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亦嫣然：余嫣然番外》云中的红玫瑰

4、见面

　　段云海半眯着眼，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顾二公子顾廷烨顾都督。这是一个夏日的下午，诺大的顾将军府由于余嫣然一家人的来访，正变得喜气洋洋。

　　顾廷烨，这个段云海的前连襟、姚依依的现老公、自己无数次在心中千刀万剐的恶棍，此时正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身形高大挺拨。个子颇高的段云海和他比起来，还是矮了小半头。他相貌英俊，虽然比自己还小上一岁，但是数年流落江湖和沙场征战的原因，使得他面带风霜，不怒自威。这个人站在那里，即使不说不动，周身就天然地带有一种阴狠的气场，让人望而却步。余嫣然和他刚一碰面，就被他身上那股子杀气震住，身子竟有点颤抖。好在走在顾廷烨身后的明兰冲过来将她抱住，两人又哭又笑，嫣然才忘了害怕。

　　世上的人都是有弱点的，面前的人也一定不例外，段云海冷眼打量着顾廷烨，暗暗地想。

　　今年年初，当盛明兰要嫁给顾廷烨的消息传到大理时，余嫣然大惊失色，几乎是日日以泪洗面。当年顾廷烨给她留下无比恶劣的印象。偶尔和段云海议论起这个顾二公子，对他成见颇深的段云海总是会把他批的体无完肤。后来嫣然的妹妹嫁给顾廷烨不到一年就不明不白的死了，两人更是下了定论：那顾二公子就是一个批着人皮的狼。此时自己的明妹妹就要入了狼口，余嫣然怎能不心急如焚。那阵子段云海又要安慰嫣然，又要担心姚依依，又觉得盛明兰嫁给顾廷烨这事透着古怪，当时他恨不得自己飞到京城弄清一切。好在不久后，嫣然就收到明兰的信。信中明兰没有做太多的解释，只是告诉嫣然不用担心，说顾廷烨是诚心求娶，婚事不光包括老祖母在内的盛家上下都同意，连皇帝也点了头，明兰说她一切自有主意，一定会在顾家过的好的。余嫣然心中有了些安慰，但仍是担心她的明妹妹。这时他们收到余阁老的来信，说老两口如今回到京城暂住，甚为思念嫣然，也日日盼着想见自己的曾外孙，希望他们能来京城一聚。段云海两口子马上打点好大理的一切，带着一众仆人和自己一岁多的儿子遥遥，一路赶到京城。

　　段云海和顾廷烨两人一打眼，就充满敌意。段云海因曼娘的事对顾廷烨憎恨之极，见到顾廷烨，就有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味道，好在他马上掩饰住了心情。而顾廷烨天性多疑，对人的戒备心极强。所以他根本没有忽略对方眼中闪过的那一道凌厉的光芒。尽管眨眼的功夫这光芒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柔平和，顾廷烨心中却不免警惕起来。不过两人只是互相打量了这么一眼，段云海的全部注意力就已经转到明兰身上。

　　段云海和嫣然结婚四年，已经从嫣然嘴里了解到明兰的一切。尽管对明兰的美丽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当他亲眼看见明兰时，仍不禁吃了一惊。这哪里是那个扎着马尾巴、背着双肩包，和他一起穿梭在田间乡里的姚依依？分明是七仙女下凡好不好？段云海两世为人，前世和今生都生于豪门，也算见过美女无数。而眼前的这个小女子，若单论容貌，未必能算头一份。但她既不娇柔做作，也不虚伪逢迎，更没有自怜自艾，而是清新明媚、落落大方，通身的气质无人能敌。虽然眼前的她，因着和小姐妹久别重逢，激动得有些失去大家闺秀的礼仪，但是那自然流露出的喜悦，那对好友由衷的关怀，不但没减少她的美丽，反而在她身上增加了亮眼的光彩。

　　段云海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这还是那个姚依依，是那个明朗随和、人人喜爱的姚依依，是唯一一个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姚依依。想到她竟然嫁给了那个恶人顾廷烨，段云海不禁心中一冷，抬眼望向那站在一边，双眸幽深，带着探究之情的顾廷烨。这个人曾伤害过自己深爱的妻子。如今见了面，看到他绝不像个好相与的，段云海又为明兰担起心来。

