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时之矢》殷沅

3、其三

　　※

　　彭格列十代目的葬礼选择在了雨后的一个阴天。
　　仍像是蒙着灰尘一样的天空，并没有因为雨水的洗涤而回归最初的澄澈。
　　暴风雨蹂躏后的西西里岛，落下的树叶被碾入泥土。残留下来的枝干也因为狂风的肆虐，凄怆的摇曳着残破的身躯，所剩无几的叶子摩挲着发出细微的呻吟，倾诉着自己的遭遇。
　　彭格列十代，沢田纲吉。
　　享年二十五岁。

　　……

　　繁冗的葬礼，他一直无法集中精神。他看见人群之中的牧师，嘴唇一张一合，面无表情的诵读着什么。
　　他听不见，他什么都听不见……
　　山本，云雀，蓝波，库洛姆……他看见他们一一走到人群的中央，弯下腰对着一块石头鞠躬。
　　似乎被谁推搡着，他踉跄着也到了人群的中央。看不清周围人的脸，仿佛所有的事物都被揉在一起。只是那样包围着他，嘲讽着他。
　　双眼的焦距努力的集中着，然后那样一块墓碑突兀的闯入视线，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绿光颤动。

　　『沢田纲吉墓』

　　身子两侧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指甲嵌入掌心的肉中都没有察觉。
　　十代目……
　　如果……如果他可以早一天回来……如果……
　　都是他的错他这个混蛋明明是十代目的左右手为什么要离开！！
　　他跪在地上，黑色的西裤被污泥浸染，纤长的手指用力的握紧，在泥泞中留下了坑坑洼洼的痕迹。
　　都是他，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可恶！
　　似乎有什么爆炸了，人群突然出现了骚动。

　　“小心……是密鲁菲奥雷！”

　　各种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枪声，爆炸声，人们的尖叫与怒吼……

　　“……十代目的棺材！！”

　　不知道是谁的这样一句话，将他浑浑噩噩的世界敲碎。
　　十代目……十代目……
　　十代目的遗体……
　　他疯狂的驱散着周遭所有的噪音来源，眼睛仿佛被蒙上了布一样，看不见任何东西。
　　十代目要好好休息……谁都不可以吵到他……
　　他就那样无意识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
　　如果到了最后都保护不了十代目……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树林之中。

　　——十代目的棺材！！

　　“……为什么我会在棺材里？！”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这个声音是……
　　“是谁！”
　　他踏着地上的草，拨开挡住视线的树枝……
　　……那样熟悉的脸，他曾经看着它被时光打磨的日益尖锐。
　　“您……您是……”
　　十代目……！真的是十代目……！
　　“十代目……”他跪了下来，紧紧的抓住他的肩膀，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我能更优秀一点……如果我挡在你的面前……你就不会……
　　他按捺住心中所有想要倾诉的话语，理智让他选择了说出可能可以修改这一切的方法，“十代目，等回到了过去，请务必抹杀掉这个男人……”
　　对方起先只是静静的听，然后似乎越来越疑惑，嘴唇翕动着，最终踟蹰的提出了心中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十年后的我，会在棺材里？”
　　森林中十分安静，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沢田纲吉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仿佛有回音一般，不断的冲撞着他的耳膜。
　　『为什么，我会在棺材里？』
　　『为什么……』
　　他仿佛可以看见十代目站在他面前，用一种失望的表情看着他，然后转过身，离他越来越远……
　　不要……不可以……！
　　他皱着眉，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正想要开口，一阵眩晕感涌了上来。
　　身体仿佛浮在水中一样，他睁开了眼，周围是茫茫的一片白雾。
　　他的身边，躺着的那个人……
　　十代目，还能看见你……真好……
　　仿佛被关上所有的灯一样，世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

　　狱寺隼人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的世界每一面都有着像彭格列总部地上的大理石一样的花纹。
　　像魔阵一样，无论他怎样向前跑，怎样拼命喊叫，都走不出那个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跑累了，累的瘫倒在地上，仿佛连支撑着眼皮的力气都被耗尽，视线渐渐的缩小……
　　“狱寺君……狱寺君！……”
　　……这个声音是？！
　　有人在等他……那个人是……
　　他拼尽全力撑开了眼，明亮的光芒透过缝隙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的面前，逆着光的轮廓显得十分模糊，深褐色的头发被光影投下斑驳的光点。看见他醒过来，对方似乎笑了笑，随即整个脸部的的线条又更柔和了几分。
　　“隼人，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