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合欢（GL）》猫捕雀

2、天云

　　午后的阳光有点炽热，归云在附近的一个小镇子花了些许碎银买了一匹还算健硕的马匹，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行走在临山的官道上，自离开清凉别院下得十里山离开云动宫主宫的势力范围已有月余，傅云轻果然没有食言，在天亮之后便真的放了她离去，并且附赠了不菲的银两，甚至还有一沓归云看也没看揣进包袱里的银票。

　　只是想要离开而已，离开她傅云轻，但是接下来要做什么，归云心里一点方向都没有，下了十里山一个人步行且停且走，忽略所有的憋闷，随性而至。

　　低下头微微自嘲的笑了下，任风吹撒眼前的碎发。一路前行，直到那日路过山下一个叫做明柯的镇子用午饭时，听到客栈里吵闹的讨论声，才确定了自己下一站的路途，天云城。

　　原来是离临山不远的天云城出了一桩趣闻，这天云城首富姓萧，萧家位于城西豪富集中的中正坊，这萧员外有二个女儿，这两个女儿俱是十七岁上下，只一个生在年头，一个生在年尾。大女儿乃妾室所出，闺名俞宁，生的很是美貌，因着那妾室受宠，这位大小姐自小很得萧员外宠爱，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什么给什么。

　　而这二女儿呢，闺名唤落宁，却是萧员外正室所出，样貌听说无人亲眼得见，只养在深闺独院，萧夫人与萧员外结发近十年才生出这么个女儿，本该是受尽宠爱，却因着萧夫人多年无所出，让那妾室有机会入门让萧员外先得了一个女儿。这二小姐出生后几年也算是颇让萧员外上心，可后来萧夫人因病去世，这二小姐不知为何，性子逐渐乖戾，与萧俞宁母女关系日渐紧张，甚至不时有争吵之事发生，让萧员外很是头疼恼怒。

　　这一日萧员外一位在京中做官的故友归乡，萧员外便在家中设宴，不成想这归乡的官员带来了三月前在金殿上被皇帝亲笔点为探花郎的书生。

　　萧员外知道这探花郎身份自是升起了结亲之意，想将钟爱的大小姐嫁与他，心下自是对这宴郑重无比，在宴时就将两位小姐给请了出来，以示自己对其重视之意。须知这女子在宴客之时是不可随意出现在席上的，探花郎见到两位小姐也是高兴不已，没有表现出拒绝之意，让这萧员外很是高兴，兴起之余便是暗自嘱意探花郎可多来萧府走动。

　　这桩事本该顺顺当当的这么下去，探花郎与萧府的大小姐喜成连理，可偏偏问题就出在了那日宴会之上，那大小姐萧俞宁，样貌美艳，步步行来顾盼生姿，颇有一番风华韵色，眉眼唇角无不是笑意。二小姐萧落宁却是青衣罗裙，不染烟尘，一派清水芙蓉之味，相貌与萧俞宁一比真是绿叶配红花，没有什么让人惊艳的地方。

　　按说这男人都会被萧俞宁这样美貌火热的女子吸引，谁知这探花郎看到萧俞宁倒是平静，打量一眼便不再多看，却在萧落宁出现后整场宴会都在悄悄注视这寡言少语不甚微笑的二小姐，暗自倾心不已。原来这探花郎自幼被其母独自养大，孝顺无比，其母自幼便教其不可轻入烟花之地，结交风流女子，以免耽误其前程姻缘，生怕儿子学坏。这探花郎看到貌自风流的大小姐便自动将其屏蔽了去，半分爱慕之心也生不出来，却中正了某人的下怀暂且不提。

　　萧员外对探花郎来往于府中只作不知，想让其自己努力获取大女儿芳心，这原是一番好意，也恰好给了探花郎无形中的自由，舍弃了美貌的大小姐，每日追逐这闭门不出的二小姐，隔日便写那么几首诗给萧落宁，让小丫鬟送自己亲笔题词的折扇，诗词歌赋中无不是郎心情深，而这二小姐呢，却是一概不回应，正当探花郎不知如何努力之际，这日二小姐却是遣了丫鬟约了探花郎游湖，这可是让探花郎暗自高兴不已，以为二小姐对自己有了回应。

　　一来二去虽然两人来往虽是贫乏的很，探花郎也不以为意，便在一日跟萧员外说起了自己要求娶萧府二小姐之意，这让萧员外大惊之外大怒，他也见得探花郎终日来往府中，本以为是与自己大女儿相交，谁知成了二女儿，当下想起二女儿和大女儿不和，便认定是二女儿为了往日原因知自己想要将大女儿嫁给探花郎，就生了夺夫之意。

