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之源》野草奔月

25、青坛

　　走，我们去抓蓟教官

　　顿时，所有学生朝着四面八方惊窜。筱白一慌神，抱起枪支，紧跟着前方人影狂窜。

　　灌木丛与森林交界处，植被渐矮刚好严丝合缝地隐蔽了正前方一个不大不小的洼坑。右前方磐石细长矗立却不足以隐蔽一人躲避枪弹，并不安全。
　　右前方磐石在祁贽脑中一闪而过，他直奔洼坑，突然一个清瘦矮小的人影掠过他，神经反射似的拐了个方向直接将那个人影拽了回来，一起跳进了洼坑。
　　祁贽粗喘着气息，仰头正对着漫天星辰，过了一会儿，气息平缓了些许，他偏过头看向一旁仰躺着的人影，皎洁柔和的月光洒在那人脸庞上，他看清了，不由得一脸惊异，“空……筱白？”

　　空筱白低喘着气息，“我……在。”她像是四爪朝天的乌龟挣扎着执意要翻身。

　　祁贽瞅着她搞怪的动作，不禁捂着腹部笑出声来。霍然！不远处枪声再次响起，耳麦里传出一班同学淘汰的声音，祁贽伸手将筱白拽近身旁，凑到她耳边轻柔地说道：“别动。”

　　空筱白的脸上，一抹红润款款而显。祁贽并未发觉胳膊的劲力勒着她的脖颈了，而她却紧贴着坑壁一动未动。

　　枪声愈来愈近，祁贽抬眸警惕着坑沿，而他的左臂不由得加了几分力道紧紧地锁住了空筱白的脖颈。
　　待得枪声远去，祁贽忽觉一股柔软气息拂上了他的手臂，灼热了他的肌肤，他低眸一瞧，一顶军绿头盔磕进了他的脖颈。
　　空筱白的双手挽起了袖子，右手臂紧夹在二人中间，左手臂紧贴着坑壁，手臂滚烫。
　　顿时，祁贽体内的气血翻涌、血管膨胀，心跳发出咚咚声响。双手、双臂由玉白变成了羞红，细白脖颈、皎俊脸庞、英气耳朵也透着红润，太过羞涩，太过紧张，迟迟未松开筱白。

　　筱白眨着眼睛，“应……该安全了，勒……死……我了。”

　　祁贽猛地放开筱白，右手摩挲着头盔，“我……我……我……啊，我忘记了。”

　　不久前，筱白将瓶装水分给了其他人，沉重的装备确实减轻了。但于她而言，装备太过沉重，去掉几瓶水并不能带来轻松。
　　惊悚的枪声，神秘地淘汰促使筱白不断狂奔，耗尽了体力。筱白轻声轻气地从口袋掏出一颗巧克力，掰成两半，一半放在自己嘴里，另一半伸手蹭到祁贽嘴边，“呐，你吃。”

　　祁贽哦了一声，随即张开了嘴含住了巧克力，紧接着偏过头去望漫天繁星，他的白眼球慌乱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一时间不知所措，“这里的星星挺多的。”

　　筱白无声地点了点头。

　　祁贽继续说：“市区没有这么多星星。”

　　筱白摇了摇头，炯炯地望着夜空，“不对，我们学校的天空有很多星星，也有这么多。而且比这里的星星更漂亮、更亮。”

　　祁贽一脸诧异，偏头看着她，“真的吗。”

　　筱白依旧注视着夜空，夜空中似有两颗依偎的明星在明眸流盼，“化学老师告诉我的。”

　　祁贽啊了一声，“化.......学老师吗。”

　　筱白点了点头，“开学第一天，典礼结束后，班主任找我了。教研办公室，我见到很多老师，化学老师也在，她告诉我的。”

　　祁贽突然想起数学老师也曾叫他去办公室，是为了准备数学奥赛的事情，那空筱白去办公室肯定也是为了准备奥赛的事情，如果是为了讨论学科的话也不应该是化学老师告诉她。
　　“星星涉及天文地理，应该是物理老师或者地理老师告诉你。”祁贽停顿了一下，“不是班主任，也不是物理老师。”

