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水浒之两生花》烟兰泣露

102、番外六（上）

　　番外六孤灯思欲绝，卷帷空长叹

　　“老爷回来了！”家人打扮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客厅里，也未顾得上礼数便喊道。
　　厅中坐着的两位愁眉苦脸的夫人闻言齐刷刷站了起来，年纪稍大些的忙问道：“在哪里？我去接着！”

　　家人答道：“快到门口了！少爷已经去了巷口接着。”

　　“妹妹，快走。”年长的女子拉着另一位稍年轻些的女子的手，相携急忙向门口奔去。

　　沉暗的夜幕下，朱漆大门被门楣上的灯笼里的火光照得反射着别样的光芒，灯笼上硕大的“花府”二字迎风轻轻摆动。原本寂静的石板路上马蹄声响起，一个骑着枣红马的俊美的白衣少年一马当先，雪白的衣袂在夜风里飞舞，跟在他身后的是两匹马拉着的一辆轻便马车。

　　少年和马车很快来到花府门口，少年跃下马背，将缰绳丢给下人，急忙跑向后面的马车，拉开门，扶出一个着官服的男人。跟着那男人，又下来一个灰衣青年。

　　“公明哥哥。”少年只是略微向灰衣青年点了下头算是见了礼，灰衣青年到并未在意他礼数上的不足，看着身量已然高过自己的少年，眼眸里闪过欣喜的情绪，继而又归于落寞。

　　太像了。

　　实在是太像了。

　　宋江从另一边扶着花老爷，在迎出来的两位夫人甄氏和张氏率领的众下人的簇拥之下，与他的次子花荣一同将他护送进了花府。

　　未出嫁的妹妹芊蔚也担心爹爹，却见了有陌生的男子前来只好躲在屏风后偷偷地看。陌生的青年无意投来的目光正与偷看的芊蔚对上。

　　那是一双让她过目而不能忘的眼睛。平静而明亮如深潭，却又让人觉得那里面仿佛盛下了天下的风起云涌。这从未见过的青年的惊鸿一瞥，让她的心莫名地悸动了。

　　“芊蔚，这不是外人，你也过来帮忙吧。”大夫人甄氏吩咐道。花芊蔚这才从屏风后走出，花荣只是草草地介绍道：“妹妹，这是公明哥哥。”花芊蔚向宋江施了一礼，便帮着忙活起来。

　　花老爷受得都是皮外伤，但却是年纪大了，再加上平日里操劳过多，身体状况不佳，此番路途也劳顿，看着十分严重了。安顿好花耀昌，甄氏抹了两把眼泪便问儿子和宋江事情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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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一个月前山东西南发生了旱灾，一时间流民四起，饿殍遍野。花耀昌上书圣上赈灾，皇帝起先不睬，后来被他磨得不耐烦了便同意了。原本花耀昌这样的地位是不该亲自去下面赈灾的，但皇上被他磨得心烦，一道圣旨下来要他自己带人去，花耀昌只得赶往山东。

　　灾害带来的，不仅是饥民，还有流寇。花耀昌就是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流寇。那些人从山上冲下，挥舞着马刀，凶残地砍杀了花耀昌的扈从们，看到花耀昌似乎是个有身份的，便将他抓上了山，想着问问他家住何方好去勒索。

　　强盗们从花耀昌身上搜出了圣旨，这才知道他原是个不小的朝廷命官。举刀正要砍杀，山寨之外却是喊杀声与烟火喧天。

　　官府前来围剿了。领头的不是旁人，正是及时雨宋江宋公明。对花耀昌来说，真是好一场及时雨。

　　后来宋江告诉花耀昌，这伙强盗无恶不作，先前在郓城县做下了一件大案，将一户姓张的财主灭了满门，钱财席卷一空。宋江与衙门里的兄弟们四处寻访，这才找到这伙强盗的老窝，没想到正赶上强盗们将花耀昌掳上山去便紧跟着上来，想着若是杀他不过，好歹也先将花老爷抢救出来。

　　宋江的那帮兄弟个个奋勇，人人争先，又加上宋江声东击西的计策，将那伙强盗一锅端了。宋江便带着花耀昌回了郓城县。

　　说到这里，宋江便停了下来，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目光望向地下。花荣的脸上也稍许变了颜色，他伸手按在宋江的肩上，道：“哥哥，请节哀。”

　　花家的三个女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起看向花荣，要求一个答案。

　　花荣道：“公明哥哥在衙门里寻了个舒服处所安顿下爹爹以后，便去参加围剿强盗成功的庆功宴了。那一夜大伙儿十分高兴，尽皆酩酊。”他放缓了语调，声音也低下去，“众人酒醒时已是第二日日上三竿，公明哥哥回家，却发现门户大开，家里的三个仆人全倒在堂屋里，被人砍死了。卧室里，嫂子……也已经…死了。是那伙强盗一个逃脱的同伙干的。”这是花荣听父亲路上跟他讲的。因为未出嫁的妹妹也在场，所以他没有说宋江的妻子是被人凌辱之后赤身裸体死在床上的。

