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清风徐徐来》水*沧

2、偷听有罪

　　邵明辉坐在院子里最壮实的那颗大树的树杈上，看着院外那些重重复重重的宫墙殿宇的顶子，怎么看怎么憋屈。
　　作为一个享受了二十多年自由空气的人来说，这禁足的日子已经快把他给折磨到临界点了。
　　“公子，小心！”芦荟端着晚膳进屋却没看见公子，找了半天才因为那声熟悉的叹息而发现坐在树杈上的人，掐指算算，再加上树杈，这几日公子怕是坐遍了院子里所有能坐的地方了，这应该不是个好兆头。
　　邵明辉甩着手中的树枝，摆着腿道：“这点高度还难不倒我。”
　　要是芦荟这小子站在三十几层的高楼上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当场尿裤子。
　　“公子你还笑！还是快快下来吧。”芦荟急的恨不能亲自上去把公子捉下来。
　　邵明辉看着芦荟着急的样子，笑道：“要我下来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公子吩咐的事，芦荟必鞠躬尽瘁！”只要您快快下来就成！
　　“很好。”邵明辉将树枝丢给芦荟，顺着树干爬下。
　　“我想出去溜溜。”邵明辉一口气喝完稀饭，对着芦荟笑眯眯道。
　　处在对公子吃饭神速中惊讶的芦荟被这句话给直接吓到了：“公子要偷东西？公子您可不能堕落如斯啊！”
　　听着芦荟的哭音，邵明辉用手捻了一颗辣萝卜到嘴里，嚼的啪啦啪啦响以作附和，“不要太激动，没错，溜是有偷的意思，不过，在这里我是想说出去玩玩的意思。”
　　芦荟拍拍胸脯，补充道：“公子您明知道不可以。”
　　邵明辉笑，秀出洁白的牙齿：“我是不行，但你可以。”
　　从公子脸上过于灿烂的笑容，芦荟感觉事情似乎会有些不妙，指着自己，疑惑道：“我？”
　　邵明辉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等到芦荟只着里衣背靠着门瑟瑟发抖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家公子那脸上笑容的意义，以至于以后只要他再看见这笑容便会不寒而栗，那完全是叛逆出格的信号。
　　穿着芦荟的衣服，提着食盒低头顺耳的从守卫身边经过的时候，邵明辉的心如擂鼓，好在天色够暗，守卫够松懈，邵明辉还是顺利的出来了。
　　刚刚要转到拐角完全淹没自己身形的时候，邵明辉正要放下心来，却突然听到身后守卫的喊声：“喂，小子！”
　　紧张的站直身体，接着便听得：“今天的酒不错~”
　　邵明辉转身对着守卫鞠了一躬，才沿着芦荟说的路线走去，看来明日得让芦荟再准备些酒给这喂不饱的守卫了。
　　在左拐了第三个弯之后，邵明辉闪进一个拱门，然后躲在了树丛后面。
　　从在那个大树杈上所看到的情景来推测，自己现在应该位于一个类似后花园的地方，前方会有池塘凉亭，而这里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很少有人经过的。
　　作为探险的第一站，很适合。
　　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人影之后，邵明辉才走了出来，深吸一口气，然后捂着自己的嘴长吼了一声，他妈的，这些日子真是太憋屈的。
　　当然，当邵明辉发泄的时候，压根没有察觉到皇室暗卫已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如果他做出丝毫不当之举，一定能当场被擒。
　　那暗卫在发现自己跟踪之人竟不是每日跟的芦荟而是清风公子时早已将信息传达给了暗卫统领，此刻他要做的只是在暗处注意他的举动，一有异动便立刻出手阻止。
　　勉强算作发泄的吼完之后，邵明辉阔步走到凉亭，感受夜风徐徐，带着池塘的湿润，才觉得稍微松弛了些。
　　脱掉芦荟的外挂，卷起里衣的袖子和裤腿，邵明辉决定以运动来排泄下连日来如同梅雨留下般的内心霉感。