　　筱白胸有成竹地又重复了一次，“是化学老师告诉我的。”
　　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说：“我们学校的老师超厉害的。虽然化学老师教化学课，但她告诉我，如果其他学科遇到困难了，主教老师不在，也能尽情问她，她只是主教化学，并不代表其他学科不行。”

　　祁贽凝视着筱白，忽觉她的眼眸中溢满了崇敬、一脸敬若神明似的样子，他不由得嗯了一声。

　　筱白继续说：“不只是化学老师，其他学科的老师也一样。”
　　突然，筱白偏头看向祁贽，双眸炯炯发光，两人四目相视，“意思就是，不论哪一学科，只要学习上遇到疑难问题了，可以问任何老师了。”她一脸激动亢奋。

　　祁贽躲闪了筱白投来的目光，他望着夜空，断断续续地低吟着“青……坛……老师，一直都很厉害。”声音越来越小。

　　筱白继续望向天空，那两颗最亮又紧挨着的星星不知何时变得更亮了，似炽光灯。筱白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挂上了笑靥，“化学老师还说了，只有青坛操场能看到夜空中最亮的繁星，那些繁星距离我们最近，就是距离陆地最近。”

　　祁贽一脸诧异，半信半疑，“距离陆地最近，化学老师真这么说的吗。”
　　祁贽是天文馆的常客，知悉距离地球最近的恒星比邻星也要约莫4.24光年，它是一颗红矮星，亮度较低，可以说肉眼无法看见。
　　而夜空中肉眼能看到的最亮的天体可能是天狼星，它是除了太阳以外距离地球最近的亮星，位于大犬座，距离地球约莫8.6光年。
　　祁贽疾速转动脑袋，先是一脸疑惑，接着便否认了化学老师的言论，自言自吟，声音极小，“即使是天狼星，那也不是青坛的操场。”

　　筱白对声音极其敏感，“你在说什么……不是青坛的操场。”

　　祁贽偏头望向筱白，“距离地球最近的恒星比邻星，我们的肉眼看不到……”话音未落，他察觉到筱白的眼眸中起了怀疑，而且神色有点儿复杂。

　　筱白深信化学老师的言语，更坚信姥姥。曾几度，姥姥一手遥指夜空，告诉她，‘筱白，看那，最亮的，两颗星星紧靠着的，那便是你的爸爸、妈妈，想他们的时候，抬头就能见到了。’

　　祁贽话音未落静。
　　筱白质疑地望着祁贽，随即又一脸迷惘，神色尽是疑惑，脑袋疾速转动。
　　祁贽是我同学，不会毫无根据地乱说的，我应该相信祁贽。化学老师更不会骗人。

　　祁贽一怔，随即又说：“但我们的肉眼能看到最亮的天狼星……”只是它距离地球还要远，并未说出口。

　　“只要能看到最亮的星星就好了。”筱白说。

　　祁贽又一怔，须臾，“你……见过了吗。”他原本想说，你什么时候去了青坛操场，见到最亮的星星了吗。

　　筱白摇了摇头，应了一声，“没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回了学校，就能去操场看星星啦。”

　　祁贽借着皎洁月光，看着满脸笑靥的筱白，入了迷。良久，又说：“一回学校，就去操场。”一时间乱言乱语。
　　其实他想说，他能一起去吗。

　　天微微亮起，祁贽一睁眼，旁边的筱白蜷缩着身体依偎在他的身旁，晨光洒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锃亮锃亮的。祁贽看入了迷，他晃了晃脑袋，确定清醒了后，伸手调整了一下筱白的头盔，“筱白，我们得去找卫霰他们会合了。”

