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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冤家·路窄】 ...

  •   声音甚是熟悉,但且听音色,约摸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
      公孙策一时并未想起来,轻声问她:“尘湘,什么人?”
      她亦是抬头四处搜寻,却未寻到人来:“我也不……”
      话尚没说完,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忽很识相的让出一条道来,那边尽头正站着一个人,身着宝蓝色织锦对襟长袍,背后一把铜质大扇,眸若朗星,笑意浓浓,嘴角的酒窝隐隐可见。端得是一副翩翩公子的俊俏模样,着实令在场不少女子心生爱慕,但此笑容入眼,在尘湘看来无疑欠扁非常。

      话不多说,直接扬起拳头:“原来是你!”

      对方好像并不惊讶,夸张的朝她扬了扬眉,勾嘴笑笑:“沈姑娘也在啊?幸会幸会。”
      “我姓沈,谁跟你幸会!少来套近乎!”
      这话越说越离谱了,公孙策暗叹了口气,耐着性子伸手碰了碰她:
      “尘湘,来者是何人?”
      不等尘湘开口,那人很是遗憾的摇头喟叹:“我说你啊……也太令我伤心了。才分别几天呢,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这个调子……
      公孙策稍稍展开紧皱的眉心,难得地莞尔一笑:“梅兄。”
      “哎,梅兄还不敢当!”那人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早听师父说公孙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八个字当之无愧,今日一见……嗯,大饱眼福啊。”
      听得出是在调侃他,公孙策涩然笑道:“你就别挖苦我了。”
      “笑话,能让我挖苦的人还没几个呢……”

      “慢着!”尘湘扬手打断他,先是看了公孙策一眼,后者目盲,无知无觉,又是盯着对面那人狠狠瞅了瞅,那人倒是没脸没皮地笑得很欢畅。
      “怎么?沈小姐有何指教啊?”
      尘湘纳闷地看着他们:“你们……你们认识?”
      似乎搞反了。公孙策无奈地收了扇子:“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们几时认识的?”
      “我们……”往事不愉快,回忆很痛苦,尘湘剜了那人一眼,“算了,不提了。”
      那人掩嘴笑了笑:“在下脸上又没生可怕的东西,沈小姐老看着我作甚?”

      “你!……”尘湘指着他,忽然觉得有不对劲之处,故而问道:
      “你怎知道我姓沈的?”
      那人抬起手在她头上敲了敲,摸着下巴得意道:“我不仅知道你姓沈,我还知道你名尘湘,沈尘湘。”
      尘湘向来不喜外人对她如此亲近,还愈加动手动脚,当即就抽出鞭子来,也不管这四周之人表情如何。
      “上次放你跑了,这次,你休想!本姑娘非砍了你的胳膊下酒不可!”
      长鞭一出,所及之处无不狼藉。
      蓝衣人只是一顾躲闪,每每鞭风在他一侧却总是触及不到。
      “沈小姐,鞭子可是砍不了东西的,在下的胳膊太硬,下次得换个斧子来比较好。”

      眼见着他踏着一路围观之人将要出,尘湘双脚一点,挥鞭出去。
      “想跑?!……”
      公孙策直觉不妙,刚想出言制止已是迟了,且听见某人一声哀嚎,直直从空中摔倒在地,间或有铜质金属落地发出的砰响之声,场面何其惨烈,难以言状……

      *

      “嘶——秋、秋禾。你小子轻点儿啊!”
      秋禾无可奈何,只好缓下手劲来:“梅公子啊,小的已经很轻了啊!”亏得还是个练家子的,这点疼都忍不了。就连他一个小厮也看不过眼。
      尘湘靠着木柱“啧啧”出声:“亏得你还是个练家子的,这点疼都忍不了。”
      此话说出了秋禾的心声,他抬起头来,赞赏地看了尘湘一眼,复低下头接着忙。

      “沈尘湘!”公孙策皱着眉,重重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跺,吓得秋禾手上一抖,险些没打翻药瓶。
      尘湘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见他面色暗沉得厉害,蓦地有些忌讳,声音由不得低下来。
      “……我、我又不是听不见,那么大声作甚么?”
      公孙策自没理她,怒意横生:“你太胡闹了!”
      虽是知道错在于己,但她此人本来脾气就不好,偏生这人要激怒她。
      她小声辩解:“他……他轻功比我好,我怎知道他会摔下来。”
      见她并无悔改之心,公孙策狠狠拍桌:“你不知道?那你可知,若是当时出了一点岔子,就会闹出人命来!”

