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在上》明仔

8、第 8章

　　清明也是寒食节，祭祖完毕后，皇上照例把大臣和王侯公主们全部召集来，在青阳殿举行大宴。
　　卫沧澜和长生终于松了口气，饿了一上午，总算到歇息的时候了。然而两人都是刚进宫没多久的孩子，哪里会知道这些宫廷盛宴其实也就是拍拍皇帝的马屁看看新来的舞姬，至于那些看似丰盛的宴席，却是没人会动的——谁会在皇帝面前不要形象的大快朵颐？
　　于是宴席开始后，这一主一仆傻了眼。
　　长生饿得眼神都有些发直。自己一大早爬起来伺候自家王爷穿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更别说吃东西。大殿里不需要他们这些下人，于是都齐刷刷地站在外头候着。好多人自备干粮，饿了就掏出来偷偷啃上两口，有人甚至还带了酒壶，低声吹嘘说是自家主子赐的好酒。
　　馋得长生都快化身虎狼，恨不得扑上去夺食。
　　偷偷探头去看卫沧澜的时候，他突然生出同病相怜之情。卫沧澜不喜寒食，更别说面前那些没经过烟火的食物，面前一桌子盛宴，只有一些糕点是可以吃的。长生顿觉得这比自己光站着还痛苦。至少自己面前还没摆这么多食物。
　　宴席唱了好半天，皇帝都已经喝得微醉，大手一挥，说“走，赏花听戏去”，便率着浩浩荡荡的一群臣子妃子往梨园走去了。
　　长生饿得没精打采，一见人出来，连忙走过去迎接自家主子。给他穿好披风，又加上防寒保暖的护膝，正准备继续回到队伍里跟其他下人们一起离开，手里就被塞进了一团东西。
　　卫沧澜没看他，转身跟上那些大臣们。长生回到队伍，打开手心一看，居然是两个桃花团子，心里顿时不知道填满了什么感情。等他抬头想说谢谢时，对方早已不在视野里。
　　没有了皇帝和朝臣们的约束，围坐在梨园外的下人们开始比拼自家的主子。权势自然是比拼的首要对象，接下来便是血缘和前途，至于主子对他们怎么样，却没有人拿来比拼。
　　长生自然是被边缘化的那伙人，只能干巴巴地坐在一旁，聊着市井的八卦——他们就连朝廷上的消息都知之甚少。
　　小心翼翼地吃完桃花团子，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长生这才有精神去打量另一边眉飞色舞的家伙们。
　　主子是他们的天，主子是他们的地，哪怕主子视他们如粪土，这些下人们也为拥有一个强大的主子而骄傲。长生不禁想起那个威武将军府的下人们。若不是主子张扬跋扈，又怎么会有那样霸道蛮横的下人？
　　他微皱眉头，想象自己若是被卖到将军府，是否也能拥有欺压别人的权利？
　　“即使是奴才，那也是高人一等的奴才。”旁边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叹息，长生一怔，心里开始翻江倒海。
　　他不想欺压别人，也不奢求锦衣玉食，然而，他也不想成为人人都可踩踏的烂泥。
　　卑贱到底！

