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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九色玄天 前传 ...

  •   电脑坏得象撞鬼了一样,这是在朋友家发的。
      我已经写好的文章啊!还不知道能不能抢救得回来……我的天啊……

      一 玄夜

      有一年秋天,彼岸花开的时候,我在岸边放了一座莲花灯。灯盏很小,托不住薄纱里的灯芯和香油,只那么惊鸿一瞥,就沉入了蔓延无边的若水当中。望着艳色的花瓣慢慢被黑暗吞噬,我的嘴边勾扯着一种微笑。
      娘,你喜欢彼岸花,还是莲花?
      娘,你在那边还寂寞吗?
      娘,你不恨吗?你不怨吗?
      这一切,我很想替你回答,恨,无止境的恨。恨你爱上了一个乘着莲花而来的人;恨你追随着他的脚步直到天界;恨你痴痴地在这岸边等候;更恨你不仅一人伤心绝望,还生下了我。或许是带着这样的痛恨,即使在你跳入同样的若水之时,我并没有声嘶力竭地哭着阻止,更没有挥舞着我幼稚的手臂对你乞求爱怜。你没有什么能给我的东西,你只交托了我一副半鬼的躯体。
      你的绝望,你的叹息,你每每的期盼和失落,在我幼稚的心灵里,总荡漾着涟漪。从你身上我看不见鬼的凶神恶煞,看不见妖的媚惑狠绝,你是个透明的,白色的狐妖,那种颜色本不该属于你。狐狸是骄傲的,火红的,而不是萎靡的,痛苦的。然而你早就忘记了这些,你甚至差点忘记了,你还有一个同样痛苦不堪的女儿。
      我的一切都被剥夺了,乃至于生命,乃至于情感。我不属于任何一群,不是妖,不是鬼,不是人,更不是仙。我只是一个触犯了天条的狐妖,临死时在奈何桥边生下的鬼胎。我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玄夜,玄天之玄,夜阑之夜。给我取这个名字的不是你,而是一个穿着青铜色铠甲,梳着银色冠带的人。
      他有一头乌黑的头发,这在鬼界并不多见,他还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只消一眼,就能看透一切。他是恐怖的象征,他可以兴起腥风血雨,然而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站在彼岸花中,温柔无害地笑着:“玄,今年的两生花开得真好。”他对我的宽容,同样在鬼界不多见。
      他叫影曼,属于他的颜色,只是黑暗。

      二影曼

      夜阑时,身体里的血液叫嚣着,黑暗中涌动的红色,就和彼岸花的颜色相同。恍惚中那个浅紫色头发的少女,仍旧带着顽皮的笑容:“影曼——影曼——”她提着剑,她的手里带着天罡宝珠向我跑来,清淡的眉毛下是一双美艳得近乎妩媚的眼睛。只有这个时候,我才突然醒起她的与众不同,她和我们不一样,在她身上,留着一位上位仙人的灵气。
      玄夜是她的名字,也是我给她取的名字。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那一从从艳色的彼岸花丛,诡异的红色和微微的深紫,环绕着她杏色的衣衫。她还太小,只是个百余岁的孩子,而我在那时,早已过了第八个千年。
      只有一瞬,当她抬起头来,用那双澄澈得有些空洞的眼睛望着我,我的心悸动了起来。那是绝望中的冷漠,因为警惕而略有些迟疑,那又是双卑微的眼睛,怨恨中带着惆怅。于她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她的万物结合的生灵,却不为任何事物所束缚。为了收养她的养父,她跨马,她举剑,战血色染红了她的眼睛,却带不走唇边微微勾起的冷笑。
      有一种东西,称不上是爱,但又偏偏存在。那是很微妙的一种情愫,在互相的凝视中仿佛透视了所有,就像一块被明火烧透了的玻璃,折射出那一丁点儿的真实。说我自私也好,说我贪心也罢,只要触碰到这样一块琉璃,我便不再想放开。
      我甚至在想,就这一世,管它是千年还是万年,只要她脸上永远是骄傲的笑容,她眼里永远是受伤的痕迹,我就会等着她,等待她长大,等待她征服一切。我所唯一需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然而我并没有等到她,也是在一个绝望了的秋天,她眼中的寒冰终于退却,融化它们却不是我。那个人,凌波仙子,她叫他琼情。