　　于是，暗卫门就看到邵明辉很自在的以一副衣冠不整的状态在凉亭里来来回回的做着奇怪的动作，如果不是受过严格的训练，只怕他们此刻都很难隐藏住自己的气息了。
　　邵明辉换着单手做完俯卧撑之后出了一身汗，觉得舒爽了不少，可仍感觉不够，于是又将腿勾在护栏上做了几个仰卧起坐，身体竟不觉累，又踩上石桌就着横梁做起了引体向上运动。
　　一番运动下来，邵明辉有种身体的力量都被引发出来的感觉，精神也抖擞了，就算是上辈子每天锻炼的身体也没有这副身体这样好的反应，看来这身体没少被锻炼，这倒是个意外的安慰。
　　当邵明辉做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远远的似有人声传来，于是急忙捡起衣服顺着凉亭外侧的柱子滑进水里，在进入水中一半时突然想打喷嚏，还好邵明辉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有发出大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凉亭里停了下来。
　　“忠儿，我已打点好一切，只要你点点头，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那里明山秀水，闲看日出品日落，你定会喜欢。”
　　邵明辉点点头，听起来似乎不错。
　　“宇宏，你知我不能。”
　　邵明辉惊讶于答话的居然也是个男声，虽然声音还算好听，不过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忠儿，那些束缚你的，只有你肯被束缚才能勒紧你啊，只要你愿意，我保证他再也找不到你！”
　　邵明辉点点头，这观点值得肯定。
　　“你可记得为何我爹给我取名阮永忠吗？”
　　邵明辉摇摇头，这句问话一出，摆明是否定的开场白。
　　“你说过，你爹取此名是希望你继承阮家永远效忠皇室的祖训...”
　　邵明辉点点头，好戏上场，自顾忠义难两全，经典的话题来了。
　　“宏宇，是我对不起你。”
　　邵明辉摇摇头，感情这叫阮永忠又是一死忠。
　　“忠儿...”
　　邵明辉感觉鼻头痒痒的，赶紧捂住嘴，又一个喷嚏。
　　这一个闷声喷嚏虽然声音极小，但对于武功都不低的阮永忠和董宇宏来说自是听的一清二楚。
　　阮永忠用眼神示意董宏宇快走，而董宏宇留下一个坚定的眼神表示不会放弃之后便一个起身不见了踪影。
　　“明人不做暗事，还请阁下现身相见。”阮永忠对着邵明辉的方向朗声道。
　　邵明辉揉揉鼻子，心下暗叹糟糕，自己这到底是帮了人还是坏了人的事？
　　慢慢的从水里爬上来，邵明辉也不磨蹭，水里实在是太凉快了些。
　　“嘿嘿，晚上好啊。”邵明辉尽量笑得和蔼可亲。
　　可看在阮永忠眼里怎一个猥琐了得，也怪不得人家误会，只是那张怎么看怎么扭曲的丑脸要是想装帅也只能有这结果了。
　　邵明辉站到亭子里，挽起的裤腿不停的滴着水，夜风吹过，直让人忍不住颤抖。
　　“今晚月光真不错啊...”邵明辉刚想谈下天气以缓和下气氛，只见那人已迅速移到自己眼前亮出了闪闪发光的兵器。
　　好汉不吃眼前亏，邵明辉也极具反应力的立刻举起手道：“兄台莫不是想杀人灭口吧。”
　　软剑朝邵明辉的脖子又贴近了一分，划出一道红痕。
　　邵明辉看着眼前清晰了很多的脸庞想，也难怪那个男人会对这人如此恋恋不舍了，光是这么张清新柔情与干练坚毅并重的面庞，就够让人留恋了。
　　“清风公子还真是好雅兴，如此凉夜出来赏月。”阮永忠握紧手中的剑，待看清此人是清风公子的时候，直觉事情似乎一下子就直指向不可挽回的结局。
　　杀了他可以一了百了，可偏偏此人是一国王子，又是本国下任国母，杀了他，只怕是会连累家中。
　　若不杀此人，万一他将今晚所听说了出去，只怕宏宇也难逃一死。
　　到底该如何是好？
　　邵明辉看着阮永忠闪烁的眼眸，知道他在争扎着杀还是不杀之间，于是求生本能让他再次壮着胆子开了口；“我有个办法，既可以保证我不说出去，还可以使坏事变好事。”