      见得这火气有些大,梅才清只好出来调节:“公孙兄,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就是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公孙策摇摇头:“沈伯父宠坏了她,倘若以后不改,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尘湘头一遭没跟他顶嘴,背着手在一旁玩鞭子。秋禾直给她递眼色,示意她赶紧道歉为上,公子生气起来非常之可怕!
      因得面子上过不去,尘湘迟迟没动。
      不料,公孙策忽然开口:“秋禾,你去沈家找丁宁过来。就说她家小姐在这里,叫她好生看着。”
      尘湘微微一愣:“公孙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以后我查案子,劳烦沈小姐别跟来!”

      看样子他是当真生气了,尘湘为难地咬了咬下唇,几步走到桌边,想去碰他,一时手又收了回来。
      静默了片刻,她方认命地扯了扯公孙策的袖子:
      “……喂。我认错好不好?”
      这场景着实有趣,梅才清靠着椅子,饶有趣味地观察尘湘脸上的表情。
      无视公孙策的不理不睬,尘湘几步走到梅才清面前,一把拽住他:“大不了,我跟他道歉总行了吧?”
      被尘湘的眼神盯得背后发毛,秋禾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附和:“是啊公子,沈小姐那也是一时心急……再说,人家也帮了咱们不少忙,就这么……会不会不大好?”
      满心不悦地低下头,正瞧见梅才清一个人笑得双肩抽搐,尘湘狠推了一下他,后者顿时呛了一口水,咳嗽不止。
      “喂……你,你叫什么名字?”
      “咳咳……在、在下梅才清。”
      这名字倒是古怪得很:“没才情?”
      “不是没才情。”他摇了摇头,面露严肃之色,“梅才清,我乃是散鬼大仙的入室大弟子。”

      尘湘偏头看了看立在他身侧的那把铜质大扇子,满腹狐疑:“听说仙铜派一师只收一个徒弟,仙铜扇乃是派中掌门之宝,莫非,你……”
      被人看出自己未来一片光明,这着实是一件值得得意的事情,梅才清顿时挺直了背脊,表情肃穆。
      尘湘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早听师父说仙铜派一代不如一代,气数将尽,我当时还不怎么信,现下见到你,看来我师父所言非虚。”

      “……”清了清嗓子,梅才清试图寻找可以岔开话题的事情。
      “对了公孙兄,适才听你们说什么查案子……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么?”
      公孙策听闻,放下杯子:“说来话长。”

      *

      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公孙策才将事情始末大致说完。
      梅才清拿起茶杯来,轻轻用茶盖刮了刮上面的茶叶:“哦……这么说来,你们几个去酒楼吃酒,也是为了去查案子?”
      公孙策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你们查出什么来了没有?”
      “没有。”

      尘湘打断他:“你不觉得张秦的死很奇怪吗?”
      “奇怪?”梅才清凑到她跟前,“怎么?你有何高见?”
      “这还用想么?”尘湘一手撑着下巴,说得极其流利,“那日夜里我看见张秦与一个神秘的黑衣人会面,也就是说,这个黑衣人很可能就是杀害金月和宋升九的人。但不能否认是他指使张秦的,这么说来就更好推测了。若是他杀了人,张秦必然知道他的底细,故而他杀人灭口;若是他指使张秦杀的人,那么他怕到时候官府查到张秦,抖出他来,故而以绝后患,两者都说得通啊。”
      “嗯!”梅才清猛点头,对着她竖起大拇指来:“有道理。”
      尘湘笑了笑,忽然发现公孙策并没开口,想着他一定什么别的想法。

      “喂,瞎……咳,公孙策,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尘湘犹豫了一下:“就是……我方才说的话,你觉得,可对?”
      这个么?
      他淡淡一笑,“唰”一声展开扇子:“不能说全对,但也不都错。”
      “什么意思?”
      “宋家七日之内死了两个主子,官府查此案查得正是紧,若我是凶手断不会挑这个时候下手,以免露出破绽,这对隐藏自己身份是大大的不利。”
      言罢,公孙策站起身来,摸索着走到窗边,虽是看不见夜空,但暖风徐徐,拂面时候静心凝神。
      “况且,依我看好奇这个不如想想那个穿绛色衣衫的人所说的话。他说张秦这几日变得非常有钱,出手阔绰。可我听闻张员外此人十分吝啬,对自己的儿子一向管得很紧,你不奇怪他是哪来的这些钱么?还有整个宋家也诡异得很……”

      “宋家?”背对着自己,尘湘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宋家怎么了?”

