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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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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浑身一震,正想要死命挣脱,却听见顾长辰在耳边怒吼: “阿珂,你根本就是故意玩我!白鸿飞为什么恨我?啊?他为什么恨我,他又不会知道自己因为我死了十多次!这台词肯定是你编的!你今天晚上要是不帮我玩到四十级,我,我真跟你拼命!”
阿珂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做了个放松的表情,随即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下来,温言细语:“阿辰啊,我用我的菊花做担保,我真没编这句台词。这……这真的可能是白鸿飞自己想出来的!”
小胖在一旁冷笑了一声,又吞了一块牛肉,说:“长辰,别理他,他在侮辱我们的智商呢!一个npc自己想出这么超越时空的台词……”
顾长辰朝阿珂看去,阿珂的脸上,有着一种极度的焦虑和不安,但是很显然,他正在竭力掩饰,而且掩饰失败。
顾长辰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他:“我觉得,这个游戏有些奇怪,阿珂,你是不是弄了什么不该弄的东西进去?”
阿珂拼命的摇头:“没,没,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绝对没有!”
顾长辰眉毛一扬:“不说算了,通报批评外加扣工资,爱怎么整怎么整!喝酒!”
三个人闷着头吃完了火锅就散了,各自回家。
顾长辰是和阿珂合租的一套两室一厅,两人互相攀着肩膀进了屋,顾长辰是累坏了,阿珂却有心事,两人冲进自己的房间就再也没出来。
顾长辰倒在自己的床上,细细的回想,他这五天,或者说是五年。
这五天来,他的大脑高速运转,未曾有一刻休息,就好像过了五年一般。
然而实际上,他也的的确确,在游戏的世界中,过了五年。
这一年是多勒斯1197年20月,横跨星际的一家游戏公司,开发了一款新的游戏《天策》。
A公司的总部,坐落在人类起源点地球上,地球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改观,自从人类的触角伸到宇宙之后,对于地球,就失去了兴趣。
特别是在一千年来,发现了刺岩卡这种新物种之后,人类的中心,已经转移到了木卫三星上,地球,变成了人人都不愿意来的地方。
A公司的创始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将总部安排在地球上,很多人都说,因为创始人是个吝啬鬼,而他选择地球作为总部的原因,只是因为这里地皮便宜,租金便宜,生活费更加便宜而已。
这款名叫《天策》的游戏和所有的虚拟游戏一样,都是运用的智能头盔,刺激脑部神经,造出虚幻的假象,使得玩家真正的身临其境。
更加了不起的是,A公司新发明的智能头盔,能够同人脑的转速同步,当人的大脑高速运转时,所能接纳的东西,多的不可胜数,时间概念变得模糊,一瞬可以变成千年。
情况有点像人做梦,明明是梦见过了一辈子,然而醒来,却是黄粱正香茶尚温。
顾长辰就是这家公司的测试部的一名小小的测试员,在这之前,他不知测试过多少游戏,然而这一次,面对这一款叫做《天策》的游戏时,他终于卡壳了。
游戏刚刚开发好,尚未完善,公司内部测试。
上面下了死命令,每个人至少要玩过四十级。测试部的人更是玩命似地,顾长辰也在公司加班,五天五夜不曾离开,更不曾取下头盔。
他的排泄,进食,有着一套和头盔完全匹配的系统,在游戏期间,他的身体,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机器帮他进食,机器帮他排泄。
