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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   试问今时此刻,谁是江湖中头号可恨之人?必是那阎伽罗无疑。阎净梵大可恨她,恨她不知餍足,本已将心爱之人拱手相分,可她偏生要做那强占鹊巢的山鸠。韩润之大可恨她,恨她自私自利,凡事只为一己痛快,不仅不顾旁人死活,对于自家亲姐,更是仗着血脉之便,肆意予取予夺。正义一派大可恨她,恨她情令智昏,偏将儿女私情放诸世事之前,硬将般若果私自藏纳了如此之久;若不然,武林中那几个作祟的宵小,又哪有能耐与他们分庭抗礼?可若以感情之亲疏远近理论资格,以上的一个二个三个,比之与阎伽罗有过肌肤之亲,孕过骨血麟儿的三十六洞大小姐晏新蝉,自是不及许多。恨,晏大小姐,有千万个合情合理的缘由,去恨这薄情寡性的负心人,这恨,天经地义,任谁知晓来龙去脉,都不会阻她分毫,就算她拔出屠刀手刃这人,拍手称快的,必是绝大多数。

      可都顺理成章至如斯田地,诸位知情人,鹤发童颜的老头儿,鹰眸虎背的向如歌,医术如神的回春手,乃至家猫阿黄,哪个不是一副整装待发、磨刀霍霍的意气模样,仿佛只需正主点滴暗示,他们便会怒发冲冠,一鼓作气杀上灵柩坞,将那惹人心伤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可一连数日,那搅得江湖风生水起的鲜闻问世数日,素来锱铢必较的晏大小姐,竟是毫无动静。不恼么?不怒么?真就可以无动于衷么?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晏大小姐栖身的宅院,一连数日风平浪静,可院外,三人一猫,一日复一日,心火愈盛。终有一日,按耐不住,以师傅自居的老头儿大脚踹开了紧闭的院门,吹胡子瞪眼,如无头苍蝇般满院乱蹿,只待寻到正主,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怎的恶毒怎的说,生怕整不死那阎伽罗。正堂、西厢、东厢,无人、无人、还是无人!这个当口,作为一个弃妇,新蝉不该是待在屋里不思茶饭,凭窗空望、满腹愁伤么?此时此刻,人,不在房内,那,那只可能是身在百草园了。

      百草园,百余味珍稀毒草,寻常人近身不得。因此,就算于万绿从中依稀可见素黑身影,老头儿也只得似个火烧屁股的猴儿,急忙忙蹿上园旁古树,眼巴巴的勾头远眺,扯着中气十足的嗓门,喊开话来,“要人要尸,只需蝉儿一句话,师傅给你弄来。灵柩坞那趟浑水,师傅还是淌得的,自是有能耐不费吹灰之力,全身进退。”眼见余音消于远方空山,园中人儿依旧故我,培土、浇水、裁枝…仿似充耳不闻。低头,甚是抱歉的对上树下那三双充满期许的眼眸。好吧!一人劝说不听,那就三人一猫轮番上,不信这人海战术不起效用。一记勾手,稳当当的,将那扎着羊角辫的回春手给捞上了树梢。咳咳,不自觉的清了清嗓子,两只圆胖肉爪收拢于嘴前,喊话之时,还不忘略带鄙夷的斜睨了眼儿一旁气急败坏的老头儿,仿佛无声的鄙夷道,女人心自是女人才懂,方才,你这糟老头说什么胡话!“晏姐姐,晏姐姐!戏本有云,千金?千金…难买人欢喜!”咯噔半响,终是尚算完满的背出了自认的金句。“虽然我对那阎伽罗不太待见。但若姐姐欢喜,舍不得。我自有一味家传灵药可供成全,据父亲口述,其功效似极了忘川河边的孟婆汤。怎样?要不,还是把人逮住,灌她个七八碗,保定连自个姓啥名啥都忘得一干二净。”一席话说完,老头儿也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诚然!教唆一个姑娘家手刃情郎加孩儿她“爹”,的确是违天理灭人欲,他怎的就老糊涂了呢。

      三人一猫,洗耳恭听,只待听见想听的好消息。可静待半响,听见了虫鸣鸟语,听见了风吟叶唱,唯缺那音似清泉、沁人心脾的天籁人声,倒是,不多时,一阵奶娃娃的啼哭声如期入耳。三人,不约而同两两对视,登时哭笑不得。这才多大?就成日耳濡目染些阴谋阳算。是该庆幸三十六洞后继有人呢?还是为日后武林叹一声自求多福?娃儿一撒嗓,哪个做娘亲的不疼上七分。说时迟,那时快,向如歌灵机一动,平素嘴笨的他,竟顺手推舟的借势接话,“回春手之计,尚算可行!不看僧面看佛面,娃娃,总该双亲陪伴才算,才算得有福。”口是心非,道的便是当下的向如歌。心,在拼命嘶吼。说着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心声,可百转千回,话到嘴边,终是成了如上模样,求的不过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话音,一字一句,仿佛绕上了晏新蝉葱白的指尖,缠得她终是顿了动作。他们说的,万般好,可她有太多太多的话,尚未问个清楚,怎能,怎能就轻易让那厮忘了呢。

