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选嗣案》郑良霄

38、第26章 怀疑1

　　小文慢慢扫视小小的院落。雨后潮湿的地上早已被踩得一片泥泞，花草树木也是一片狼藉。小小的院子一下子显得破败凋蔽。奶妈两口子小心的互相使着眼色。秦妈紧紧抱着小公子，眼巴巴的望着小文，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

　　“公子呢？”小文问。

　　“公子躲在书房里不肯出来。”秦妈说。

　　小文听了，拨脚就要去书房。奶妈的男人却突然开口：“小文姑娘留步，”男人貌似为难的搓着手“现在这府上是你管事吧？”

　　“什么事？！”

　　“你看这府上又死了人，你看我们不过是小小平头百姓，你看……”

　　“我们不想干了！”奶妈打断自己男人。

　　“好啊！明天来结工钱。”小文答得干脆。

　　夫妇二人一愣，立即喜出望外。马上就转身想回房收拾东西走人。

　　“不过，我劝你们，一离开这院子，就自己立刻去官府那里报到。”

　　“小文姑娘！”夫妇二人惊叫。

　　“本来，夫人死时，我就因无人照顾孩子，才去求得奶妈的自由。也好在当时姚参军心地善良。现在却不一样了，两次事件你们都在现场，每次都离死者很近。只怕仔细论起来，就是难逃干系了！现在又一心求去，更是让人不能不疑。你们若是自己不去官府说清，难道要我去官府报告？”小文面无表情，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但眼光却凌厉如刀。奶妈夫妇二人被吓住了。

　　“其实你们如果能继续留下照顾小公子，也是呆不了几天了。这些事相信很快就会结束。到那时各人去各人该去的地方，大家各得其所罢了。我劝你们最好再坚持几天。”

　　“小文姑娘，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绝对不会出去胡说八道，我们小民百姓，不敢经官动府啊。我们怕啊，我们真的怕了！”奶妈哆哆嗦嗦地说。

　　小文默然，好一会儿才说“你们再坚持几天吧，我会和公子商量怎么办，若没什么事终会让你们回家的。”

　　“可……”妈妈还想说些什么，她男人拉了拉她的袖子。谄笑着对小文“那就请姑娘费心了。”

　　小文径自去书房，留下奶妈夫妇二从面面相觑。最终灰溜溜自回房去。不一会，那边就传来奶妈扯着嗓子的嚎啕大哭。

　　书房里，和上次一样，窗帘拉着，黑暗中，赵子瑄背对着门，看上去只是一片可有可无的阴影。

　　“公子。”小文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小文上前，这才注意到公子的眼光正盯着墙上某处。小文只瞟了一眼，就猜出那仍是那幅没画完的夫人画像。

　　小文坚决地走向窗子，拉开窗帘。外面的光线照进来，不甚光亮，也许还要下雨吧，回头看，影子还是影子。“公子！”小文去摇赵子瑄，这才发现赵子瑄的人是虚的，眼光也是虚的。本来就白析的脸，现在看起来几乎透明，就好象会在隐晦的空气中化掉一样。

　　小文这才有点慌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还认识我吗？”小文再摇摇赵子瑄，用手在他眼前晃。对方显然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小文倒吸一口冷气，松了手，自己在一边的凳子上慢慢坐下。

　　不知多久，
　　“小文姑娘”

　　小文吃惊地抬头，赵子偁站在门口，因为赶路赶得急，还有点微微气喘。

　　“我刚听皇叔说这里又出事了。”

　　“小莲死了！”

　　赵子偁点点头，又去揽赵子瑄的肩，“子瑄，你还好吧？”

　　赵子瑄显然不好，在赵子偁一搂之下，人软软的倒了下去，把另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赵子偁赶紧把赵子瑄扶到椅子里。

　　“子瑄他这是怎么了？”

　　小文摇摇头，率先走出了书房，赵子偁只呆了一下，也跟了出来，把赵子瑄一个人留在书房里发呆，“上次夫人死时，公子也是这样，应该是心里太难过了吧，过几天会慢慢好的。”又突然问：“你这是从工部回来，还没回过家吧？”

　　“我刚从工部的仓库回到部里，就遇到皇叔，然后就直接到了这里。”

　　“工部的仓库？在后市街对吧？与天街平行，在天街西边。骑马走到这里大概要一柱香的时间吧！我记得你昨天从码头上离开时是骑了马的。”小文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

　　“小文姑娘什么意思？！”

　　“只是问问”小文口里淡淡地，但眼睛毫不躲闪地看着赵子偁的脸色。问了出了下一个问题“子偁先生可知，昨日的宴会是几时散的？”

　　“我还没回过家，昨天和皇叔与你分手后，我直接去了仓库，回来又直接到了这里。”停顿了一下。赵子偁小心问道；“现在知道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小文沉默了一会，回答“我发现尸体时，尸体还有温度，那时的时间大概是刚交寅时。”

　　“我记得我离开码头时是丑时一刻的样子，到寅时的话，有多半个时辰。不过，我身边也一直有其它人在。”赵子偁回答地很快，想了一下，又道“就是皇叔亲自问我，也是这般回答。”

　　小文看了一眼赵子瑄，对赵子偁说：“那子偁先生此来是为什么？”

　　“我想小文姑娘是明白的。以前也不是一、二次提起此事了。小文姑娘不会和小莲姑娘一样，另有打算吧。”