　　正思量着，段云海见明兰放开嫣然，走了过来。她将那顾廷烨向旁拉开两步，然后一只手拉着他的袖子，踮起脚尖，另一只手伸出白嫩的食指向他勾了勾。顾廷烨顺从地俯下头，明兰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怎么忘了我告诉你的事了？向余姐姐道歉啊。”

　　那明兰神情似嗔似怨，一双秀眉轻挑，小嘴微微嘟起。她的皮肤晶莹透明，又因初见嫣然的兴奋而染上一层红晕。那一双水汪汪的美目带着央求，小手还在拉着顾廷烨地袖子轻轻晃着。明明是风情万种，却又带着一派天真无邪。段云海打了个激灵，心道：“好个妖精。”。

　　这时，顾廷烨，那个征战万里，杀敌无数的顾大将军，就在段云海的眼皮子底下变了身。他一身戾气转眼间全部无影无踪，那眉目之间哪儿还有威严戒备，全变成了似水温柔。望向明兰的眼神充满宠溺，冷峻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意。

　　眼前的情形，使得段云海感到十分滑稽。就像是看到一只威风凛凛的猎豹，一下子变成一头可爱的小狗，在女主人脚上蹭来蹭去，还摇头摆尾地邀宠乞怜。

　　七月的阳光下，段云海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段云海的视察力敏锐，又同是男人，哪里看不透顾廷烨的心思。别看那顾将军脸上只是稍露喜意，其实明兰那一嗔一笑一撒娇，风情无限，他的身子绝对已经酥掉了半边。所以看到他竟然还能稳稳地走向嫣然，诚心诚意地行礼道歉，段云海还真有点佩服他。

　　和嫣然道完歉的顾廷烨，又回到段云海面前。明兰嫣然那边笑声不断、热闹非凡，这两个男人却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段云海打量了一下四周，心想还是找点话题打破僵局吧。他说：“家父多年前曾和顾老候爷有过数面之缘。”

　　话说出去，竟没有任何回音。段云海望向那顾廷烨，却见他两眼正直直地看着明兰。原来奶娘将遥遥放到明兰怀中，这时明兰正在逗他，一大一小乐成一团。那姚依依原就特别招孩子喜爱，当年他们每次进村后，她的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孩子。看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对孩子仍然有种特殊的魔力。

　　看着那凝望着明兰，魂飞天外的顾廷烨，段云海心里有了些计较。一是这家伙至少宠爱着明兰，再加上明兰的智慧和手段，明兰目前的情形还不算太差。二是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这个看上去又冷又狠的家伙的一大弱点。看来日后折磨他，并不是太难的事。

　　此时端着茶盘，从这两人身边走过的丫头小桃，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就仔细打量了他俩一眼。

　　于是她看见平日不苟言笑、总是扳着面孔、一身煞气的姑爷，此刻正眼巴巴地望着和段家小公子笑闹的姑娘，那眼里流露的竟然像是孺慕之情？仿佛他恨不得成为姑娘怀中的小公子似的。而余家的姑爷，那个声音很好听、笑容很温暖、举止很有礼，总之看上去很无害的公子，此时死死盯着自家姑爷，那神情就像是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猛虎，正啄磨着从哪儿下嘴呢！

　　这是什么状况？小桃摇摇头，一边走一边想，一定是天太热了，自己的眼花了。看来一会儿得多喝点姑娘调的酸梅汤，去去火。

　　遥遥玩累了，嫣然抱着他去明兰屋里休息，而顾廷烨也不知被管家叫去了哪里，段云海终于找到和明兰独处的机会。

　　明兰在吩咐丫头婆子布置湖边的凉亭，准备晚上几人就在这里吃饭乘凉。抬头看到慢慢踱过来的段云海，她心中升起一股暖流。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明兰却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好像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她笑着说“段公子，遥遥很可爱。余姐姐很幸福呢。”

　　段云海站在明兰面前，一时心潮汹涌，不知该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对明兰说：“叫我阿云”。他前生名叫楚云。和朋友们在一起时，大家都叫他“阿云”。

　　明兰感到有些奇怪，觉得这话来的没头没脑。她心想“我和你有那么熟么？”虽这么想，她心中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地，想抓又抓不着。

　　丫头们都在远处忙碌。湖上的微风吹来，送来阵阵凉意。段云海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紧紧盯着明兰的眼睛，心中莫名地涌上一阵酸楚。他轻轻地叫道：“姚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