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似梦，梦如烟》盛夏阑珊

5、冤家路窄

　　我陡然一惊，急忙顺着声音望过去。
　　“是你？”我大呼，竟然是那个死人头！他怎么会在这？
　　“是你？”他亦惊呼，眼神陡然变冷。
　　我细细打量他，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形颀长，面颊瘦削，皮肤白皙，月光打在他的脸上，着实有些清冷；剑眉上挑，一双狭长的凤眼向上微挑，眼眸如一汪寒潭一般，深不见底，冷冽幽深，似乎已不小心就会将人卷进去；薄唇紧闭，似乎是隐忍了太多的情绪。

　　他究竟是谁？为何会在皇宫之中。他日见他便知他不是普通人，难道是什么皇亲国戚嘛！

　　见我久久不说话，他有些不耐烦，“怎么不说话，我问你为什么在这，你哑巴了吗！”
　　我有些薄怒，真是太不尊重女性了吧，我瞪他一眼，“那你呢？为什么在这，是我先问你的！”

　　他听我开口微怔一下，一脸朽木不可雕的表情，冷哼一声，“还是这么......”

　　“你闭嘴！是不是又想说我轻浮，我是不会再给你侮辱我的机会的！”

　　“你……”他大概是没见过我这样不怕死的人，一时有些词穷，蹙着眉，一双清冷的眸子暗暗打量着我，薄唇紧闭。我在心里暗喜得意的同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年纪轻轻却有着这样阴沉冰冷的目光，仿佛历经世事，看尽百态苍凉，读懂人间的炎凉。

　　“四弟……”
　　尴尬的局面被一个声音打破，我回过神来，目光转向前来的人：大约二十岁，一身明黄色袍子，辫子尾端缀着明黄的穗子；浓眉下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眉宇间透露着高贵的，高挺的鼻子下一张嘴轮廓分明，红润丰满。说实话，这男子虽不是太俊美，但也是一脸的英气，再加上明黄袍子的衬托，浑身透露着贵气。

　　我的心跳漏掉几拍，傻子也知道这皇宫里除了皇上还有谁配穿着明黄色的袍子了——太子！
　　搜寻着历史里的太子——爱新觉罗.胤礽，康熙成年儿子里排行老二，是康熙最珍爱的皇后赫舍里氏于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日巳时在坤宁宫里诞下，但皇后却由于难产，在两个时辰后的申时便去世。再得嫡子与突丧皇后两件事的同时发生，给年轻的康熙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源于对皇后的宠爱和亏欠，康熙于十四年六月初六日，便立刚满周岁的胤礽为皇太子，而后在这位太子的成长过程中可谓是躬亲抚养，耗尽心力，悉心栽培，严格要求，要把太子培养成为文武双全、治国安邦的全才。

　　虽然很多影视、小说中把太子写的或者毫无能力可言，或者愚钝不堪，但我却不以为然。人的资质或许有差，但如若后天精心培养，文韬武略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如果说康熙这样的栽培，太子还是草包一个，那不等于说康熙和赫舍里也是草包嘛！

　　等等！突然回过神来，我打了个冷颤，他是太子，他刚才叫那个讨厌鬼四弟，这样的话，那个讨厌鬼岂不就是——四阿哥胤禛！我未来的老公，将来的雍正皇帝！我汗！！！

　　太子胤礽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许是看我不像宫女打扮，不禁笑道，“这是谁？”

　　“问她自己！”四阿哥冷冷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好像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冰箭，一齐向我射来。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做了半天自我安慰，我终于一咬牙，行了个礼，“奴婢乌喇那拉.陌颜，给太子爷，给四阿哥请安！两位爷吉祥！”

　　“原来是费扬古家的啊！”太子一边笑着一边示意我起身。
　　四阿哥睨了我一眼，一脸讥讽的表情道，“这会子你到认识了，还是说你只认识太子，而把我们这些阿哥不放在眼里！”
　　我在心里擦了一把冷汗，继续莞尔道，“奴婢不敢，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四阿哥，还请四阿哥恕罪！”

