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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安平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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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行无诡背着刚打造好的兵器,悄无声息地走进校场。场内如常的聚着一群田氏子弟练武耍乐,中行无诡只看了一眼便管自往兵器架去收拾了。
安平田氏是齐王宗亲,虽然关系疏远沾不上什么光,在安平当地却是望族,是以这个校场不仅占地甚广,兵器更是一应俱全。齐国近年来国势颇隆,所以武风盛行。安平田氏财雄势大,门下养了不少食客天天在此传授武功。
此时场内两个少年斗得正紧,中行无诡认得是田勇与田分。两人都素以武勇自居,平时斗惯了,一打起来便难解难分。中行无诡也懒得去看他们,只是撤去架上用损的兵器再放上新的。
待收拾得差不多时,只听围观众人一阵哄笑,却是田分一式横扫千军,田勇闪避不及被扫散了发髻。虽然只输了半招,但披头散发的甚是狼狈,因此田勇大声咒骂了两句。一旁观战的教头上前指导两人适才错失之处。
中行无诡扎好替下的兵器正待离去,一眼瞥见新落场的少年,却又打消了主意,反而靠的近了些。那少年生得方面大耳,剑眉星目,唇线极薄,因而表情显得甚为坚毅。中行无诡知他是田单,也知他剑术极佳,年仅十五已经打遍安平无敌手,门下食客都只能做他的陪练。田单身量颇为健朗,顾盼之间已隐有威仪,此刻往场内一站,直如渊停岳峙,确有高手风范。
另一边落场的正是刚才指点田分田勇的食客。他抬手行了礼,一挺木剑便刺向田单。田单还过礼,凝神看那剑来势,待快要及体时才一扭腰闪过,手中木剑刺向那食客肩头空挡。却见对方并不闪避,一个旋身木剑扫往他腰际。田单叫了声“好”,沉腰坐马一剑拍在对方剑身上。那食客只觉手中剑一沉,暗道不好,田单剑已顺势上撩削他手指。他两手猛按剑柄引得剑尖上挑带偏了田单来剑,同时自己往后急跃,终于险险避开。两人又变成遥遥对峙。
这一轮攻守两人都是应变奇速,动作却又清清楚楚,中行无诡看得心领神会,一个“好”字便要脱口而出。这时却突然有人拍他肩膀,那个“好”字便只能被生生吞进肚去。抬头看时,是神色不善的田勇。
田勇狠狠瞪着他道:“中行家的小鬼!这里也是你能待的地方?看比武?你能看懂?还不快点滚出去!” 中行无诡知他因刚才落败想找人撒气,并不计较,只冲他一笑便向外走。
田勇没料到他会对自己笑,不禁呆了呆。他正在气头上,越想越觉得那笑是嘲弄他败了,只能找个小孩撒气,偏生他确是这般想法,不由恼羞成怒,大声喝道:“站着!”见中行无诡不理他,便冲上前去扯他手臂。中行无诡仿佛背后生了眼睛,待他冲势已成再难回转时才往侧一躲,引得田勇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这时已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见田勇竟抓不住一个小孩,都嘻嘻而笑。田勇扑了个空本已觉得丢脸,听到众人嘲笑更觉羞愤难平,一张脸涨成猪肝也似,突地拳脚齐施狂风暴雨般向中行无诡攻去。他此时已顾不上自己是以大欺小,一心只想抓住中行无诡好好教训一番,以挽回少许面子。中行无诡也不逃走,只扔下手中兵器以方便闪躲。
围观众人本觉田勇这样对付一个小孩未免小题大做,并且胜之不武,待到看见他这番乱打竟连中行无诡的衣角都没沾到,都不由啧啧称奇。忽听一人大叫:“停手!”却是田单也被引了过来。