　　夜深的时候，王爷府又恢复了死寂一般的宁静。
　　长生偷偷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里面睡得毫无动静的王爷，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长舒一口气，拔腿就朝厨房跑。
　　从宫里回来已是傍晚，本以为可以大快朵颐两人在看到桌子上冷凉的菜肴后，都沉默了好一会。卫沧澜仅吃了几口便回房休息，而饥肠辘辘的长生在吃了几口冷菜后，便感到肚子打鼓，频频跑了几趟茅厕，结果晚上更饿得两眼昏花。在看到所有人睡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跑到厨房里，开始偷偷生火。
　　柴房的角落里有个被遗弃的红泥小灶，平日里长生都是拿来取暖，只需放上几块炭，便可使用。如今在禁止生火的寒食节，小灶的轻巧显得尤为珍贵。偷偷地点燃了几块炭，架上熬药用的小沙煲，不多一会里面的水便烧开了。长生乐得手舞足蹈，连忙将刚揉好的面团扯出大大小小的面疙瘩，一个个扔了进去，又往里面加了些今晚吃剩的冷菜，沙煲里很快飘出一股熟食的香味，长生幸福得简直快要哭了。
　　将沙煲里的面疙瘩汤尽数倒出，不多不少正好一大碗，长生正要拿起筷子，便听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放下。”
　　他身子一僵，慢慢地回头。门口那人不是小王爷还能是谁？
　　长生笑得像哭一样看着他：“王爷……我……”
　　卫沧澜慢慢走过来，从他手中拿过筷子，搅了搅面疙瘩汤，云淡风轻地问：“煮了多少？”
　　“就这么一碗……”长生突然有了危机感，正想将碗拿过来，就见卫沧澜招呼也不打，举碗就喝了一大口。
　　“嘿！嘿！等等！”饿极了的人已经不管不顾，伸手就想从主子嘴里把碗夺回来，卫沧澜瞪他，语气有着与年龄相符的骄横：“我先喝两口又怎么样！”
　　“我煮的，凭什么先让你喝！”长生已经饿红了眼，也不管吼的对象是谁。
　　“你再煮就是了！”卫沧澜把碗举高，就不让他碰到。
　　“你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跟我抢食吃！”
　　“你这个卑贱的下人凭什么不准我抢！”
　　“我卑贱？”长生气急，心中的憋闷脱口而出，“你在宫里的地位又如何高贵了！只要是个官，都能欺负你！你比我好上多少！”
　　卫沧澜脸色一白，动作停了下来。
　　长生自知失言，脸色也跟着刷白。
　　“你看不起我？”卫沧澜面无表情地侧头看他。
　　摇头摆明是假话，点头没这狗胆，长生干脆木讷以对。
　　“你活得比我还卑贱，凭什么看不起我？”他的眼神里尽是杀气。
　　长生有些怕了，身子微微开始发抖，嘴巴却脱离控制的说：“为何你要留在京城？比起那些人的冷嘲热讽，回到道观里至少还有一份清静。”
　　卫沧澜冷笑：“你又为何在乎我是否得势？”
　　长生干笑：“要是连您都要看别人的脸色，我们这些人更是卑贱到了泥地里。”
　　如此僭越的言语却没有得到呵斥，卫沧澜不带感情的轻笑，又问：“那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在京城？”
　　长生一愣，直勾勾地看向他。
　　这才发现，原来那双漂亮的眸子里藏着一个人，一个蛰伏已久的人。
　　他打了个抖，把心里的答案吞进肚子里，嚼烂了，才吐出一句话来：“请王爷慢用。”
　　这回倒是卫沧澜愣了，这才想起手里拿着的面疙瘩汤。还好汤没洒出多少，于是两三口便把一大碗汤给吞了下肚，眼角瞥到那个馋得直咽口水的家伙，把仅剩的一点汤底递给他，命令道：“再来一碗。”
　　长生垂头丧气地继续干活，直到喂饱了王爷，自己才终于喝上了热腾腾的疙瘩汤。
　　也许是王爷终于觉出了内疚，等长生开始收拾炉火的时候，他又递给他一包东西。“我不吃了，”卫沧澜还是面无表情，“拿去。”
　　长生打开一看，还是那个好吃到让人想把舌头都给吞下去的桃花团子，瞄了眼卫沧澜，确定对方是真的要给自己，这才用衣角把手擦干净，拿出团子一口便咬去了大半。
　　“你真的不吃？”吃得口齿不清的少年眉眼弯弯的，显然是真的很喜欢。
　　卫沧澜半皱眉头，突然伸手拿过仅剩的一个团子：“如你所愿。”
　　长生愣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同样吃得两腮满满的少年，顿时悲愤万分：下次再也不跟这种人客气！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从未有过的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