　　这如何能不让萧员外大怒，女子贵在矜持含蓄，这二女儿如此作为，让他深觉其大胆，不知羞耻。送走了探花郎便喊来二小姐一顿怒斥，丝毫不给二小姐辩驳的机会，那二小姐也不知为何，偏生一言不发，也不为自己辩解一二，更是让萧员外怒极。当下便说要举行擂台招亲，将二小姐先行嫁出。

　　第二日二小姐却亲自找到萧员外说她可以同意在一月之后在天云城举行擂台招亲，但是必须做到她所出的三个条件，过了这三个条件的男人，她就可嫁其为妻，无论其之后娶多少妾室也不会多管分毫。若是无男人过得了这三个条件，就算女子做到，自己也可半生为奴为婢，随侍在侧，萧员外不得否定她话中任何一句，否则宁可玉碎。

　　这萧员外无法，烦扰之下只得同意。纵然他喜爱大女儿，可二女儿却是嫡出，于是发布消息时加了一条，若能胜出，萧家愿拿出三分之一的家产陪嫁，请有意之士在一月后来天云城参与招亲。

　　得知这番由来，归云却是有了兴趣，萧员外嘱意大小姐嫁给探花郎，为何这故事中宴后偏偏不见大小姐的身影？这二小姐初时对探花郎不闻不问，就可看出她对探花郎的身份是丝毫不为所动，一个本对权势地位没有兴趣的女子，忽又与探花郎来往，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让她有如此转折。

　　这些暂且不说，就单单这二小姐萧落宁竟愿为奴为婢这一条，就让归云觉得萧落宁有问题。从一个富豪家的小姐到奴婢这是怎样的落差？她却是理所当然的提出来。当然，必须要做到她的三个条件。

　　想到这里归云浅笑一声，便决定去天云城看一看这快到的擂台招亲日。反正自己无事，这天下之大何处都可去得，也就有了初时临山官道上晃晃悠悠的背影。

　　归云一路上惬意无比，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晃进了天云城，天云城位于中原云州地界，地处云州腹地，来来往往商贸频繁，属于行商往来必经之地，也造成天云城发展极为好，百姓穿衣吃食都颇为不错，也少见那等卖女裹腹之事发生，但凡靠自己做那么一点小生意也足可一家吃用，或老实种田，也未必不能生活。

　　这样的日子让很多天云城内的百姓更有闲心来关注城内一点一滴的趣事，所以自萧员外府传出招亲之日，这天云城就热闹无比，来来往往的经商大贾或贩夫走卒也停了往日奔波的脚程，落在天云城客栈中，想要一试运气。

　　那些有意参与招亲之人也都是想着这萧二小姐能被才华横溢的探花郎看中必定有其不凡之处，不说其一定貌美如花，也必定是温文贤良的女子才能入得探花郎的眼。更不用说其还是萧府正室大小姐，名正，无有坏其清白之事，娶来又不会担心有管制争风吃醋之嫌，还能得来萧员外不菲的嫁妆。这种事自然是不嫌少，自此消息一出，看热闹的，准备参加的，是都做起了各自的小盘算。

　　入得城中归云下了马，牵着马径自顺着这条颇为繁华的街往前走，不远处恰好看到路边挂起的那金灿灿的招牌，“天云客栈”。楼角屋檐下挂起一帆布匹，上写“天云”二字，迎风微微荡起，很有些此家独大的意味。

　　归云牵着马刚来到客栈门口，门口张望着的小二便甩起抹布迎了上来，“这位姑娘请里面进，看您远到而来，必是来打尖住店的，这天云城中再没有比我们这天云客栈更好的落脚之地了。”

　　小二一番话说来眉眼间不由带上自得之意，归云自是清楚，能在这天云城当起“天云客栈”的名头，想必也差不到那里去，当下将马匹缰绳交予小二，淡淡的道，“马匹用好料好生照看，不可怠慢。”