而他,则能够完完全全的沉浸在游戏中,和真实无差别的游戏。
现在,顾长辰躺在床上,觉得困极了,虽然在游戏中,他也有过睡觉的时候,可那就算是睡觉,也要思考怎么才能升级,什么才能成为萧关守将,怎么样才能在沙陀二十万黑羽军的进攻下守住萧关。
这个游戏和以往所有的游戏都不同,以混沌理论和蝴蝶效应作为基本思想,每玩一次,都会和前一次不同,甚至,是就连你在不同的地方,放了个不同的屁,都有可能影响未来的走向。是一款拥有无限变数,永远不会重复的伟大创作——《天策》。
人在游戏中,完全感觉不到和现实的区别,就如同真实世界一般。如果硬要说和现实世界有区别,那么,唯一的区别,就是你知道,自己不会死。
所以,顾长辰他可以在游戏中选择信任,可以在游戏中选择忠义,可以在游戏中选择高尚或者卑劣。甚至,可以在游戏中全然冷漠。因为,不论他在那个世界如何,都不会影响到他真正的生活,那不过是个游戏。
不论他对游戏中的人,态度如何,他们,也始终不过是他的玩物。
谁会去对一个游戏中的npc付出真正的感情?即便那只是同情和怜悯。
顾长辰沉沉的睡去,睡的舒适,放心。
这是他真实世界中的睡眠。一天,将是真真正正的一天。
梦中的情形,是顾长辰熟悉的环境,他的床,他的房间,他平常走过的街道,以及他的公司。
然而慢慢的,却变成了另外一个情形。
碧绿的修竹下,有人一身白衣,吹着碧萧。
顾长辰含笑站在竹下,看着那人。
一曲完结,那人将萧插入腰间,转过身来,对着抱着膀子站在竹林下的顾长辰微笑,轻如薄雾的白衣,将那人俊美的面庞,衬托的好似幻境一般。
“顾将军,这首曲子,可还入耳?”那人一身白衣,温文尔雅,如此问。
顾长辰亦微笑,伸出手,握住白衣男子的手:“鸿飞,听君一曲,好似天籁。”
那人的手,宛如玉石,手指修长,握在手心,竟让顾长辰有一丝的安心。
那人的声音,也如同清泉,拂去顾长辰心头的尘埃。
“顾将军近来一直眉头不展,所为何事?鸿飞可否分忧?”白鸿飞微笑的看着顾长辰,笑容是那样的温柔,包容一切的微笑,好似无边的海洋。
顾长辰一愣,随即便仰头大笑,不过就是玩不成任务扣工资而已,又何须烦恼。
顾长辰与白鸿飞一同饮酒,同醉而眠。
午夜梦回,顾长辰睁开眼睛,忽然看见白鸿飞坐在自己身边,正愣愣的看着他。
顾长辰用手撑起头,问:“鸿飞,你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白鸿飞摇头,然后茫然的看着窗外。
过了片刻,白鸿飞幽幽的,用着不可名状的声音:“长辰,我刚刚,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太真了,我还以为,那就是真的。”
顾长辰扬了扬眉,他们睡的床边漏进的月光,他看见他的身体,在月光中微微颤抖。
顾长辰神差鬼使的伸出手,将白鸿飞拥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脊背:“一个梦而已,再真,也不过是个梦。”
白鸿飞却猛地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顾长辰,用着那样可怖的眼神,好像看着的人不是人,而是一个魔鬼一般。
白鸿飞盯着顾长辰,一字一句,说的阴森:“我刚刚在梦中,真的,以为那就是真的。”
顾长辰被盯得有些心虚,胡乱的应了一声。翻了个身,不敢和白鸿飞对视。
白鸿飞却伸出手,将顾长辰的身体掰过来,双手撑在他的脑边,用着一双清澈的,沉静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
顾长辰深呼吸,两人默默的对视。
白鸿飞的发十分长,且柔顺,顺着他的脖颈落下,散在顾长辰的胸膛。
顾长辰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甚至能够吐到自己的脸上,在这样的夜晚,面对着这样的人,他忽然想到阿珂的话——白鸿飞暗恋你。
顾长辰觉得有些尴尬,他刚想要转身,摆脱这奇怪的姿势,却看见白鸿飞微微一笑:“可后来,我醒了,我看见了你,我才知道,那原来,是个梦。长辰,你说,如果,我从来不曾从梦中醒来,又怎么知道,那是个梦?”
