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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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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个月,洛果然寸步没有离开王府,甚至连自己的房门都没有出过,每日与寒星谈天说地,饮酒作乐,有时也会拉上我,三人在一起做些投壶之类的游戏。
洛也再未对我说过什么表白之语,我想洛应该是对我彻底失了望,因此在他身边,我也不再那么紧张,彼此的距离相反更近了。
寒星自是乐在其中,他与洛虽年龄一样,却从未上过战场,而洛却已经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所以洛心中的苦闷,寒星不会了解。
前方不时传来捷报,更多的是关于大王子诺与云开如何亲密无间,在战役中配合得天衣无缝,以致战无不胜。
而云开的名字也占据了更多信国少女心中最柔软的那个角落。每次听到这些消息,我都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终于成就梦想,忧的是只怕他与洛的关系会越来越疏离,直到有一天会主仆失和。
两个月后,诺和云开果然旗开得胜,凯旋回都,除了海东王在独女海颜公主的保护下带着两百兵士逃到海西部投靠亲弟海西王外,海东部已基本被征服,正式纳入信国版图只是迟早的问题。
城中早提前三天就净水铺路,鲜花着锦,百官都在积极筹备给诺和云开的贺礼,而信王也格外施恩,允许诺过城门不下马,可谓史无前例的恩赐。
只有洛府中毫无动作,萧绡霍利为了应景,也命人在正门口挂上彩绸,却被洛大骂了一顿,只得独自一人灰头土脸地将彩绸撤下。
寒星见此一把从他手中抢过彩绸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还啐了几口。
“小星爷,这是何苦?”
“他们哪里比得上洛,不过是——”
“寒星,住口!”我冲一脸为难之色的霍利点下头,他如释重负地抱起彩绸离开了。
“姐,你怎么总偏向着外人?”
“诺是洛的亲哥哥,云开是洛的好兄弟,究竟谁是外人?”
“别提他们!如果是自己人,他们都是怎么对洛的?”
“搞不清状况的人只怕是你!究竟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寒星不耐烦地将我试图为他擦汗的手一把打落,“云泽老师说的对,女大不中留,只怕你还没嫁,心已经跑到别人那里去了!”
“你——”我一时语塞,却怎么也想不起云泽老师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而不知何时立于门前的云开,更令我大吃一惊,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冲上脸颊。
两个月不见,云开的肤色黑了不少,身形更清瘦了一些,却更加神采奕奕。
寒星注意到我的失态,回头一看,也吃了一惊,“云开?”随即更是气愤,语气中充满冷嘲热讽,“大将军,你还知道回来?但只怕洛王府装不下云将军的天大抱负了!”
“寒星,别来无恙!洛王府永远是我的家!只怕我战死沙场,魂魄也要回来见洛和你——们!”
“说得好听!”云开的不卑不亢让寒星的不忿陡地消失了大半,语气也有些缓和,“你先在这里候着吧,我去给你通传,我虽不愿意和你说话,但有的人只怕天天想见你!”
见寒星走远了,云开才迈进大门,大步走到我身前。
我的心几乎要跳出胸口,只能低头不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上次一别后,几乎没想着还能回来,如今终于回来了,却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了!”
“听说大王子明日才会进城,你为何提前回来?”
“说到底,我只是个奴才罢了,怎可抢主子的风头。”
云开的语气中颇多无奈,看来他与诺此番征战,说不定吃了多少苦头,不仅有与敌人征战的危险,还要提防背后的冷箭。
“回来了就是好的,洛见到你一定非常高兴!”
“但愿吧!”
“云开,王子请你到房前等候!”寒星的出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我终于鼓足勇气抬头与云开对视,而他眼中只有疲惫和无奈。
云开望着我也是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未发一言,随寒星走入内苑。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所有人都想不到。
云开来到洛的门前等候,洛却始终未召其进屋,云开只能单膝跪地等候召见,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从黄昏到黎明,又从黎明到黄昏。
府外迎接凯旋之师的声音已经沸反盈天,而府内则鸦雀无声,下人进出连大气都不敢出,云开仍旧一动不动地跪在门前,洛就坐着屋中与寒星饮茶喝酒,旁若无人。
我站在远处,心中充满痛楚,难道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临了吗?至晚,宫中派人来请云开入宫,才知道信王已经为云开缺席庆功之宴大发雷霆。
“云将军,皇命不可违啊!”传信的人苦口婆心,可是云开仍旧一动不动跪在原地,脸色青紫。
萧绡霍利等与云开一起长大的几名伴当,都一起跪在云开身后,直到最后,全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跪在院中。
“主子,奴才有何过错都永远是主子最忠心的奴才,求主子开恩!” 萧绡霍利等人一开口便已泪流满面,院中一片抽泣之声,可是洛还是未发一言,仍在与寒星下棋。
“洛王子,时辰已不早,再晚,只怕大王一发怒,云开性命不保啊!”传令官见天色已晚,更是心急如焚,也跪下求情。
寒星此时头上已冒出冷汗,最终也下定决心,一下跪在洛的身前,“求王子开恩!”
我见此不由心都碎了,既为云开和洛,也为寒星,从小到大,寒星只跪过父皇和母后,今日竟也为了云开求情,跪下求洛,我明白他不完全是为云开,更多是为我。
洛举棋的手微微颤抖,但最终还是落在了棋盘上,“寒星,你输了!”
“冰月求主子开恩!”我知道自己已不能再逃避,也许洛一开始就在等我这句话,但我也明白,无论我求与不求都会令云开的处境更危险。
我跪在众人身后,刚一开口就再难控制眼中的泪水,我终究还是对他们的兄弟之情抱了过高的希望。
洛闭上双眼,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你们都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他!”
“主子洪恩浩大!”院中的哭泣之声更大,洛站起,看也不看云开,直接走入内室,紧紧关上房门。
传令官见此,连忙去拉云开,云开抬起头,却将他吓得不轻,因为云开的眼中已流出血来,脸上的两道血痕触目惊心,是的,十年兄弟之情,就在这一刻断了,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如此。
而我的心里则更痛,因为我知道自己才是始作俑者,云开一切痛苦的根源。
云开随传令官站起,突然一大口血喷出来,直溅到房中寒星的身上,寒星见此,也不由一颤。
“云开,拜别主子!从此与主子恩断义绝!如有违此誓,必如此剑!”云开重新跪下,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而后抽出身上的佩剑,双手高高举起,突然用力一掰,宝剑铿然从中断开,而云开的双手已布满鲜血。
众人见此都已呆住,传令官也不由气急跺脚,“这是何苦?这是何苦?”但云开已经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洛王府。
我多么希望他能在经过我身边时有所停留,或者直接带我走,可是他没有向我看一眼,就那么令人心碎地离开了。
“姐!”寒星慌慌张张地向我跑来,而我只感到一阵气促,便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