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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书听大辽(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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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云离开之后,陆先生接下来又讲了两个故事,但都没有涉及战事,无非是一些少年英雄或者陈旧的戏文,虽然座上的宾客仍是听得津津有味,但我对这些都提不起兴趣。
“华沐。”我垂头叫道。
傅昱端起一盏茶,瞥了瞥我,道:“怎么,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我双手交叠在桌上,凝视着窗外,叹道:“现在是初夏了吧?”
傅昱微微点头,脸上是一贯的笑容:“夏初是这镇上最美的时候。”
“到那时,我们刚才所见的那些荷塘都会开满莲花吧,再等些时候又会结出莲子,对了,应该还有莲藕可以吃……”
外头华池盈盈,在初夏的光照下,格外清净宁人。
傅昱偏过头来,侧脸的轮廓在晦暗的光影下,愈发显得雅人深致:“你是发现这里的好了吗?”
我阖了阖眼,闷声道:“你也知道我祖籍临安,江南才是我的家乡。”
“只是这里再美,如果只有一人观赏,什么繁华美景,都形同虚设……”
傅昱微一敛眉,手上顿了顿。
我诚恳地望向他:“华沐,当初我在宋贤楼不告而别,后来有次回想起来,觉得分外后悔,所以这回我决定提早跟你打个商量。你也知道我和白召逃到江南只是为了避开何祺,如今耽误的时日太多,而且我,我也有些想念九爷……所以,陆先生的戏文就算是你帮我践行吧……”
傅昱并未抬头,也瞧不清脸上的神色,过了半晌,只淡淡道:“我听到了。”说完,低眸浅饮了一口茶。
此时陆先生的戏文讲到一半,停顿中,有段古琴插曲。
高山流水,悠扬深远。
听了一阵,我感觉口干,舔了下唇。在沈乐惊异的目光中,直接捧着茶壶便灌了数口。眼下气氛好似有些沉重,傅昱面无表情,沈乐也缄口沉默,我等了片刻,不见方云回来,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一丝不妙的预感。
而当陆先生讲的第三段戏文渐入佳境,我突然感到裙摆被什么东西拉动,低下头一看,竟是一个不足五岁的孩童,衣衫褴褛,头顶梳着两只羊角辫,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
我起初只当是茶楼的小厮没注意放了一个要钱的叫花子进来,顺手从桌上拿了些糕点坚果塞给他,便不再理会。
不想陆先生一句话好还未说完,衣裙又被人扯住,我不耐烦地弯下腰,正想训斥他一顿,不想那孩童从身后抓出件物什,晃得我眼前一亮。
纹路清晰的青翎,华光熠熠的眼睛,孩童举到我面前的竟是之前在集市上见到的木刻青鸟。
闻君在何所,青鸟舒锦翮。
我猛然醒悟过来,青鸟只有我与白召,还有方云知道,如此说来,这个孩童极有可能是方云叫他来的。
可他为何要这么麻烦找个小童给我送青鸟,而不是他自己回来?
方云的性子不像是那么无聊的人。
我心底的不好预感渐渐扩大,没有跟傅昱沈乐说一声便走出了茶楼,身后是寸步不离的白召。
街上往来商客繁多,道路错综复杂。
我怔了怔,扭头问白召:“你可知道我们来时的路?”
白召毫不诧异,只抬眸继续道:“楼主,记得方才你说不担心他的。”
我揉着额头咳道:“此一时彼一时。”
“你快点带我去。”
白召随意一指:“这边。”
我瞪了瞪他:“你莫要骗我了,我分明记得这个转角是一家包子铺,只是忘了之后的路。”
白召默然。
我赶至集市,找到之前的那位大婶:“刚才买走青鸟的是谁?”
大婶奇道:“不就是跟你们一起,长得很俊的那位公子。”
确定是方云买的青鸟,我高兴地再问她道:“那他当时可有说什么?”
“没有啊,那位公子付了银子以后就跟一群朋友离开了。”
我大惊:“他跟一群朋友走的?什么朋友?去了哪里?”
大婶更为诧异:“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一群人衣着奇怪,不像是中原人,我从来没见过他们。”
我心底有些沉重,方云根本就是北方人,在江南哪能有什么朋友,何况还是奇装异服的一群人。我看着手中的青鸟,心料方云定是趁他们不备,或是找了个借口,这才将青鸟托人送过来报信。
“好,谢谢你了。”我谢过大婶,站在集市上,思索着下一步该往哪去。
白召忽道:“楼主,我们不用回茶楼跟傅公子作别?”
我奇怪地反问一声:“我为什么要跟他作别?”
白召道:“我们不是要去找方云么?”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脑门:“正是要去找方云,我们连那一群人是谁都不知道,所以途中凶险难料,更不能自己去了。傅昱起码对江南熟悉,我们当然白白浪费他那么好的资源。”
白召再次默然。
我与白召走到茶楼前,正好陆先生戏文讲完,里面的宾客都散了。站在门口等了一会,便于人潮中瞧见傅昱的潇洒身影。他执着墨玉短笛,目光远远望过来,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浅笑。
我幽幽地想,傅昱已然知道我们的来意了。
他走近我跟前,扬起长眉:“你现在知道回头找我了。”
我将大婶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他。傅昱听完,托腮想了下,道:“镇上有一酒肆经常是外来人进出,我们可以去那看看情况。”
城镇西南方向,有家酒肆是外乡人开的。据说店主常年不在酒肆里,加之刚到时着装奇怪,因此更显神秘。
我们走进这来客形形/色/色的酒肆,但见里头果然如傅昱所说,来往的都不是中原人。见我们一行人走进酒肆,都齐齐放下手中的酒杯望向我们,目光中带着莫名的情绪。
我微微一怔,随着傅昱坐到空位上,轻道:“方云真可能在这?”
傅昱不答反问,道:“你对方云了解多少?”
我想到,关于方云的一切,我知道的近乎于无,包括他为什么会女扮男装在城郊开客栈,为什么跟何祺会有纠葛,为什么他又突然冒出一群朋友。
正想着,酒肆门前进来一批人,各个身材魁梧壮硕。尤其穿着很是奇特,均是左衽窄袖的长袍,下身是一袭套裤,裤腿塞在靴中,让我想起常年在塞外骑马的部族。
“给每人来两壶烧刀子。”其中一个貌似首领的人冲小二唤道。
“好,马上就来。”
他们操着一口生疏的关外腔,在邻桌坐下,不久小二拿上来几壶烧酒,去了封口直接就丢在桌上。东北人果然豪爽,这批人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敬酒的时候都格外豪迈。
我撇了撇嘴,从他们身上收回目光。
虽然他们说话的音调偏差跟方云差不多,但方云是一个那么柔媚的男人,想来不可能与他们是一伙的。
我正想喊小二结账离开,白召伏下身在我耳边轻道:“楼主,你看那人右手戴着的指环,好似方云也曾有一个。”
我回头望去,第一回见到方云的时候因为他是女子,全身上下都是配饰,但手上的指环在指节间瞧着略显粗犷,我对它的记忆还算深刻,轻声将此事告诉傅昱,尔后静待那桌人的反应。
他们将桌上的酒喝完,领头的大手一挥,便带着其他人打算离去,我们一行赶紧付了银子,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