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行天下（清穿文）》木夕阳子

31、心之所在

　　还没冲到前厅，经过后院时，就看到冰凌格格坐在后院凉亭中，赏花啖茶，好不惬意。
　　我刹了脚步，正想冲过去兴师问罪，却发现小小的凉亭里不只她一人。是未来的雍正大人，还有──那只万年狐狸八阿哥？！
　　冰山和狐狸各自占据美人一侧，杀气腾腾的眼波在空中交汇碰撞了几百次，危险的火花随时有点燃的可能。这是清宫情感剧吗？后脑勺的汗滴有狂增倾向。而那个很显然是这场三角关系中的核心女主角的那位万年腹黑女，正悠哉悠哉地喝茶，一副置身事外专看好戏的模样，完全没有身为故事主人翁的自觉！

　　我还没狂汗完，身旁传来一把声音：“呀，八哥果然在这里！”
　　“八贝勒也喜欢格格？”求证、求证，向这个总是跟万年狐狸同进同出的十四打听最保险，蛇（九阿哥）我信不过，熊（十阿哥）更加不可靠──啊，想来小冰还是可靠一族的。呃，虽然现在已经完全颠覆冰山形象了……
　　“很明显，不是吗？”他同样观望着凉亭中以眼神厮杀对方的情敌，“冰凌格格和八哥，一个俊美如仙，一个飘渺若云，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
　　哪里如仙，哪里若云了？分明是狐狸男跟腹黑女嘛！啧，狡猾VS.腹黑，腹黑一家亲么？从这种角度来说，他俩还真是绝配！
　　“哼，一点都不配！”另一把叫我头疼的声音插了进来。“照我看来，还是四哥跟格格比较相配！两人都是外冷内热的性子，再加上又是表兄妹，关系之亲不比旁人！”
　　外冷内热？！腹黑女哪里有这些特性！哦，顺便说一句，在现代社会表兄妹是不可以结婚的，小十三……

　　“八哥比较配！”小十四一见来人，眯起眼，恶狠狠地撂下一句。
　　“我说是四哥比较配！”小十三毫不示弱，眼神凶恶地瞪回去。
　　“八哥！”小十四一拂衣袖，气势汹汹。
　　“四哥！”小十三下摆一甩，神色不善。
　　“八哥！”“四哥！”“八哥！”“四哥”……
　　偶那个头疼啊……
　　“拜托你们别再‘八哥’、‘四哥’了好不好？！”忍无可忍，暴吼一声。
　　两人应声而止，对视一眼──“哼！”同时别开头去。
　　唉……

　　正抚额大叹，突然听到小十三“咦”了一声，扭头一看，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揪住了小十四的衣襟，扯出他颈项上一条红绳系的桃木坠子。
　　好快！刚刚才给他，现在就戴上了？他上哪儿找的红绳？！
　　小十四也脸色一变，扯出小十三颈项上一条红绳系的……桃木坠子？！
　　好快！他的红绳也是打哪儿来的？
　　偌大的红色信号在我头顶闪烁不停，我一步步退离风暴圈……远一点、再远一点，还不够远！
　　因为小十三和小十四的眼神已经杀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得的齐心协力异口同声。
　　“呃，这个……”我尴尬地打着哈哈，拜托，这不能怪我好不好！
　　“请你务必解释清楚！”两人同时步步进逼，好、好可怕！
　　“是这样……”啊，冰凌格格，原谅我的胆小怕事，他俩实在太可怕了，阿门！

　　“像是她会做的事。”小十三听完，非但不生气，反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咦？你搞错了吧？不是才说她什么飘渺什么外冷内热么？
　　“确实是她的风格。”小十四也点头。
　　我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瞪他，这两人，都知道腹黑女的本性了还这样？果然很可怕……
　　“那么，你们相信不是我的错了？”本来就不是，说起来我很冤枉耶……
　　两人同时看我一眼，沉默。
　　“你送了她那块玉佩？”小十四率先开口。玉佩？什么玉佩？
　　“这么说来，你也送了哦？”小十三微微一笑。那笑容，很不对劲！
　　“很好！”小十四也笑起来了，跨前一步。好？好什么好！好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出来？！
　　“确实很好！”小十三也跨前一步。然后──，
　　小十三的拳头直接往小十四脸上招呼过去，小十四哪是省油的灯，侧身避开，伸腿“横扫千军”！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打起架来，完全无视一旁站了个呆若木鸡的我！
　　直到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来。回头看见冰凌格格站在我身旁，一脸的兴味。而雍正大人和万年狐狸站在一旁，既不劝架也不加入战区，只是用目光“凌迟”我。哦，天地良心，这绝对不是我的错啊！
　　那两个人依旧旁若无人地打得热火朝天风升水起。
　　“真精彩啊……”腹黑女的声音轻飘飘地飘进我的耳朵。
　　呜呜，谁来劝架啊！

