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记》迟生晚

2、二

　　你觉得死亡在靠近的时候，它就真的在靠近。
　　无论生死，保持清醒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队长如此教育着我们这些菜鸟，相对于队长丰富的捡垃圾经验，我们这些刚签约就被空投来的平均年龄不满十八岁的队员确实是菜鸟中的菜鸟。
　　“队长，可是您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带我们？”
　　“靠，你以为老子想的啊，要不是被万俟那小子阴了一把，老子怎么会签名同意……不过那瓶伏特加真是好货……”
　　队长显然还在回味那瓶伏特加。酸雨季，我们不能出去工作的时候，就各自躲在房间里靠通讯器联络。当然男人们会有别的娱乐，凑在一打牌喝酒，也一起出去泡妞，十七岁的少年到三十三岁的大叔在提升女性鉴赏力方面一向是不遗余力要求进步。
　　“靠！队长你说的那么严肃！”
　　二号在小队通讯频道里吐槽，大家不过是来捡垃圾，能出什么人命？
　　“孩子，你还未够班啊……”队长的语气带着深深地鄙视和极其的装13。作为一个喜欢先调查再行动的保命型选手，我事先翻查过这家公司的各种福利和回收队的人员情况，安安稳稳干到退休的占了百分之八十，在这个人命不值钱的时代，这是怎样的高存活率。
　　队长桀桀怪笑，四号，你看的是官方数据。
　　“算了，这也是个好习惯，至少你不是会拖累别人的愣头青。”

　　老杰留言说有新书到了，问我有没有兴趣。这些东西其实一点都不值钱，大部分人已经习惯电子阅读，书本更多时候是当资本来装门面的。我从基地出去，驾着悬浮车到酒吧外头，老杰远远地扬手。
　　“嘿嘿嘿！四号！看我给你找来什么好东西。”
　　印满古年代偶像的杂志，扇子，这是什么？
　　“哦……亏你还是一个宅女。”
　　没什么兴致地翻了翻，这些都是古代人了，早几百年前就不知道变成什么灰烬了。
　　“那这个如何？”
　　指南针。
　　我看见他翻在手心里头晃来晃去的小坠子，是个好玩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队长喜欢喝酒，二号喜欢打牌，三号热爱小电影，五号的兴趣我不太了解，不过听三号说他喜欢赛车。
　　我唯一的爱好是收集光能战前地物品，各式各样的杂件。
　　纸张书本，望远镜，用坏的传说中的手机。虽然早就不能通信，不过里面经常存储着很多资料，有时候是照片，有时候是影像。
　　我从那些人名上猜测这些人和机主是什么关系，当然，也打打里面无聊的小游戏。跟现在的全息游戏相比，这种二维小游戏根本就弱智得不值一提。
　　但是我喜欢，阴雨连绵的时候能够打发时间。
　　更重要的，可能是跟被关在卫星城的年月有关。
　　那个时候跟我一同被关的是个古物品研究学专家，她会给我讲很早以前的人是如何生活，她们在野外不需要穿戴防护服，可以直接晒到阳光而不担心灼伤和辐射。
　　“当然，层滤式观星窗也可以做到让你直接看到太阳、感受阳光温暖。但是碧沉，那不是真正的阳光哦。”
　　后来她被带走了，再没有回来，丢给我一台用得不能再用的，叫做psp的东西，里面装满弱智小游戏。
　　僵尸跟植物充满我整个童年，还有一只笨猪跟一只愤怒的鸟。
　　老杰看我仍旧不感兴趣，很是挫败。
　　“等等！”他眼睛一亮，从旁边的旮旯里头拖出一个箱子，“便宜你了，第一代智能型家政机器人，等会……哦……要修一下，这里短路了……这里……妈的，马骝这小子卖东西就是不干脆，芯片呢？”
　　我想了想，拿出点卡交给他。
　　“多少个点？”
　　他很尴尬地摊手，额，四号，这东西没了芯片就是一堆废铁。
　　“没关系。”
　　我知道这种机器人如果没有芯片，在人工AI上会有缺陷，但是可以根据主人设定好的程序工作。这是当时不甚成熟的人工AI所保留的原始编程助理方式。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会编用这些程序，我们已经太过习惯人工AI的自然反应。他们不需要设定程序，每个家政机器人只需要购买然后插入芯片，即可开始工作并满足主人的任何需要。
　　太过人性化的东西，我总是莫名害怕。
　　那天跟马骝打输的小子拎着一包东西进来，嘿嘿嘿，老杰，这才是好货。
　　“哦哟，迅猛兽。你小子不错嘛……”
　　老杰挥挥手，废铁一堆送给你好了，肯跟我买那些书的也就只有你，以后多照顾生意。
　　觉得不好意思，买走那堆杂志，到路口的超市买了些零食，很好，又是远离战斗的一天。
　　我听见队长的大嗓门，在喊万俟你各混球，我要划花你那张小白脸让你永远泡不到妞。

　　然后，地下城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地下城最顶部想要坍塌一样，钢筋跟混凝土掉落。地下城防卫队的示警传来。
　　“警告！警告！地表二级损毁！地表二级损毁！紧急出动抢修队！”
　　拉长了的鸣笛声刺耳无比，我跨进悬浮车，顺着来路往基地回去。
　　不必惊慌，大家都不要害怕。
　　这只是酸雨季经常出现在母星上的兽群迁移。
　　队长在通讯器里头呼唤，四号你这死丫头太不义气了，来了也不打招呼。
　　“嘿，丫头。”
　　队长一贯地咋咋呼呼，嘴里的酒气能顺着通讯器传过来。
　　“不要到处跑哦。”
　　“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
　　“……收到。”
　　我还没有感觉死亡在靠近，可是我一直都是怕死又怕疼的保命一族。
　　那些危险的地方我不会去。
　　危险的人我不会靠近。

　　悬浮车道中间被掉落的钢筋出大缺口，这根通道管暂时不能用了。抢修队还来不及发现这算是在地下城外围的损坏。穿好防护服从悬浮车出来查看路况顺便报修，申请打开临时车道。
　　“好的，您的请求已被受理，感谢您对浮屠地下城工作的支持和帮助，请等待五分钟。”
　　一把匕首刺进了防护服，再多用一点力气就会刺穿最后一层，割裂我的颈动脉。
　　“上车。”
　　我已经有很多年，很多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么纯正的华夏官方语。在古物研究教授被带走以后，这是第一次听见。队长他们的话总带着各个不同卫星城的地域性口音，或者像三号他们那样，夹杂着其他联邦的词句。
　　举起手示意我没有武装，缓缓的吸气。
　　“当心一点，这里的通道破损，刺穿了防护服我会吸入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