      三琼情

      冠礼之年,我收到了一份礼物,一盏小小的莲花灯。微紫的瓣叶,润红的瓣根,晨露一般晶莹透明的宝珠随意镶嵌着。八仙送我的混元长剑,七仙女编织的玄天锦绣,都不及这一盏小小的莲花灯。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姑且叫他莲上,因为他对莲花的喜爱,已经超出我能够理解的范围。自佛陀托莲成佛,观音驾莲而归以来,世上有杜鹃花仙,有牡丹花仙,惟独没有莲花仙人。仙界每一朵花中本存着一个宿仙,正如鬼界每一块石头里藏着一个宿灵。然而自我晓事以来,就不曾知道仙界中的花魁身在何处,于是我以为,他就是自莲花里走来的。
      他是个半路修道的仙人,位阶不高,阴阳错会,竟成了我的老师。他会敲一首很妙的琴曲,用女娲补天的七彩石,用洚株草的丝穿入玉石,排成四十九块,仙露微沾,以指轻敲。我曾问过这曲子叫什么。
      九色玄天。
      他温玉的脸微微仰起,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封尘数年的往事,接着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敲,石头间发出和谐的碰撞声,脆生生地收住了。
      琼情,你是生来的仙人?你的母亲,是太上真人炉中幻化的仙丹?
      是。
      你的父亲是仙界扬威的将军,本是一株万年灵芝?
      是。
      他停止了不着边际的发问,转而叹了一口气。
      有的时候,我真希望你不要是仙人,你不是,我也不是。
      那显然不太可能,不做仙,难道去做黄泉路上的鬼妖,不饮琼浆玉露,难道去食泥土?那时的我,还有太多不懂。
      在我冠礼之年,收到了一盏小小的莲花灯。我带着它来到莲上居住的紫林。也是在那里,我看见了一地粉碎了的画卷,糜烂了的卷帘。那个永远清雅的人,带着一抹不是仙界所能了解的狞笑,毁了小小房舍里的一切。包括琴,也包括他的心。
      我第一次知道有一种情感叫背叛,有一种感觉叫迷离。他背叛了他爱过的人,丢下了一切奔上天来,什么也得到了,又什么也失去了。他想走,却走不了,因为踏出去的每一步,都回不了头。
      我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在遥远的传说中的奈何桥边,一从从彼岸花中,有一个狐妖在等待,等待一个已经失心了的仙人。
      第二年,他毁了自己的仙灵,死在紫林里。不,说是死还不恰当,死了,总还有轮回几世,而魂飞魄散的人,连一缕幽思也不曾留下。得到这样的消息,我隐约想到了一个词,解脱。没有思想,没有灵魂,他终于得回了自己的心。

      四玄夜

      遇见琼情,是在那片抹不去艳红的彼岸花中。三千岁生日一过,借着天罡宝珠,我已有了万年修为。冥山叛乱,鬼王弹压不住,向天界求兵。为了那养我待我的养父,我跨上战魂马,入阵冲杀。创造那个新世界,抹去所有的新世界,正是他的愿望。
      虽然,那不是我的愿望。
      我冷笑着众天兵的沦陷,风鼓动我骄傲的披风,什么天仙上人,原来也不过如此,天罡珠下,全成了粪土之辈。
      一支箭,若流星,若浮云,飘渺射来,细无声响,待我发觉,已透胸而入。箭上缠绕着丝丝银缕,我明了,那是锁魂丝。明枪易挡,暗箭难防,那所谓正统仙家,也做这么不耻之事。我恍惚望去,只见那人白衣白马,银弓银靴,只若浮云,看不清楚。
      喊杀声,似乎成了永久的过去,我拉扯着战马,心中想的只是逃离。近了,近了,我看见了那彼岸之花,艳美的盛放。
      罢,罢,就算神魂具灭,也让我投入它的怀抱,生我之地的彼岸花,终是我魂归之处。我再也支持不住,灵力随着箭伤倾泻而出。
      我本以为我会落在花的怀抱,却看见了雪色的袂角。一双碧色金眼,一缕青发。纸伞被他丢在了一边,上边结了青色的樱桃。
      青色的,樱桃。
      彼岸花环绕着我,只觉得他在轻轻度给我灵力,绵长、悠然,温暖。白玉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为什么,要救我?见我的装束,就知道我是鬼妖,洁白若你,仙人若你,为什么救我,救得如此自然?
      两生花,彼岸花,你可否给我答案,为什么那人的一举一动,再也离不开我的眼睛。难道我也要犯,我那可怜狐妖的母亲相同的错误?

      五 影曼

      你可知九天之上的玄天石么?还是女娲补天的七彩石。用洚株草的丝穿入玉石,排成四十九块,用仙露微沾,以指轻敲。
      你听说过有一首曲子,叫作九色玄天么?

