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语之歌》芨草

21、逃离

　　说完这句话后，那尘紧紧盯着对方。对于学生可能的种种反应，他早在来这里之前就已一一想过了对策。他甚至考虑到了万一需要用到武力的状况，束缚咒就在嘴边，他随时可以在不伤害学生的情况下封锁他的一切行动。
　　但沙迹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仅仅只是沉默了几秒，就又把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这让那尘在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落。
　　“克甘没有死，对不对？那时你支开我，放走了他。”
　　一时间那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明白沙迹为什么会在此时提到这件事。
　　但他的学生并没有等待他回答的意思，而是以一种陈述而非询问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克甘一直在寻找人类与亡灵间转化的方法，最早提出研究瘟疫的其实是他。但希尔瓦娜斯女王所支持的研究方向却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克甘最终被排除在试验计划之外，而基佛取代了他的位置。”
　　他将那些订货清单展示出来：“你从克甘那里获取了研究信息，然后放走了他。只是我不明白，亲爱的导师，你在实验室里进行的，究竟是完成克甘未尽的愿望呢，还是重现基佛当年的试验？”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沙迹突兀地笑起来，那表情让那尘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我知道这一切，那时就不会让基佛的实验成果毁掉，也许会对你的研究大有助益。你看，多么可惜！”
　　“不，事情不是……”那尘想打断他的话，却在开口后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

　　沙迹注视着他，慢慢收敛了笑容，神情逐渐变得悲戚起来。
　　“那尘，你问过我喜不喜欢魔法，是不是真的愿意做你的学生。”
　　他清冷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这让那尘不禁揪心起来，藏在背后已经开始召唤魔杖的手也不知不觉松了开来。
　　“我愿意。真的，我庆幸能够接触到魔法这样奇妙的世界，更庆幸收留并且教导我的人是你……不管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用意，那尘，我从来就没有后悔当初选择跟随你，将来也不会后悔。”
　　他停顿了一下，青色的灯光下他的表情如此悲伤，好像下一刻就会失声哭出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愿意作为一个实验品存在下去。抱歉了——”
　　“死亡缠绕！”几乎是在沙迹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尘施展了这个瞬发的法术。

　　当他察觉到异样并意识到对方之前表现出的脆弱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的假象时，他的学生已经开始了恐惧术的吟唱，而他唯一能做的反应就是念出最为简短的咒语。
　　暗绿色的光球瞬间射出，随着一声痛呼，打断了沙迹的施法。
　　那尘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学生的魔法修行尚浅，还未能掌握更强大的技能，也没时间去心疼学生的受伤情况，他开始吟唱，试图控制住对方的行动。
　　但是他一开口，就发觉自己吐出的竟然是恶魔语，原本简洁精炼的咒语变得冗长复杂。
　　语言诅咒——这是有点无赖但又行之有效的法术。那尘又好气又好笑，却对此无可奈何，他不得不多花上近一半的时间来念完一个咒语。

　　然而就在他即将把那串长长的咒语念完时，他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就像是被人勒住了咽喉一般，之前的吟唱前功尽弃。他惊讶地转头，赫然发现身后不远处的乱石堆中，一只灰褐色的生物正得意地朝他挥动着触角，正是沙迹前不久才奴役到的地狱犬。
　　——沉默术！
　　很好，语言诅咒紧接着地狱犬的沉默，还知道让恶魔奴仆事先藏在暗处，平时练习魔法时怎么没见用得这么出色？那尘愤愤地想，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学生，把聪明才智全用来对付自己了！

　　但此刻他无计可施，甚至无法喊出声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沙迹从容地召唤出骷髅战马——就连驾驭这种坐骑的技能也是他手把手教给他的！
　　他看着他的学生熟练轻巧地跨上马鞍，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很快消失在林间的黑暗中。

　　皇家药剂师协会最里间的办公室里，华服的骷髅歪歪靠在宽大座椅里，一手翻看着新送上的报告，一手有节奏地敲击着座椅的扶手。
　　“瑟伯切尔，塔伦米尔，冰风岗，辛特兰……这孩子是在旅游吗？”
　　寂风喃喃自语着，有些哭笑不得，想想某个固执而别扭的家伙，又摇摇头：“自己不去找，也不让我去找，又放心不下派人跟着随时把行踪报回来，真是闷骚……一对笨蛋！”
　　“唔？”当看到报告的最后一行时，敲击扶手的指节停了下来，寂风沉思了片刻，猛然站起身来。

　　那尘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试验台上的男人，后者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一样，实验台边阴暗的烛光映照出他的脸，一半完好，另一半是亡灵脸上常见的腐烂，一直延伸到光线照不到的黑暗中。
　　那尘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而后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沿着地下室的石阶一直走上来，那尘看到阳光的一瞬，正是寂风推门而入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退化成莽撞的毛头小子了？我不记得有邀请过你。”他皱了皱眉，即使是好友，他也不喜欢对方这样冒冒失失地闯入。
　　“等你看完这个再追究我的失礼，如果你还顾得上的话。”骷髅把手里的报告扔向好友，“你的学生，那孩子去了奥特兰克！”

作者有话说

　　没啥好说的，继续自p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