　　良久。
　　“那曲子是你作的？”
　　四阿哥突然没头没脑的冒了这么一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愣之后赶忙应声，“是奴婢做的，做得不好刚才污了爷的耳朵！”
　　四阿哥嘴角微微抽动一下，露出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但只是一瞬间，转瞬即逝，若不是我真切的看到，一定会以为那是我的幻觉，他这样的人也会笑吗！不过想想刚才自己的那句话也着实别扭，什么叫污了他的耳朵！
　　我如今也只能盗版一下下了，总不能说那是邓丽君作的，或者是王菲作的吧！

　　四阿哥又恢复了那张冰块脸，冷冷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的脸看穿他才解恨一样，鼻子里冷哼道，“像你这样的人也能做出那样的词曲么，莫不是从哪里抄来的吧！”
　　我咬了咬牙，心里滴着血，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也不能怎样，这歌也实在是我抄袭的，于是行了个礼，缓缓道，“不打扰两位爷说话了，奴婢这就先退下了！”
　　“去吧——”说话的是太子，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便急急忙忙的走开了。

　　真没想到和四阿哥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样！如今看来梁子是结下了，史书上写雍正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下子惨了，将来若是真嫁给他，他还指不定怎么折磨我呢！怎么办，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回去的方法，还真要做两手准备，必须要找机会讨好讨好这个四阿哥才好。可是要怎么讨好是个问题，送他点东西？但转念想想，人家是阿哥又缺什么呢！真头疼！

　　“哎呦！——”想得入神，一不小心和面前的人迎面相撞，头撞的生疼，怒火中烧夹杂着满腹委屈，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于是连头也没抬便大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

　　闻言，面前的人一声轻笑，那笑声犹如夜空中的繁星坠落人间，又像黎明前荷叶上清新的露水滴落河面，流进耳朵里，像是浮在云端，柔软舒服。
　　“究竟是谁不长眼睛啊，爷我走的好好的，是你往爷怀里撞，现在还怪爷不成！”打趣的语气中透露着意思促狭和慵懒。说完，又对旁边的人说道，“十弟，你看看，现在连个丫头也爬到爷头上来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被他绕口令似的一堆“爷”绕晕了，哪来那么多爷！闻言抬起头来看他——大约和我同岁，但却比我高出半个头来，轮廓分明，线条刚毅中透着阴；皮肤白皙，眉宇之间流转着洗尽铅华的清朗；丹凤眼，却不似胤禛一样幽深，反而多了几分柔媚；鼻子英挺，薄唇上有淡淡笑意；身形修长但并不单薄。总之，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妩媚！也许这个词形容一个男子并不妥当，但是我却找不到更好的词还形容。
　　那男子微微倾斜着头，一脸不在乎地放纵着我对他从头到脚的打量，嘴角噙着笑，淡淡的，浅浅的。一双眸子像是一盏明灯，将漆黑的夜照的通明，而我的尴尬之色也终究无所遁形。

　　“你看够了没有？”放话的是他旁边较小一个男孩子，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浓眉大眼的，但线条过于刚硬，少了几分俊逸。
　　“九哥，我们走吧！”
　　那男子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笑意仍未退却，继而转了目光，绕过我径直向前走去。
　　我愣在原地，却听他的声音远远飘来，仿佛夹杂着淡淡清香，弥漫在我的脑海；仿佛卷带着滴滴凝露，滋润在我的心田， “你叫什么名字——”
　　“陌颜。”两个字脱口而出，没有犹豫，没有停顿思考的时间，仿佛被控制了意念，没有自我，脑海里只剩他的浅浅的笑和明朗的眼眸。

　　久久地。
　　我才回过神，回想着方才两人的对话，还有两人和四阿哥颇为相像的长相，两人的身份我已然明了。
　　九阿哥，胤禟。
　　十阿哥，胤礻我。
　　该遇上真是一个都没落下！得罪了四阿哥，冲撞了九阿哥，本来一个四阿哥就够头疼的了，现在有加一个九阿哥，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按记忆里的路线往回走，走了很久终于到了御花园。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次方向感比较给力，不然又不知道会出什么差子！
　　御花园里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我轻手轻脚的，想悄悄的坐回到座位上，却不曾想脚下忽然被什么一绊，便直挺挺的向地面倒下去，眼看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只手稳稳的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抬起头的一刹那，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或者说聚焦在抓着我的那只手上。我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吓得差点又摔倒地上去，此刻抓着我的正是四阿哥！这家伙怎么跑得这么快！
　　这时候，大家早已议论纷纷，多半人是在好奇我的身份。
　　得！本想低调行事，没想到倒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了。

