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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无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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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志云】
利比亚的局势比我们预料中更为动荡,由于地缘政治的历史恩怨,加上石油企业在利比亚的利益,法国政府在半个月前承认了利比亚反政府武装。除此之外,美国总统奥巴马在二十一日致信国会领导人称,美军正对利比亚采取的军事行动在定性、持续时间和规模上均有“限度”。并希望北约主导军事制裁利比亚。美国及其盟国周一向卡扎菲部队发起了新一轮导弹袭击,此时多国部队官员正努力缓和在干预利比亚军事方针上的分歧。
看着中国刚传来传真,我坐在沙发上感到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指尖停留在键盘上打字,但脑海中确是怎么样忘不掉十九号的时候,法国、英国和美国等国的战机或舰艇向利比亚有关目标实施了军事打击。在我们的镜头下拍摄到了很多无辜的平民百姓被卷入这场利益争夺战的战争中。而且为此,利比亚首都的机场也被迫关闭。
“高哥!你快过来看,这时刚整理出来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首先是我们到的第一天三月十七日,联合国通过第1973号会议,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然后第二天,三月十九日法国率先对利比亚进行空袭,美国又派出军舰对利比亚北部防空系统发射了导弹,最后英国又来空袭;而且刚才得到情报说,现在利比亚已经海上封锁了,现在大部分难民纷纷选择跨越国境从埃及或者突尼斯逃走,另外就是从在海岸口等待登船机会。到现在已有超过74.6万人逃离利比亚,另有大约5000人滞留在埃及、突尼斯和尼日尔边境地区,还有约5.8万流离失所者居住在利比亚东部的临时居所中……高哥,你说这个情况,我们要不要也跟着先撤走再说?”
放下手中资料,窗外时不时会传来一声声枪响。我自幼在中国长大,后来又去美国读书,来到这里之前,我也许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亡的气息。但现在,看看这个被西方列强狂轰乱炸、满目疮痍的国家,我除了知道死亡的气息外,还懂得了战争带给人类的最大灾难之一,无疑是它催生了大量的难民。家园被毁,熟悉的房屋变得弹痕累累,甚至被夷为平地,亲朋好友被子弹和炮火吞噬了生命。在枪林弹雨中,一些人无奈地选择了逃亡之路,风餐露宿、举目茫然。这条路不仅充满了艰辛与疲惫、辛酸与无助,还要承受心灵的创伤和精神的负担。
我看着助手因紫外线过强而开始脱皮的脸,“你今年多少岁了?”
他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二十四岁了,前几天刚过的生日。”
“你刚从大学毕业?”
“恩,是的。”
“那你怎么会想到要来这里?是上面硬性安排的吗?”
他摇摇头,黝黑的皮肤上那双明亮的眼睛闪出一种坚毅的神情。“不,是我主动申请过来的,我一直很仰慕您,想成为像您这样的人。所以一听您要来这里做战地采访,所以我就立马申请跟过来了。”
“呵,结果看见我本人是不是很失望……”这几天在不断压力之下,我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糟糕。
结果谁知别人小伙子完全不在意我烟酒不离手的样子,反而觉得这是一种成熟男人的标志。
我对他说:“我会跟上面申请先调一部分人回去,你就先跟着他们离开吧。”
“那高哥,您呢?”
“我?”我笑起来,“你有看过打仗时主帅先行撤退的吗?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还没完成。”
“任务?”
“是呀,我要让世界看看,这场战争对人道主义的摧毁达到了一个怎样的境界……”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上面闪烁的是一个让我感到温暖的号码。
助理跟了我这些天早已知晓我在这个时候都不喜欢有人在一旁打扰,于是他主动说了“再见”,然后退出去,把门关上。
“喂。”
“志云,你现在在干嘛呢?怎么这么吵?”
“我呀,”我走到窗户边,把窗给关上,然后又走到浴室,“我现在正在赶稿子呢,你呢?你在干嘛?”
“公司里加班呗,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有啊。”
“对了,我五一的时候会回国一趟我先去见你爸妈,然后你跟我去一下台湾吧。我们的事,我想让妈妈当面知道。志云,你说这样好吗?你到时有没有空?”
“这必须的,没空哪怕辞职了也要跟你去看看她老人家。”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
“恩,好,我到时等你回来。”
挂好电话,我一走出门,郑元的电话就过来了,他在电话那头急急忙忙对我说:“高志云你快来我这里,我这里找到了一个妇女,这个题材很好,很具有话题性和代表性。”
穿上防弹服,我赶紧出去。
到达郑元说的那个地方的时候,这才发现这是一个临时性的难民集中营,小小的一个防空洞里面躺着坐着黑压压一大片人。而郑元所说的那个妇女,此刻正在嚎啕大哭中。
我走过去,用简单的英文安慰道,“放心,你现在安全了。”
欧比迪是一名普通的利比亚女性。就在不久前,欧比迪突然闯入了位于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一家接待外国记者聚集的酒店里,哭诉自己从班加西逃往的黎波里后,遭到利比亚政府军十五名士兵□□和虐待。
我看着她声泪并带的样子,对自己微弱的力量感到相当愤怒。
新闻永远只能在事后进行报道,如果可以提前一步知道,我们期望的其实并不是事后来扮演传道者的角色,我们希望的是在悲剧发生前就可以把它给阻止掉。
不久后欧比迪被警察带走,她在担惊受怕地生活了一个月后,在一名利比亚政府军军官的帮助下,乘坐了8个小时的汽车,终于从的黎波里来到突尼斯避难。摆脱困境的欧比迪对未来显得很迷茫。
我清楚的记得她带着哭腔对我说的一句话,“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不过我现在最想见见我的家人,他们还正受到战争的威胁。”这名普通利比亚女性的故事,是该国战争难民成千上万个故事中的一个,有些故事,比欧比迪还惨烈,他们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郑元拍拍我的肩膀,“现在相信你也感受到了吧,对生命不能掌控的悲哀。”
“但我不愿就这样认输,我们总能找到一个办法、一条路走下去。”
“哈哈”郑元不屑一笑,“你认为靠你一个人就能改变现在这个格局了吗?笑话,这真是天方夜谭,我劝你这种英雄主义的梦还是尽快打消才好。”
“为什么?”
“你想想看,现在放眼望去,什么东西不是跟钱挂上钩?就连判断一个国家是否发达也是用GDP指数或者是CPI指数,你觉得会有那个国家是因为他们国家的人道德比较好,人民天生性情纯良就可以衣食无忧吗?你看看北美的印第安人,他们难道不纯良?结果呢?结果他们的家园被英国人给占领,而自己却只能生活在丛林里。”
“可是……”我还想反驳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发现是那么空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