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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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你曾告诉我，那异兽能看清人心中的真实想法。等我们找到它后，你就知道我没有在说谎了。”
好说歹说，欧阳姑且相信原本是他邀请尹千觞一同出来寻找异兽，并答应继续同行，余者等找到异兽后再做定夺。但他依然对尹千觞下了禁制，声称如果对方敢有异心，定会七窃流血而死。
第二天，欧阳见尹千觞没显出中毒迹象，便问是何故。尹千觞吱唔着说：“朋友一场，你的解毒药放在哪里，我还是知道的。”
“……也许你说的都是真的。”欧阳面色阴晴不定。他“失忆”后翩翩君子的风度也随之荡然无存，眼神阴鸷得让人遍体生寒，但很明显这不是由“失忆”而生的惶惑，而是天性如此。“但我还是要找到那所谓的异兽，才能真正相信你。”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怀疑。
目之所见，加上过往种种，尹千觞确认，欧阳少恭内心确是与他温文尔雅的外表相去甚远。一想到长久以来，他或许不动声色地怀疑着自己的来历与一切，自己却毫无所觉。心惊之余，尹千觞却不觉愤怒，唯有难受而已。
他想拥抱欧阳，想知道他究竟经历了怎样残酷的事情才对人如此戒备、并做得滴水不漏。尹千觞想安慰他，人生并没有那么糟糕，譬如自己，待他便从无虚假。
——哪怕在欧阳眼中，自己其实微若草芥。
但现在的欧阳像一只张开所有豪刺的刺猬，随时警惕着准备给敢于靠近的人一点教训，尹千觞便只有摸摸鼻子，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十
历经周折，又靠着一位进山采药、见识颇广的游方郎中指引，尹千觞与欧阳终于围堵到了传说中的异兽。
制服它时，欧阳恰巧站在它面前，接下来两人便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形形如骏马，胁生双翅的异兽之旁，忽然凭空出现了影像，却并无山水木石，只有人。一个一个面目不同的人倏忽出现又倏忽消失，最后凝定的，是一名发簪鲜花，身披轻纱的清丽女子。
欧阳注视着她，神情由迷茫变为激动，最后却慢慢化为痛苦之色。
尹千觞不明所以，只当是这异兽又使了什么把戏，欧阳大意之下着了它的道，连忙将他拉到一旁。
许久，才听恢复平静的欧阳说道：“无妨，方才……便是它的异处所在，能显出人心中最……”他似在斟酌着想要挑选一个最恰当的词，却再没接下去。
闻言，尹千觞捺不住好奇，也站到那异兽面前，想瞧瞧自己会显出什么。
却不是活人，而是一尊巨大的女神像。尹千觞不明所以，细细打量间，只觉女神半垂的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引出他心中千头万绪，却无法分说明白。
“莫名其妙！”像为了掩饰心中纷乱，尹千觞大声说着，背过身刻意不再看向神像。
——多年之后，尹千觞再度与这异兽打斗。被缝合改造过的异兽已能轻易窥见所有人心中的隐痛。重重幻像中，尹千觞没有见到神像，却一眼望见一名短发黄裳的少年，垂手而立，唇角含笑。
——时岁流转，深藏心中无法言说的隐痛已悄然改变。尹千觞挡下一波攻击，忽然有些好奇欧阳心中的伤痕，是否依然多到无法细数，而于最后定格的，仍旧是那曾经天真无邪的小公主。
但终其一生，他再无机会知道。
十一
捕获到那异兽后，欧阳便像初时一般突兀地恢复了记忆。他重新与尹千觞言笑晏晏，抱歉地说自己可能太过担心此行结果，一时错乱，多有得罪之处，万乞千觞见谅。诸如此类。
看着他无懈可击的笑脸，尹千觞想，也许“错乱”的欧阳，才是最真实的欧阳。
他忍不住问欧阳有什么心事，对方却顾左右而言他，避而不谈。末了说，自己下山许多天，堆积了太多事务，不得不回坛中去了。
告别时彼此都客气得有些生分。望着欧阳匆匆离去的背影，尹千觞想，这个看似简单实则神秘的少年，以后多半不会再与自己联络了。并非是因为自己得知了他的“本来面目”，而是因为自己无意间窥看到他极力隐瞒的过去。那些纷乱的幻象之下，不知藏着多少他不愿触碰的过往。
——谁都有个过去，那么自己呢？
尹千觞还来不及为欧阳的离去大醉一场，便被一个自称是他舅舅的人缠上了。
十二
那人是从北方出来做生意的行商，偶然在小饭馆见到尹千觞，顿时将手里馒头一抛，一面大喊着这准是额姐滴娃儿，一面就冲过来，厚实的手掌握住尹千觞双肩激动地摇个不停：“你娘呢？当年她随爹——也就是你外公一道出门，走到白帝城后忽然失踪了，报官请人都没找着。人人都说她跌进长江没了，我却一直不信。今儿真是老天开眼，总算找到了外甥！”
尹千觞被他晃得头昏，赶紧分说明白：“老哥，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错！你看我这眉毛，这下巴，是不是同你长得一模一样？咱家男丁都是这么个模样，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你啦，保准错不了！”
尹千觞抬起半醉的眼仔细打量，果如这乍乍呼呼的中年男子所说，两人相貌确有相似之处。
他没有认下这个不知真假的舅舅，却在甩脱他后，改道前往白帝城。
江水滔滔，即便是宁静时也能感觉到安祥之下掩藏的澎湃，那是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落入江中的人若未被及时救起，又怎有生还之理？尹千觞沽得一筒好酒，方待离开，却听一旁闲聊的人说，这江水通向龙河，而龙河又接着阴间的忘川，所以历代多有生人误入幽冥界，或鬼魂逃回人间的传说。
——忘川？幽冥？
沉思之际，尹千觞心中忽地浮出一个地名。
幽都。
正当他犹豫是否要依照直觉下水一探时，却听有人含笑唤道：“千觞。”
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人轻裘缓辔，穿花度柳而来。早春新抽的柳条拂过他的发巾，鹅黄柳绿，玉面薄唇。他自顾自浅笑，却早看痴了旁人。
尹千觞也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少恭，月余不见，你怎的梳了条辫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9-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