      听她这么一问,本在收拾药箱的秋禾霎时就义愤填膺起来:“哎,沈小姐你是不知道啊!前几日我跟公子去了一趟宋家,那些家丁一个个眼神跟见了仇家似的,问什么也不说,你说哪有这么待客人的!”
      “哦!”梅才清打了个响指,恍然大悟,“你是怀疑,宋家有见不得人的事,不敢拿出来说?”
      此人说话还是一样的口直心快,公孙策无奈地微微摇头:“我只是猜猜。”
      “哪能啊,你的猜测素来挺准的。”

      “公子。”秋禾收拾好了东西,小声提醒他,“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

      看来今天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冰凉的竹杖捏在手中,秋禾的手轻托着他的臂弯,小心地带他绕过桌椅。这个感觉,果真与在酒楼时候的感觉不容,那时的感觉……细细软软的,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只是一时间有些模糊。
      “喂!”梅才清有些不悦地敲了敲桌子:“那我睡哪儿?好容易找到你了,别又让我睡大街啊。”
      公孙策停下脚步来,略偏过头:“去我家吧。”迟疑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
      “你也是,早些回去,省得让伯父担心。”

      “嗯?”
      客栈的门吱吱呀呀地关上,尘湘这才反应过来那最后的话是对她说的,不知为何就感觉周遭有些热。许是夏天快到了,她这样想。

      *

      街上的行人已是不多,知晓自己即将有住处的梅才清欢喜不已,背着重重的铜扇子脚步却异常轻快。
      与之相反,公孙策仍旧慢慢地踱步而走,鼻尖感觉到些许湿气,大约离得绵千湖很近了。杨柳迎风,柳絮翩飞,亦有不少打落在他脸上,记忆力这种东西的颜色应当是白色,绵而温软。
      他忽然自嘲地笑笑。失明太久,大概再过一些时候,他连事物的颜色也辨不清了,柳絮是什么样子,现下都有些忘了。

      “阿策啊。”梅才清忽然淡淡的喊了一声。

      “有事?”

      感觉到有人走到他身边,手掌拍在他肩上。
      “这次我找长须和师父配了些药,你记得要试试。”
      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公孙策含笑着婉言拒绝:“我的眼睛,我自己知道。”
      “你别固执!”梅才清不爽地低声呵斥他,“不赌一把,不试一试,你怎知道有没有用?”
      “梅兄……”毒药入眼,及无药可医,前一年,他寻了多少名医,试了多少药,到头来还是如此。
      “不许拒绝!”梅才清言语严厉,“你再这样,我可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
      拿他没奈何,公孙策只好嘴上答应下来。

      风声渐大,气氛微僵,安静了一会儿,梅才清才又笑着开口。
      “话说回来,看不出你对那丫头还挺上心的。”
      公孙策冷冷笑道:“看来,瞎的不止我一个。”
      “哎,话不能这么说。你没见她很怕你么?”
      “怕我?”怪事天天,今日特别多。“不见得。”
      梅才清笑容更大:“我可是听出来了,她言语里避着你;你言语间护着她,你们两个,是不是……”
      公孙策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得出结论:“看样子,你不仅眼瞎,还耳聋。”
      “喂喂喂……公孙策,亏得我还是你兄弟,有你这么嘴上不饶人的么?再说了,多个媳妇有何不好?”
      “多个媳妇自然好。”公孙策豪不避讳地应下来,“不过这个媳妇若是姓沈,那就可怕了。”
      “……”这两人,结的梁子还挺大啊。梅才清哭笑不得。

      “对了。”公孙策想起一件事来,“你们两个是如何认识的?”
      “这事儿啊,说来惭愧……”梅才清觉得有些面上无光,“我从哀牢山找到长须道人,拿到药之后就一路往北来寻你。结果路上盘缠用完了,我又没来过庐州,也不知道你家在何处,只得到处打听,夜里没地方住,只能睡梅林里头了。哪想……”
      “等等!”公孙策突然抬手止住他,“你说,你夜里睡在梅林?”
      梅才清莫名其妙:“是啊,有何不对?”

      公孙策脑中顿时有些头绪:“那你夜里可有听见什么怪声?”
      “怪声?这倒没有……若是声音很大,以我的耳力不可能听不出来的。”
      梅才清摸了摸下巴:“你别说,好像有一晚是有点怪声,不过声音很小,你放心,决计不是什么脚步声……所以我说……嗯?”待他转过身时,公孙策已不在身侧。

      “哎?人呢?”
      秋禾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梅公子,我家公子说了,他还有事,叫小的送您回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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