　　“啊。”花芊蔚吃惊地叫了一声，看向那个眸子里盛着天下，此刻却悲痛沉默的青年。她能想象那样的情形：成功剿灭了强盗，救了好友的父亲，豪饮之后心情欢快的早晨，回到家里，却是人间地狱的惨象。

　　两位夫人也是愣在当地，甄氏夫人心软，又落下泪来道：“没想到，真是造孽啊！公明，你就在京城住一阵子，也算是宽宽心。好人家的姑娘也有很多，日后便娶来做个续弦吧……”

　　宋江见两位夫人难过起来，反而安慰她们道：“事已至此，乃是天命；宋江无福之人，花老爷还需夫人照顾，两位夫人也不必替宋江难过伤了身体。花贤弟陪我在此说说话便好，天色不早，两位夫人和小姐回去歇息吧。”

　　甄氏和张氏满口夸着宋江懂事镇定，带着花芊蔚离开了。

　　“公明哥哥便如娘亲所言留下来住些时日吧。”花荣道。

　　宋江想要推辞，却又听他道：“小弟被外放了个知寨，下月便去上任了。”他看着花荣，对上他那双与他大哥花茂几乎一模一样的浅棕色眼眸。

　　良久，宋江移开目光，道：“云踪，再给我些时间。”

　　花荣一笑：“哥哥，我有的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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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花荣说宋江决定在花府住一阵再走的时候，花芊蔚心里莫名地高兴起来。她昨天晚上一直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那双温和却孕育着暗涌的眸子。下午在屋里做女红的时候也不经意走了神，扎到了手指。急忙含到嘴里，却听有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嘲笑她道：“芊蔚妹妹莫不是思春了才走的神？”

　　花芊蔚抬头，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站了个美人儿，瞅着她看的杏眼里含着狡黠而淘气的神情。

　　“杏儿姐姐。”花芊蔚红着脸招呼了她一声。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喊嫂子。”那小美人儿走进屋来。

　　花芊蔚又红了脸。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十分严格，男女授受不亲。她不能理解这位杏儿姐姐何以如此奔放大胆地粘着哥哥花荣不放，但又有一丝丝的羡慕她敢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而自己……

　　“云踪哥哥在书房。”一边想着，花芊蔚一边说道。

　　苏杏儿明媚地一笑道：“好妹妹，我不只是来找云踪，也是来跟你道别的。”

　　“道别？”花芊蔚愣了愣，看着苏杏儿。花老爷门第森严，她极少出门，不能像哥哥那样广交朋友谈天说地，只得每日闷在屋里读读书，做做女红。二哥云踪学艺归来，不仅习得一身好武艺，还跟回了个大胆泼辣的苏杏儿。

　　尽管花老爷和两位夫人不是很待见这位美人儿，但苏杏儿仍旧勇往直前，与花府上上下下打成一片。于是也成为花芊蔚唯一的朋友。苏杏儿率直活泼，她打心眼儿里希望二哥能娶苏杏儿。苏杏儿总在花芊蔚面前抱怨花荣对自己冷淡，花芊蔚也一直认为确是如此，心中暗暗为苏杏儿惋惜不平，直到有一天她亲眼目睹了爹爹与二哥的一场父子大战。

　　花老爷不能容忍一个跟花家没有任何关系的来路不明的年轻姑娘成日来来去去当做自己家一般地来勾引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便在晚饭过后向花荣道：“云踪，那个叫做苏杏儿的女子虽样貌标致，却是个来路不明的。你乃是名门将种，却日日与这样的女子纠缠，难免坏了名声。你还是好好劝说那姑娘回家，莫要再来寻你了。”

　　花荣沉默了片刻，道：“师妹与我一同学艺六年，亦钟情于我六年。我躲她、拒她、伤她，她皆不离，如今背井离乡随我来此，我又岂能不义！”

　　“那你的意思，你要娶她？！”花耀昌闻言大怒起立。

　　“正是。”花荣神色平静道。

　　花耀昌扬手一巴掌将儿子打得一个踉跄。花荣并不言语，不躲闪，也不还手，直到花耀昌累了拂袖而去。花荣对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仍旧淡然而平静道：“孩儿定要娶她的。”

　　目瞪口呆的花芊蔚这才明白，苏杏儿并不需要自己的惋惜和不平。二哥在与她的情感中是被动的没有错，但他已经接受了她热烈的爱情——以他的方式。

　　“你要去哪里？”花芊蔚问苏杏儿。

　　“我要回一趟建康。”苏杏儿坐下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芊蔚，替我看好你哥哥哦。”

　　“杏儿姐姐，他一定会娶你的。”花芊蔚道。

　　苏杏儿垂眸望着茶杯里的水，忽而语气忧伤道：“也许。但是他的心呢？他的心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