田勇一轮急攻其实自己已有些缓不过气来,此时正是勉力支持,闻言趁机罢手,却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粗重的喘息。中行无诡亦是薄汗微现,昂然站在原地。
田单看看两人,示意教头把木剑给田勇,言道:“这小孩躲得不错,你再试试他的剑法。”又把自己的木剑递给中行无诡道:“小兄弟,你放手打就是,我不会叫你受伤的。”他见中行无诡瘦小,言语中俨然以长辈自居。其实中行无诡只比他小两岁,只是尚未发育,看来就颇为显小。
中行无诡知今日势难就此作罢,索性豁了出去,默默接过剑摆开架势。他用惯自家铁剑,此时手执练习用的木剑只觉得轻飘飘的。
另一边田勇已持剑瞪了他许久。田勇虽为田单族兄,却一向唯田单马首是瞻,听见田单要他比剑,虽然觉得让一个小孩做对手简直儿戏,也没想到反对,只一心要在剑术上折辱中行无诡。他适才已知自己身法远不及中行无诡灵巧,是以盘算着以力量取胜。待得见到对手那不伦不类的起手,知他不曾学过剑法,不由心头暗笑,大喝一声一剑当头劈下。竟是丝毫也没留手。
中行无诡见他这样凶悍,也不由心头有气,暗自决心定要当众羞辱他一番。他看田勇那一剑来势并不难挡格,只是力道奇大,知道他想要以力取胜。他要避开自是不难,只不过一味闪躲的话要取胜却难。中行无诡平日里性子就拗,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是不愿就此服低,心中只道:你想要比力气,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竟是不加闪躲一剑迎了上去。
田勇与中行无诡两人身量相差颇大,田单见中行无诡不自量力去硬拼,不禁一皱眉,稍稍向前踏出一步以备不测。只听砰的一声,中行无诡一张脸虽涨得通红,却稳稳架住了田勇的剑。田勇立时劈出第二剑,又被架住。几次之后田单已然看出中行无诡尽可以挡住田勇攻势,便留心观察他的剑路。这一看更觉惊奇,原来中行无诡的剑招几乎都是似是而非,却每每仗着应变神速能格住田勇的剑,把田勇气得哇哇乱叫。
其实田勇这般打法实在是破绽处处,中行无诡虽然一一看在眼里,却偏偏不去攻他。他犯了牛脾气,一心要凭力量压倒对手。
田勇由于是主攻,体力消耗更大,不一刻已经气喘吁吁了,攻势也只是勉力维持。他们这些田氏子弟平日虽然喜欢打打闹闹,却不愿认真练习,更吃不得苦。打一会儿那是无妨,要耐久则决计不成。中行无诡知道田勇锐气已过,看准时机在他收剑的刹那跳起来,将整个人的份量都压到他剑上。他之前都只是防守,田勇没料到这一记猝起发难,竟招架不住向后直退了六七步,腾地坐倒在地上,一时紫胀了脸皮只是干瞪眼。
校场上鸦雀无声。没有人料到一个外貌如此文秀的孩子能够硬碰硬地胜了田勇。良久,田单长长吐了口气,拉起仍在调匀呼吸的中行无诡道:“你跟我来。”
中行无诡随着田单走出校场,心下委实有些犯疑,不知道田单又让他比武又找他说话到底是什么用意。幸好田单马上开口了。
“你功夫很不错啊,跟谁学的?”
中行无诡一听,心下暗自思忖:原来是要追究这回事,不过我学都学了,谅你也没本事要回去。于是直言道:“我常来这里收拾兵器,有时看见那些教头传授功夫,随便看两眼也就会了,谈不上学。”
田单却没有生气,微微一笑道:“我也看出你是偷学,否则不会使得这样乱七八糟。”
中行无诡面上一红,强辩道:“我见那些招式太过繁琐自己改了。不管使得对不对,能败敌就是好招!”
田单不理会他,偏头想了一下,又问:“你是中行家的小孩,叫什么名字?”
中行无诡答道:“我叫中行无诡。”
田单道:“好,我记着了。你要是好好学一学,比我那些兄弟们要厉害得多啦。”顿了顿问道:“要不你到这里来陪我练武吧,月奉就和我门下那些舍人一样,如何?比你家那些活儿要赚得多呢。”
中行无诡面色一变,大声道:“我家虽是打铁的,却是凭自己力气堂堂正正赚钱。中行氏可以穷可以破落,但绝不为人奴仆!”言罢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