走账都是王掌柜一人负责。官府里只和王掌柜打交道。入账的时候,王掌柜说多少便是多少。其中王掌柜拿多少回扣,实在无从得知。若是……”

      公司采购拿回扣的不计其数,算是一种行业的潜规则,但往往也是重要的把柄。

      甄然抬起头,看着远处,眯起眼道:“若是能让官府的人指认掌柜收受贿赂,此事便可告一段落……”

      白若时颔首道:“正是。只是官府的人和王掌柜交情匪浅,要他们开口太难了。”

      “呵,倒是……”甄然思索中,计上心头,“其实未必要他们指认什么……这些交情不过酒肉几回,若是王掌柜从此不再收账,那些所谓有交情的嘴脸又是另一副了。白先生,此事便交给我了。”

      王掌柜之所以能贪,是因为在宝鹊楼的权力太大。那么,就给他分分权呗。即一时半会没法打发他不干事儿,那么,就干脆让他没法干事儿。

      几日后,王掌柜突然得了肠胃病,病势汹汹,连着卧床几日来不了宝鹊楼。楼里的生意只得让墉尔和白若时打理。

      这一下,两年的账簿有了。更腾出功夫转移官府衙门的生意。甄然先让墉尔组局,宴请了衙门的账房和几个大爷。席间介绍白若时与账房相识,顺势交代宝鹊楼衙门的收账也是白若时负责了。白若时看上去不爱言语,与官员打交道竟颇得要领,不卑不亢把官员唬得服服帖帖。墉尔就更圆滑了,几乎没甄然什么事儿。几个大爷吃饱喝足,对白若时有了印象,哪里管得找王掌柜。

      半月以后,王掌柜回到宝鹊楼,慢慢掌握时务,但几个交情和官司是再也不用他跑了。

      “小姐这步走得实在妙!”

      “唉,不过看准了局势。如此对付王掌柜便够了吧?宝鹊楼再不会被他私贪许多了。”

      “可是,小姐,公子是想小姐仔细查账,找出确实证据。”墉尔倒是精明。

      “找到实证又怎么样?现在,原本王掌柜专权的好几个油水颇多的活都给了白若时。白若时的能力从此得到施展。以后形成两人制衡的局面。马上过年了,再让公子提拔白若时做个副掌柜。还怕王掌柜一人独贪?公子交代我的目标达到了,还查什么帐?头疼。”

      “小姐,您就看看账簿吧,权当……权当墉尔求您。”

      这回,甄然疑惑了,莫非这查账背后还有什么?她狐疑地看着墉尔,墉尔仍是那副恳求的神色。她便道:“好,我看。”

      *

      康熙四十一年二月,甄然、武达、墉尔三人,驱车赶马前往武陵。

      此时,甄然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希望早点到达武陵,去拿住一对匿居武陵的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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