顾长辰的脊背开始有些发凉,他想要挣脱,然而他能够拉开三百斤的铁弓,却拉不开白鸿飞那双没有缚鸡之力的手。
顾长辰看见白鸿飞缓缓的弯腰,听见他的话语,就响在自己的耳边,感觉得到,那温润的气息,就吐在自己的耳垂上,他看得见他那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眸,越发的明亮犀利。
白鸿飞的话,缓缓的钻进了顾长辰的耳朵:“顾将军,顾长辰。如果,你从未从梦中醒来,又怎么知道,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呢?”
顾长辰大吼一声,翻身而起,他手脚不停的在空中胡乱抓着,黑暗之中,他抓到了一条胳膊。
顾长辰吓得大叫一声,从床上跳开,啪的一下打开灯,看见的却是阿珂睡在自己床上,自己抓到的,是阿珂的胳膊。
顾长辰擦了擦从额头冒出来的冷汗,一脚踹到阿珂的屁股上,将阿珂踹到了地上。
阿珂从地上爬起来,迷迷糊糊的嘟囔:“哎,长辰你跑我床上干嘛?”
顾长辰想起刚才的梦境,心有余悸,他胡乱的把阿珂推出门:“淫-贱珂,以后半夜上厕所别再找错床了!”
顾长辰再次睡下,他实在太累了,尽管刚刚是噩梦,可他还是想要睡觉。
然而才刚刚闭上眼,就看见了床前的月光。
有人在月下吟诗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长辰,你我且不管朝廷如何,不谈政事,共醉一场如何?”
顾长辰朗声笑道:“甚合我心!”
于是,顾长辰坐下,对面的白衣男子转过身,坐在顾长辰的身旁。
“长辰,人人都说我傻,抛弃了锦绣前程,却来到这边陲小县做个县令,唯有你懂我,知我心中抱负。得一知己,白鸿飞此生足矣!”
顾长辰微笑:“鸿飞,你见不惯朝中沆瀣一气,见不得官员只会吹溜拍马不务实事,我知你心中烦闷,可即便是在这云州县,天高皇帝远,你是一县之主,若你有心,未必不能造福一方!”
白鸿飞饮下一杯酒,顾长辰亦饮下一杯:“就如我,驻军萧关,只要有心,也能保一方平安。”
白鸿飞缓缓的看着空酒杯,慢慢的转动着,青瓷裂纹的酒杯,月下泛出幽幽的青光。
白鸿飞忽然抬头:“长辰,你真的,是想要保一方平安么?你真的,是想要为百姓做点事情么?你真的,是想要生不虚度么?”
顾长辰心中有些心虚,可还是微笑:“自然,否则,我来这苦寒之地是为了什么?”
白鸿飞忽然笑了,他直直的盯着顾长辰:“长辰,你看着我,你,害怕吗?”
顾长辰就这样盯着白鸿飞,他看见白鸿飞的外衫被扯去,看见白鸿飞的中衣被撕裂,看见铁鞭将白鸿飞的内衣勾破,
看见铁鞭上的倒刺,将白鸿飞的血肉,分离。
他看见白鸿飞的身体,被烧红的铁烙烫成焦黑,腐烂刺鼻的味道将他淹没。
他听见白鸿飞怒骂:“顾将军忠义无双,你们这帮卑鄙小人,想让我出卖顾将军,别说是十大酷刑,就是一百,一千,也休想!”
他最后看见虫蚁爬满了白鸿飞的身躯,看见白鸿飞痛苦的颤抖,最后,他看见白鸿飞变了个血骷髅,有蚂蚁从他的眼洞中爬出。
白鸿飞抬头,眼洞中什么也没有,黑黢黢一片,两个幽深的洞正对着顾长辰。
那具血骷髅开口:“顾长辰,我为你死了!我母亲因此而疯!我妻子被充为官妓,我儿子活活饿死!我全家都为你没了!你为什么,还能够在这里,坐着喝酒!你为什么,还能够笑得畅快!你为什么,还能够骗我说什么尽忠报国!!顾长辰,我的梦已经醒了!你什么时候醒?你什么时候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