　　“请讲。”阮永忠虽然举剑相对，当仍保持着基本的礼节。
　　得到阮永忠的应允，邵明辉才继续道：“你看，我现在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你很不安，对不对？”
　　阮永忠只一脸疑惑的看着并未作答配合，邵明辉也只能硬着头皮单唱下去：“我把我的秘密也告诉你，那咱俩就扯平了，到时候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上就不怕对方说出去了，你觉得呢？”
　　阮永忠皱起眉：“你的秘密？”
　　“实话告诉你，你面前这个清风公子其实不是清风公子。”无论在哪里生活，有一个死党是必不可少的，邵明辉猜测阮永忠无论家世背景还是身手上都应是上乘，所以他决定赌一把，赌他这次豁出去能交上这第二个朋友。
　　阮永忠挑眉，邵明辉知道他感兴趣了，于是继续道：“我知道，在你看来可能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我确实不是他，这个壳子是他，但是现在住在这个壳子里的是另一个人，我邵明辉。简单来说，就是借尸还魂。”
　　指指自己的心，邵明辉一脸认真。
　　阮永忠冷笑一声，“可笑至极。”
　　“听起来是挺匪夷所思的。但这是事实，虽然我倒是很希望这仅仅是一场梦。”
　　“我凭什么相信你？”
　　“嗯，也是。”邵明辉耸耸肩，“暂时我是不能证明了，信不信由你。但是不信，你就需要烦恼怎么处置我这个清风公子。反之信了，你不但不用烦恼，还可以多一个朋友。”
　　“朋友？”
　　“对，朋友，有缘相见即是缘。”邵明辉实话实说。
　　“你我如此谈话还是第一次罢，对于一个完全不熟悉之人，你又是为何想要结交？”
　　“凭感觉，我这个人一向随意，感觉对胃口就会结交。”邵明辉露齿，“再加上那个叫宏宇的，我相信一个被如此深爱的人，定是一个具有让人喜爱的品质的人，虽然感觉你有点愚忠。”
　　阮永忠收紧剑，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处在何种状况下？
　　“不然你看看我现在的处境，到时候你就会相信我了，我可不想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邵明辉举起的手已经很酸了，果然人跟人的沟通是需要一个长久的过程的。
　　御书房，暗卫统领董伟跪地报告：“清风公子在戌时潜出后于行波亭遇到阮公子，并偕同阮公子一起回了清风阁。”
　　至于董宏宇的行迹在上报到董伟之前就被拦劫在董伟的心腹石磊那里了。
　　坐于书桌后之人只‘嗯’了一声便挥退了董伟，薄唇紧抿，再开启时只轻轻吐出带有绵绵尾音的‘忠儿’二字。
　　清风阁，寝室内。
　　“刚刚你都看见了吧，我被禁锢着，出个门都很难，背后身前的各种各样，我相信你也能分析到。”邵明辉摊手，一副待宰羔羊状，“你现在决定怎样？”
　　阮永忠亲眼看见被自己用内里翻墙带进清风阁内想再出去的邵明辉被拦劫在门口情形，他被禁锢是事实。
　　从皇上的神情举止可以看出他并不喜欢清风公子，只是没想到他会禁锢他。
　　“你想如何？”
　　“逃出这里。”
　　“不可，契约在。”
　　“那如果皇帝放我走呢？”
　　“他不会。”
　　“总会有办法的。”
　　阮永忠起身，就算他那个所谓的把柄是假，以他的现状，此刻揭穿自己确实比不上等到以后用的着之时，暂时应该是无碍。
　　“只当今日未曾相见。”
　　邵明辉看着撂下这句话就飞身而出的阮永忠顿时瘫软了下来。
　　芦荟赶紧扶起公子忍不住带着责备道：“公子，您怎惹上阮公子了，他现下可是景帝身边最红的公子啊，您想您的境况再难受些吗？”
　　既然这里有自己这种身份的人，加上他们的谈话内容及他发现自己偷听到之后的反应，邵明辉隐约感觉到他应该是皇帝的人，只是没想到是正当红的人，看来无意攀上高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