　　听到小二连声点头称是便轻步走入了客栈之内，一楼多是贩夫走卒停留吃饭之地，喧闹不堪，正自皱眉之际，远处一位小二急急走来对她说道“姑娘必是嫌此处嘈杂，二楼乃是清净之地，只是比之这里要贵上一些，若姑娘有意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归云正在为吵闹烦心，听小二如此说便点头顺着小二来到了二楼。二楼确是比一楼要清净的多，楼梯入口的桌几上一炉香烟袅袅升起，淡淡的檀香味燃走了楼下的风尘之气，有种飘然出世的感觉，四目望了一下，二楼人远没有楼下多，却也算不得少，归云走到最前面紧挨窗户的一张桌子坐下，对旁边候着的小二道，“去将店内清淡些的菜式上些，少些荤腥。对了，你们有些什么酒？说来听听。”

　　小二听得归云如此问顿时来了兴趣，笑嘻嘻的说“姑娘想必是头一次来天云城，我们天云客栈除了菜式精致，色香味俱全外，就属这店内的两种招牌酒最为出名，这天云城内无客栈可与之比拟。”

　　归云如此一听也来了兴致，能让一城的客栈都不能与之相比的招牌酒，就这名头也算是吸引人了，想了一下便笑着问道“那你就与我说一说这酒有些什么名头。”

　　“往来商贾最爱的乃是本店第一位的招牌酒女儿红，曾有书生品后赋诗道：开坛酬亲友，香飘十里闻。此酒莫豪饮，细品父母恩。”说到这里小二颇有些神秘的看了一眼归云，“女儿红多是各家皆有，姑娘您品过自知我们店内的好在哪里。而这店内第二位的酒，却非是那些往来客商所爱之杯中物。”

　　“哦？照你如此说，这第二位的酒，应是清雅淡醇之酒。也只有如此的酒才可在这天云城与享誉千年的女儿红相提并论。又能在天云城中独享其名，想来也必为客栈之内的一大密酒，此家独大吧。”归云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神秘兮兮的小二，这天云客栈在城中如此做大，岂能没有一两种独家秘方，酒本是客栈之精髓，除却给客商走卒饮用的女儿红，又岂会没有在大楚王朝以风雅闻名的清酒？

　　小二讶异的看着归云，道“真是看不出姑娘是头次来我们客栈，姑娘真是聪慧至极，本店第二位的酒，名为清酒。其香且淡，其香且醇，其味不远，其色不见。乃是来往学子学士最爱之物，在这天云城中也颇是得了些名头。”

　　归云倒没有被小二那四个“其”给惊讶到，微微挑眉说，“清酒？这名字起的倒是有些意思。”说罢眸光微闪，不知想到了什么，就不再言语。

　　小二听到她的话更是感了兴趣，这还从没有人听到清酒的名字说“有意思”的，当下便“不耻下问”，道“小的愚钝，不知姑娘这‘有意思’是从何而来？”

　　归云看他一脸探寻之意，当下也没有再作沉默之举，微微笑了起来，“这说来也是简单，清酒种类何其多，客栈内的这酒如此声明不凡，却被店家起了一个最简单的名字，这不就是取其朴实无华的本源之意？实是取其精髓。若我说，酒虽好，名更好。”

　　小二愣愣的看着归云，嘴角动了动，一时却是说不出话来。

　　“你去将饭菜上来，酒就拿清酒来吧。然后让人收拾一间客房，我要住店。”

　　小二听归云说话，便回过神来了，点头不已，临走之际对归云说道“姑娘真是不凡，当初也有人质疑为何取“清酒”如此寡淡之名，我们东家的回答，与姑娘一般。” 说完便不再停留下了楼去。

　　倒是归云听得他如此说话，有些讶色，不多时便是哂然一笑。酒有意思，店家有意思，这天云城的招亲小姐更有意思。

　　一会的时间小二便张罗了几道清淡的小菜来，放下酒菜，小二往后稍退，躬身面带一丝恭敬之色，对归云道“姑娘，我们东家早已有言，若有人知清酒之意，在天云客栈所有消费均全免，以贵宾待之。所有人不得怠慢，听候吩咐。姑娘放心在这店内住下，有什么事情随时吩咐小的。”

　　归云这才刚从“东家有意思”之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小二如此说，不由得有些皱眉道“我自有银钱，又不是付不起，岂能吃白食。”

　　小二笑了笑说“姑娘不必忧虑，东家早有吩咐，若是被拒绝也只回一句话，自会让贵宾明白他的意思。”

　　“哦？那你说说，是什么话。”归云对这东家是越来越好奇了，若真能一句话就打消自己的推却，已不是聪慧可言，而是洞察人心，心细敏锐如丝。

　　“以此薄酒，得一知己，岂是些许银钱可以比拟。” 小二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