　　“子偁先生的来意我明白，子瑄公子现在这样子还得请医生看了才知是怎么回事。没有公子的决定，任何事小文不敢擅自作主。”

　　赵子偁点头，“我明白，但我夫人可能……我刚才已经叫荷哥先回家去告知夫人，只怕这会儿就快到了。”

　　小文咬牙，“我一直很不满《左传》里许多谈及女人的话，但有一句此时用在你身上倒也合适:‘谋及妇人，宜其败也。’只是，小莲已死，你夫人大可不用那么忙了。我虽也没什么高贵的身份，但毕竟不是什么丫头奴才，由不得别人对我的生活随意置喙。”

　　赵子偁慌忙连连弓身施礼，嘴里连说“不敢不敢，姑娘误会。至少在我，原无姑娘以为的那层意思。我们只是觉得子瑄兄弟是自家兄弟，他的家事我们不能不管。而这府中也确实缺少人手，以现下的情况，实在应该派个有经验的人来帮忙。只是帮忙，绝无他意。绝无他意。这样也方便小文姑娘从这里脱身。”

　　“脱身？为什么要脱身？脱到哪里去？”

　　两人正说着，就见子偁夫人带着丫环、荷哥儿匆匆进来。进来四下一看。径直走到赵子偁面前，“这、这是怎么了？子瑄兄弟呢？”

　　赵子偁向书房方向噜嘴，子偁夫人迟疑的向书房走去。

　　赵子瑄仍在椅子上坐着，但现在，他在流泪。

　　“这……”子偁夫人不知该说什么。小文却暗暗地舒了口气。能哭出来总不会有什么大事。

　　“公子他心情不好，让他一个人呆一会吧。”小文赶紧说，又加一句“应该没什么大事，上次夫人死时，公子也是这样发呆来着。”小文迟疑着。

　　“最好不要掉以轻心，若总是这样，还是请个医生来看一下。”子偁夫人道。好象不愿在书房里多呆，匆匆退了出来。

　　“是，夫人。”小文应。

　　“荷哥，你去家里把那罐静心安神茶拿来。”子偁夫人说，又回头对小文：“这是宫里新赐下的，你有空泡给子瑄喝。”

　　小文点头，眼睛却看着应声而去的荷哥儿，想到这个现下看去完全无动于衷的男人差点娶了小莲。

　　“这个家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小文姑娘是怎么打算的？小莲这一死，公子和小公子由谁来照料？尤其是小公子，还这么小，敏儿妹妹在世时视为命根，这府里目前闹到如此地步也全是为了他。总之这府中上下全都需人照料，小文姑娘你不会一以自任吧？”子偁夫人对着眼光追随荷哥儿的小文皱了眉头，话音里有了点刻薄。

　　“刚才和子偁先生正说到这个呢。”小文坦然道：“依我看，还得等几日再做决定吧。照理说，这府上的事，我没有发言权，我不过是蒙我家夫人收留的一个孤女罢了。现在这家里的事一切还都得公子说了算，但眼下以公子的心情，一时也难有什么决定。”小文说着瞄了一眼一直在门外逡巡的秦妈。进一步解释道：“这府里最爱孩子的两个人死了，孩子的事的确需要做个安排，但公子毕竟是孩子的父亲，他也爱孩子，还有老家人秦妈也应该有个安排。许多事情怕不是说做就能做的。希望夫人理解。”

　　一时间，子偁夫人被小文说得无言以对。想了好半天才眼睛一亮，“不如这样。你们主仆四个都住到我们那里去。”

　　小文一愣，奇怪地看了一眼子偁夫人，摸不清此人是真的如此热心还有另有别的原因。但无论如何，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当然小文自己是绝不会跟去子偁府的。

　　于是，小文看了眼门外的秦妈，秦妈泪痕未干，眼巴巴地看着小文，只把臂弯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再去看公子，赵子瑄还是直直地望着眼前的虚空。

　　小文走进尽书房，让书房的门敞开着，她到赵子瑄对面，半蹲下来，使得赵子瑄能和自己平视。两个人的眼睛很近，近得能在彼此的瞳孔里照出对方的影子，在那一瞬间，小文感到赵子瑄的瞳孔一缩。接着是一片茫然。

　　“公子你听到刚才我们说的话吗？你愿意和子偁先生他们走吗？你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吗？”

　　好一会，对方没有反应，小文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赵子瑄似乎明白过来。他突然紧紧抓住小文的手臂，瞪大了眼睛。身体却向椅子里缩进去。

　　“子偁夫人想知道你的意见，你愿意搬去和他们一起住吗？”小文再问。赵子瑄只是死死抓住小文的胳膊，抓得小文胳膊生疼，小文不由咧了一下嘴。赵子瑄却似浑然不觉，只用孩子般惊恐的眼神看着小文。

　　“那若是由子偁先生派个人来呢照顾你们呢？”小文的话里明智的把自己摘了出去。
　　赵子瑄摇头。其实小文知道，赵子瑄的性格中是不喜欢变化的。他的理想生活是如溪水般宁静流去的安详时光。可惜的是，在这样的乱世中他却求之不得，不得不随波逐流。

　　小文直起腰，无奈的看了看赵子偁夫妇。

　　赵子偁先叹了口气：“如果这样，今后你一个人可咋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看起来，这事还是急不得。”

　　子偁夫人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小文，小文只装作没看见。子偁夫人终于说“那这事就过两天再说吧。不过，等子瑄心情好点。这事还是要最终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