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短篇合集》此人名曰狗血

13、长大的故事

　　阿耀说第一次看到我时，我在破烂的纸箱子里冻的脸发紫，像一只小奶猫，哼哼唧唧几下就没了声响。他把我抱回家，用热糖水救活了我。
　　那时，他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事业刚起步，有一个交往不错的女友。他不肯把我送到警局，他说，如果没有人来认领我，我会被送到孤儿院，他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他很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地方。所以他坚持要收养我，因为这个，他和女友闹翻，不欢而散。这些事情他从未跟我说过，都是长大之后从周围邻居口中听来的。我曾问过他，后不后悔把我捡回家，他总是笑着说，老天对他那么不公平，独独做了件好事，就是让他遇见了我。其实对我来说，能遇见他何尝不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呢。
　　我不喜欢叫他爸爸，也不叫哥哥，我喜欢叫他阿耀。
　　为了照顾我，阿耀辞掉了稳定的工作，独自创业，带着我东奔西跑。他总是喜欢把我高高举起来，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一仰头就能看到漫天的繁星。
　　“阿耀~星星。”我指着天空笑。
　　“恩，漂亮吧~。”
　　“阿耀，以后我会长的很高很高，比阿耀还要高，到时候我去给你摘星星~把最大最亮的那颗送给你~。”
　　“恩，等你长大。”

　　于是我长大了，当然没有去为他摘星星，而变成了一个让他头疼不已的麻烦。
　　青春期的躁动，我开始打架，逃课，谈恋爱。他怎么教导我我都听不进去，然后他给我一巴掌，这是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打我，我一怒之下把他推倒在地冲到了外面。
　　在朋友家躲了三天，回到家衣衫不整的打开门，看到客厅里没有开灯，酒瓶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阿耀蜷缩在沙发里眼神迷茫。
　　才能过来没看到过他这么颓废无助的样子，即使在最贫困的时候他也是笑容满面。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把你带回来就好了。”他低着头，他说的很轻，但是仿佛是一把尖刀深深地插到我的心里。
　　我冷笑：“你早就后悔了对不对，现在才说出心里话吧，你恨我毁掉了你的生活，虚伪的家伙！”
　　他没有回答我，自顾自的喃喃自语：“如果不是我，你也许会被更好的人收养，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是我不好，我不该逞强，都是我的错。”
　　我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亲生妈妈前段时间来找过我，他们现在家境不错，你回去的话……”
　　听到他话我一下子慌了神，冲过去抱住他的腿。
　　“阿耀，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眼泪止不住的往外翻涌，我用力抱着他哀求，生怕他真的赶我走。
　　他不说话，只是把手放在我的背上，轻轻拍打，就像小的时候哄我睡觉那样。
　　最终我还是没有见到那个曾经抛弃我的女人。

　　我讨厌阿耀交女朋友，他也不曾和我提过这件事情。我知道我对阿耀的感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喜欢他，是那种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的喜欢。和年龄性别都没关系。我知道我很自私，我想独占阿耀的温柔，却不敢说出理由。我怕一说出来，阿耀会讨厌我，会赶我走。
　　把女友带回家的时候，阿耀的表情我至今都印象深刻，复杂难以言喻，虽然在笑但是看不出开心的感觉。
　　“这是我爸。”我介绍的时候不忘看阿耀的表情，他一愣，马上又恢复了笑容。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爸爸。而这一句话足以划清我和他之间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这是叫给我自己听得。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阿耀死了，死于心脏病，在为我筹备婚礼的期间。他不眠不休的包办了所有的行程，最后在婚礼结束的那天晚上倒下了。
　　我带着对这座城市的所有记忆和妻子一起移居到了国外。

　　某天，小女儿突然捧着一本破旧的本子给我看。竟是年少时写的日记。

　　等我长大了，我要带着阿耀去环游世界。
　　到那个时候，阿耀老了，走不动路了，我就背着他。
　　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下面有一行很小很小的字。

　　恩，等你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