      可记得,怕是早忘了吧,早忘了与我的初见。那是一个早春之晨,温柔的日光将堂中众人都镀上一层宁和的银边。面见你家姐,我暗叹她容貌不过如是,仿佛上苍于她花了太多气力,应是造得完美无瑕,可偏生这无缺的皮相配上那端庄的做派,竟让声名在外的自己,生不出点滴的旗鼓相当之感。正沾沾自喜,却听得吱嘎吱嘎的轮椅声,一声一声,由远及近,仿佛声声碾在她的耳旁,碾了许久许久,竟碾得心跳都比寻常快上几许。四旁扫视,却又心安几分,果真,在座的一个二个,皆如自个一般,屏息静待,如是这般,愈是好奇了。阎伽罗啊,阎伽罗,你到底生得如何?不自禁扪心自问,谁知,这默语才上心头,便见方才那正襟端坐的阎净梵,急切切的迎向堂口,自如得仿佛这动作已然做了千百年。循众望去,她月白的衫裙挡住了自个探究的眸光,直至她弓身屈膝,露出你的半张脸。半张,不过半张,竟让自己忘了呼吸吐纳,就这么傻傻的看着。直至不经意对上你的眼眸,自此,便忘不了其间那黑白分明的如水流光,更忘不了眼角那抹,犹如神来之笔的一点青黛。妒忌,欣然,你可曾晓得,我初见你时,委实叹了许久的,既生瑜何生亮!

      若初见情境,已被荏苒时光褪了颜色,那再会,恐也无甚印象吧。只知缩在榻上,藏到你姐的身后,双手紧紧环着她的腰身,怯怯懦懦得像个初生易惊的雏鸟。我替你诊脉,自认指尖向来微凉,却不想,你竟比我还要凉上三分。我起身捉笔,落字开方,微微偏头,却见,枕在她双膝之上的你睡得恬静无比,我张口欲言,她却手指抵唇,见我噤声,便又轻轻的捏起你的耳朵,仿佛抚着世上最适手的白嫩柔软。她是如此沉迷,以至日后,你无数个重伤卧榻的日子里,我亦会情不自禁的抬指轻浮。

      若再会,亦不曾在你心上留下痕迹,那,那一夜的露水姻缘呢?若不曾忘却,可否一言一语话给我听?羞赧如你,若开不了口,那可否,可否再做给我知,让那些我绞尽脑汁却总也想不起的点滴再次鲜活。料想,那个藏身谎言背后的你,定是个温柔胆小的家伙,一如云山相约时,我含笑嘴唇上的两瓣微颤柔软。

      想问你为何?你本可以置身事外,做个与我娘俩毫无瓜葛的局外人,毕竟就连天下第一聪明人,都猜不到你便是那罪魁祸首。你本可袖手旁观,放任我难产命丧,从此阴阳两隔,再也阻你不成。可为何,为何要寻托辞相见,为何要找藉口相处,为何要舍性命相救?直至一步一步,让隐迹暗处的自己现行于白日青天之下,直至,如履薄冰,步步惊心。执拗特立如你,若欲与我恪守友人之距,又怎会不能?呵,我三十六洞当家大小姐,亦自有我的傲气与心性,又怎会对你纠缠不休?厌恶,厌恶你的模棱两可,欲拒还迎!可更嫌弃自己,嫌弃自己,默默念来,竟记得许多许多,记得孕期小食的酸爽,记得河鱼粥的清甜,记得你宿醉耍赖犯浑,记得你红脸仓皇而逃…

      若你对我毫无情谊,我又何至深陷至此!偶尔坚信你曾对我动心,可常常更觉自己一厢情愿。我记得的,或许你都不曾放在心上。若再喝下孟婆汤,没了那些或有或无的回忆羁绊,失了与孩儿的骨血相连,你会如何?是了无牵挂、远走高飞,还是与我重新来过?怔忡、思量,炼狱与天庭,不过咫尺之遥,受团圆蛊惑,更被陌路要挟。

      晏大小姐忙着天人交战时,三人一猫却看得人神共愤。可怜他们听不到园中伊人的心声,只见得伊,顿步空望,最忌在旁人跟前显露丁点儿柔软的三十六洞当家千金,竟是又一次的哭了,该是哭着吧,虽无声,虽背对,虽姿态依旧平常,但一旁洗耳恭听的他们,又哪能错过水打绿叶的那些微声,不成泪人?何以声动至此!

      仿若委实听不下去,老头儿咬牙切齿,双拳紧握,吹胡子跺脚,拽着一旁俩满脸愤恨的盟友,步步带风的另谋复仇大计去了。你一言,我一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杀?
      必然是杀不得!你是想咱宝贝徒儿守一辈子活寡?
      揍个半残?
      不成!不成!八九不离十这最后恶果还是蝉儿担待。
      那打个半死?半死,不残!
      这倒是,可以一解心头之恨。先留着,可有更好的
      划花她的脸?对着一个丑八怪,晏姐姐定然欢喜不起来,来日方长,越看越厌!
      去去去,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懂个屁。
      话说,她不是要宴请武林,诏告天下其正妻之名么?咱三儿去把她的春秋大梦搅个天翻地覆,如何?让她事事不得尽如人意!
      这个法子妙!阿黄大可去抓它百成千上百个蛇虫蚁蚣,从这桌爬到那桌,恶心死那些不要脸出席的宾客。
      不够不够!必须再给他们加点料。小丫头,听说你家祖传的麻沸散很是利害,那咱们何不麻倒这些与阎伽罗同流合污的杂碎。
      哼!光麻倒那岂不是便宜他们了,必须让阿黄一人赏一个耳刮子,也好让这些不识相的狗东西长点记性。
      一老一小一猫,商量得热火朝天,仿佛还嫌惩戒不够,静立一旁的黝黑汉子终是开口出声。
      “方才,那个打个半死的主意可还作数?”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拳十指捏得咯咯作响。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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