　　“你是故意的！”我指责她。那天小十三和小十四一直打到夕阳西下，要不是八阿哥还有事要先走，雍正大人也实在不忍心戴管家在一旁看得战战兢兢生怕两人又毁了他宝贝的花草树木，于是制止了两人，否则他俩能一直打到两人都精疲力竭倒下为止。
　　“谁叫你这么快就要走了，我不找找你的乐子多无趣啊……呵呵，看到一场好戏了……”冰凌格格又陷入回想中。
　　“什么这么快？”我一怔，她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她看我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你猜对了，钦天监已经算出下一次九星连珠的时间了，具体时间就在这上头，我帮你们换算成现代计时法了，离现在没几个月了。喏！”
　　我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纸，一时之间五味陈杂，不知是悲是喜。我不是一直很想回去吗，怎么如今有了确切的回去时间，反而依依不舍了起来？
　　“怎么，舍不得回去了？那敢情好，我巴不得你留下……”她作势要夺回纸条。
　　留下给你看戏吧？！我连忙缩回手，将纸张条藏好，才说：“不用说了，我会回去的！”这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决定。
　　“对了，四阿哥和八阿哥都喜欢你的，对吧？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决心厘清困惑。
　　“算是吧……”她不置可否地回答。
　　什么算是？不清不楚的回答。我微微皱了眉。
　　“你打算如何？要搅和进去吗？你是知道结局的吧……”以她的性子，掺一脚是必然，但基于“同乡”之谊，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她一下。
　　“知道啊，虽然我对历史没有你父亲的了解，可是大致也知道……”她的目光又开始缥缈不定。啊，拜托，跟别人聊天的时候就不要陷入自己的世界去漫游了啦！
　　“那你会如何选择？”强行将她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出，快回答啦，这是我最想知道的耶，嘿嘿，搞不好这才是冰山和狐狸反目的真正原因哦……
　　“他们两个我都不喜欢。”
　　“耶？”我先是惊讶，既而确定她并不是在敷衍我。也对，并没有要求她也非得挑上一个不可，喜欢两个或是两个都不喜欢也无妨啦，反正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是老康家的事，与她无关。不过，既然她不是敷衍，那表示她自己也不知道咯？嘿嘿，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真理啊……留着自己偷偷笑就好了，这说不定也是历史的一部分哦，呵呵……
　　“呃，既然这样我也不方便说什么，不过请你记住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影响着历史，千万要慎重哪！”就算叫她不要搅和，看方才那两人势成水火的模样，只怕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只能希冀她不要一个不小心把小命玩掉了。
　　“你说了，我是知道结局的。可是并不知道经过，所以无法承诺你什么。再说了，一切都按照既定轨道去运行，不是太无趣了么？就像一副砌好的骨牌，我不过是在经过是随手推一把，看看会有什么结果而已……”
　　这个女人，果然，非常的危险！

　　过年前后飘了几场雪，整个北京城银妆素裹的，分外妖娆。在古代过年很是新鲜，虽然已不是第一次了，可看到街上那些捏小糖人的，还是叫我兴奋得不行。手里攥着一串糖葫芦，呀，这糖葫芦若是攥在小十四手里，衬上他那张红滟滟的娃娃脸，呵呵，真是绝配的可爱呀~~~~~~~~~
　　跟弘晖、盈月溜出去打了几场雪仗，结果是害得弘晖回来发了场高烧。我自责不已，自然也挨了雍正大人的处罚。
　　小十三和小十四又分别来看我几次，我既是下定决心要走，自然不想再去搅乱一池春水，虽是不忍，也只得对他们稍稍冷淡些，希望他俩能早早断了要我的念头。结果自然是惹得他俩险些大发雷霆，可终究是忍下了。我想我大概十分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吧，否则怎会弄得一团糟？这下回去真真成了我唯一的盼头了。
　　老爸自从得知确切时间后，每天晚上都不见人影。我估计他肯定是去房顶上来梁上去了，上回夜探皇宫也没偷到什么好东西，他自然是不甘心的。我正巧心情低落，也没空去搭理他。