      玄夜笑了,原本倔强的眼眸中,只剩下柔韧的流水。影曼,她轻笑,“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皎皎明月,不过是一潭死水,水边有亭,唤作长留,亭中有树,唤作桂树,树上卧兔,唤作玉兔。所谓的嫦娥死在羿山之巅,只为了后羿,甘被毒死。后羿,奔月成仙,因为背叛,成了蟾蜍。仙界原来也有背叛,这我现在才知道。”她垂下了眼睑,似乎若有所思。
      她想着琼情,那个莫名其妙站在彼岸花中,拿着樱桃伞的人。她不再是百鬼之王,不再是天界震怒惧怕的死神,此时她更像一个少女,怀着情丝,怀着憧憬。
      有那么一瞬间,针扎一般的痛楚,渗透了全身。然而我不能忘记她对“背叛”一词的执着,我小心的,收起那一份不能宣泄的情感。
      只要她还在我身边,背叛,绝不可能。

      临战的前夜,她穿着将军的铠甲,束起了高高的发辫,出现在我面前。她望着我的眼睛,一句话在嘴里含了半晌。最后终于化为长叹:“影曼,你莫忘了我。若有一天,你……你要等我,我一定寻到你,一定……”
      那是莫名其妙的话,那是,她最后对我说过的话。

      六琼情

      那个叫影曼的鬼界将军,在昆仑一役中受了埋伏。他或许从没想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竟会假报军情,引他中埋伏。被囚在仙界伏魔洞中,硬生生被剥去了万年修为。
      我只是冷眼瞧着,我也只能,冷眼瞧着。木吒笑吟吟地向我作了一揖:“凌波仙子,回天庭去罢。”于是我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结束了,包括对那个鬼妖的爱恋。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我总想起冠礼之年,那个喝醉了痛哭不止的莲上,那个痴痴等在河边的狐妖,还有那首九色玄天。她有着惊人的魄力,如果不是还小,如果不是遇到了我,他日长成,她会是震惊三界的王。我所做的,只是让她背叛了一个亲人,一个战友。拔去她的獠牙,粉碎冥山叛乱的中坚力量。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吗?
      我想起了莲上对我说过的话。
      琼情,你是生来的仙人?你的母亲,是太上真人炉中幻化的仙丹?
      是。
      你的父亲是仙界扬威的将军,本是一株万年灵芝?
      是。
      有的时候,我真希望你不要是仙人,你不是,我也不是。

      我不是,你也不是。

      尾声

      人世间最美丽的莫过于两样东西。生,或是死。

      生者,固然灿烂多彩,万般变化,苦短数十载。死,也不失为一种跫然解脱。
      自然了,解脱也好,逃避也罢,须得开是怎生死法。往生之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算是一种境界。哭叫高呼,狰狞了面庞,胆战心惊西去,也是一条道路。

      无论人鬼,俗人皆是怕死之人,我不免俗,还是大俗愚民一个。

      奈何桥上,与那人遥遥相望,惟见潋滟秋波,惊鸿之影,一身缟素。你可是来送我?
      垂眸浅笑,害我如此,你却还镇定自若,撑着你我初见时的江南纸伞,伞上二月的青樱桃,只怕也红了罢?若水三千,你料定我回头不得。

      琼情,你却也太小觑了我。

      我回头一瞥,只见黑白无常灼人的目光,直盯着那人的雪色衣袂,只因那人是平日里候不到的仙神。哼,常闻仙最无情,果然不假,琼情,你是动不了情,还是不想动情,我也不再深究。毕竟人鬼已是殊途,更何况是鬼与仙的谬论。

      罢,罢。我以三千年的修为殉你,了却一段缘分,为你多增几分功劳。只盼你真的回禀玉帝,可不要说鬼面妖人已轮回伏法就是了。你要我束手就擒,我乖乖而来,你要我走过奈何,我无话可说。

      但你若想我忘了你。恕难从命。

      我忘不了你,你可也别忘了我。

      趁那黑白无常一瞬间的失神,我猛地攀上桥头。本是垂死毫无生气的奈何,突然喧嚣备至。看见那人浑身一震,伞上的樱桃摇摇欲坠。我笑。

      不等黑白无常的方楫先至,我已纵身入水。
      我突然想起了投水的母亲,想起了那一盏小小的莲花灯,还有那首曲子,叫作——九色玄天。
      我还想起很久以前和母亲无数次的对话。
      “娘,爹爹在哪里?”

      “你爹爹在天上,九天之上。”

      “他为什么不来看我,是不是玄儿不乖?”

      “不,玄儿很乖,玄儿是娘的宝贝。他只是暂时忘记了,很快就会来。”

      “他怎么来,不是在天上么?”

      “他乘着仙云来,走过黄泉路,再穿过彼岸花。”

      “你骗人,他来不了了,花都谢了,他来不了了……”

      “玄儿乖,娘让花再开,红红的,艳艳的,娘让花再开。”

      娘……我让花再开,你等等玄儿,我让花,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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