　　康熙终于也忍不住说道，“老四，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是疑问句，也是感叹句。
　　我微微抬头，站在这里才将千古一帝看得真切。是说康熙的儿子都长的俊美呢，原来是模版好！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是依然英明神武，线条明朗，轮廓分明；一双眼睛象是能洞察世间事事，看透历史沉浮，明晰千古；一张脸不怒自威，威慑天下！其实这样看来，四阿哥长得和康熙还是很相像，只不过四阿哥更冷冽些。

　　四阿哥闻言行礼道，“回皇阿玛，儿臣见她要摔倒，顺手扶一把而已。”
　　“哦？这冒失的丫头是谁呀！”康熙好奇的打量着我，嘴边荡起一个笑容。
　　我镇定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赶忙行礼，“回皇上，奴婢乌喇那拉.陌颜。刚才不小心冒犯了天颜，请皇上恕罪！”

　　这时候，费扬古也跪在地上“臣教女无方请皇上治罪！”
　　康熙微怔，随后便向爽朗的笑道，“原来是费扬古家的啊，怪不得这么乖巧伶俐。”
　　我晕，这有什么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么。难道阿玛很聪明伶俐？我暗暗撇撇嘴。

　　“起来吧，恕你无罪！”
　　我松了口气，正准备谢恩，谁知那个讨厌鬼四阿哥突然开口，“皇阿玛有所不知，这费扬古家的格格真真是一个才女呢，弹得一手好琴！”

　　才女两个字，极尽讽刺。

　　我狠狠瞪他一眼，他没看我，也没任何表情，仿佛只是讲了一件无关痛痒的事，而我在心里早已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哦？是么，那正好趁着今天良辰美景，不如让大家欣赏欣赏。”康熙发话了，说着让人取了琴来。
　　唉，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只有硬着头皮上了。现在倒是很感谢林默宇，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和“才女”两个字沾边！才女，我在心里玩味着念着这两个字，又觉得悲戚，又觉得好笑。
　　正襟危坐，一曲《春江花月夜》在指间流转，串串音符打在我的心间，这曾经弹了无数遍的曲子如今正应此景，真是再好不过。不过光弹琴似乎配不上“才女”两字吧，毕竟这古代女子谁不会弹上几曲？所以还要加点料才行，计上心头，在心里搜寻了下相关的诗歌，轻声念到：
　　明月究竟在哪方
　　白昼自潜藏
　　夜晚露毫茫
　　光辉普照世间上
　　漫照着平阳
　　又照着桥梁
　　皓影千家人共仰
　　人立晚风月照中
　　独散步长廊
　　月浸在池塘
　　欢欣充满了心上
　　静听乐悠扬
　　越觉乐洋洋
　　夜鸟高枝齐和唱
　　难逢今夕风光
　　一片欢欣气象
　　月照彩云上
　　熏风轻掠
　　如入山荫心向往
　　如立明月旁
　　如上天堂
　　身飘摇荡
　　身遥望
　　世间里
　　海翻浪
　　千点光
　　飘飘泛泛海天在望
　　欣见明月逾清朗

　　一曲完毕，一片寂静寂静。
　　什么情况？弹得不好？鲁班门前弄大斧了？
　　“好！”康熙一声大叫，吓了我一哆嗦。
　　随后掌声如潮，震耳欲聋，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让我有种街头卖艺的感觉。
　　我抬起头迎上康熙的目光，心里突然为之一震。那样的目光……不似欣赏，不似喜欢，却是赤裸裸的——掠夺。目光中带着些许贪婪，些许迷恋，些许疯狂，些许震惊，些许……空白，似是在回忆什么，搜寻什么，怅惘什么；似是在哪里迷失，找不到出口；似是又寻找到什么，意外惊喜。我看不懂，康熙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目光看我，那目光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就是如此这般的迷离。
　　此番进宫，于我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我已然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