　　于是一直陪着弘晖。也不知怎的，自从年后他发了场烧，情况就时好时坏的，大夫看了几回都没好。平时他总是耀武扬威扮猪吃老虎的，如今安安份份躺在床上，还真叫人不习惯。
　　“小鬼头，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哦！”桃姐姐很快就要走了……
　　弘晖伸出小手握住我的，虚弱着笑了笑，小脸蛋烧得红通通的，看得我很是不忍──什么破庸医嘛，治个病都治不好！
　　弘晖服了药，昏昏沉沉地睡去，我不好再打扰他，就出了去。一出门，竟看到小十三靠在门板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心里头蓦的酸酸涩涩起来，我与他的相遇，是时空中的意外，现在总算要回归正轨了，以后不会再有交集的机会。
　　想到这里，硬是让自己挤出一抹笑容，“来看弘晖？他刚吃过药，睡下了。”
　　他沉默，幽黑的眸子盛满许多叫我看不明了的情绪，看久了，竟觉得莫名心惊。
　　“你没有什么瞒着我吧？”
　　我险着惊跳起来，他是听说什么了吗？不，我相信冰凌格格不会这么做，而老爸更加不可能。
　　“说、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可以瞒你的。”我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正常些。
　　他深深注视了我好半晌，直看得我心里长毛毛，才说了句：“没有就好！我总觉得你最近怪怪的，看来是我多心了。”
　　呃，他的感觉也太敏锐了吧？！
　　“就是说嘛，你太紧张了啦，是担心弘晖的病情吧，所以才疑神疑鬼的……”我干笑着，暗暗舒了口气。
　　他又看了我好一会儿，才问：“弘晖如何了？”
　　一提到弘晖，我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真不知道那些个大夫给他开了什么药，吃了这么久还不见好！”
　　“弘晖的身子底本不是很好，病自然拖得久些，不过，也许是该注意一下……”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陪我走走好吗？”第一次，我主动向他提出要求。
　　他既惊讶又疑惑，可终究是答应了。我牵着他的手，瞥见他的脸上飞过一抹红云，笑了。

　　两人亦走亦停的，不知不觉已上了西山。此时正是夕阳西沉时，整个北京城笼罩在余晕的光辉中，迷人醉人的眼。
　　“胤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如何？”第一次，我真真切切唤他的名字。
　　他傻了眼，不明白我今天怎会变化这么大，不仅主动提出要求，还叫他的名字。
　　“这是什么傻问题？你怎么会不在？是生病了么？”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蹙起眉。
　　我笑了，难不成他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不成？其实，也差不多吧。
　　“哦，不是。只不过看了弘晖的病，有点感触而已……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执意要得到答案。
　　“真是这样？”他满心疑惑地看着我，似乎想看穿我笑容背后的真正含意。
　　“不然你以为呢！”我仍是笑，叫他有再多疑惑也不得其解。
　　他想了片刻，倏地眯起眼，道：“你打算离开我是吗？”咦咦咦？好聪明哦，相去不远了……
　　“不是啦……”
　　“你若是不在了，别想我会为你伤心，我绝对会娶一大堆老婆的！所以……”他话语未歇，我已笑得直不起身来。果真“知我者莫若十三”，他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也许之前我或会气得跟他大吵，甚至搞不好还会打起来，可现在……我真相信他会娶一大堆老婆，也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历史，真正的过去，真正的我所存在的时空。
　　笑着笑着，泪已滑了下来。
　　“你、你怎么哭了？”他还是第一次见我哭，却不是第一次害我流泪。他手忙脚乱起来，想拥我入怀。我突然想起那日小十四对我说过的话“要哭就在这里哭”，我推开他，又笑了，泪已止住。是啦，以后，我连哭泣的场所都没了呀……
　　趁他晕头转向还不清楚状况的空档，我拉下他的头，踮起脚尖，很轻地在他的嘴唇上留下我的印记、我的味道──就当作是最后的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