　　筱白还没从梦中清醒，糊里糊涂地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正前方脚步声徐徐靠近。
　　祁贽眼疾手快将筱白拉在怀中，紧贴洼坑，“别动，有人。”
　　祁贽将筱白隐藏好了又轻轻拿起AWM，他沿着地面碎步移动，这时，同样一把AWM盯着他的头部，他一愣，“卫霰，夏立，蒋焕，聂剑。”

　　筱白闻声望去，一见到卫霰，神色瞬间清醒了，一脸舒松。夜间筱白时不时碎碎念。
　　我哥，他们应该不会淘汰的。兴许太累了，想着想着竟睡了过去。

　　卫霰垂眸上下打量着筱白，伸手拉她出了洼坑，抬手轻轻抚摸着筱白的头盔，“有没有受伤。”

　　筱白摇了摇头。

　　卫霰说：“吓着了吗。”

　　筱白望着卫霰，傻傻一笑，“没有。”脸颊竟是红润。

　　卫霰一手轻轻捏了一下筱白的脸颊，“那就好。”

　　夏立将祁贽拉出坑，“我们找了一圈，没找到昨晚的教官。”

　　“我们班的同学已经被淘汰了很多了。”筱白苦恼着说。

　　夏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盔，“没事，我们去抓他。”

　　蒋焕伸出右拳，“一定找出昨晚的教官。”

　　聂剑伸出右拳，“我还是认为是蓟教官干的，只有他最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下狠手了。”

　　筱白一脸疑问，“那我们……去找蓟教官吗。”

　　夏立看着筱白，“对。”

　　筱白忧忧虑虑，小声喃喃着，“他可是蓟教官，我们……打不过。”

　　夏立指了指筱白的脑袋，胸有成竹地说：“我们智取。”

　　筱白睁着大眼睛扫视了一圈，夏立、卫霰、蒋焕、聂剑、祁贽皆是一脸信心地冲着筱白点了点头，她问：“智……取？”

　　夏立仔细分析着，“上次我、你都被蓟教官摔了，他也开局秒杀了祁贽，这是因为教官们一齐行动将我们逼得七零八散了。”

　　筱白点了点头，夏立继续说：“这次野练，教官都是分散行动。我们一致行动，不能分散太远，悄悄地找到蓟教官，然后一起上，胜算还是有的。”

　　筱白说：“这……蓟教官躲在暗处，我们……”

　　卫霰轻轻敲了一下筱白的头盔，“只要淘汰了蓟教官，我们班其他小组拿下顶峰旗帜的几率最大，而且陈醉、汪子旭、丁速还活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遇到我们班同学，你跟过去。”

　　筱白顿时懵怔了，“我们不是一组吗。”

　　蒋焕抢声而出，神色坚毅，“我们永远都是一组！”

　　筱白一脸认真，“既然是一组，为什么要我跟上别的小组。”

　　夏立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抢声而出，“因为在我们班，你最聪明。”

　　筱白扫视了一圈，“错了，你们都比我聪明，说是智取蓟教官，其实你们早就密谋好了，你们就是想与蓟教官同归于尽。何教官说了，蓟教官的实力是这批教官中最强的，如果想赢，必须躲开蓟教官，不要抱有一丝希望。”
　　筱白停顿了一下，神色复杂，“你们根本不认同我，从来没把我当成小组一员。你们只觉得我拖后腿了。既然这样，我走。”话音未断，筱白转身便走。

　　夏立、卫霰、蒋焕、聂剑齐声而出，“不对，你没拖后腿，你一直都是我们组员。”

　　筱白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们，“说谎，先是抢我背包，现在又赶我离开。”她的神色黯然，“唐僧赶走了孙悟空。”撂下一句话，毅然转过身，大迈步离开了。

　　小学时，空筱白每天放学回家，定要守着电视机，准时等着播放《西游记》。其中有一个片段，唐僧误会了孙悟空，决然赶走孙大圣时，孙悟空黯然神伤。这一刻，筱白不禁想起了这一幕，心里开始了流泪但她强忍了下去。
　　筱白后背上的背包遮挡了她矮小瘦弱的身子，若不细看，军绿背包成了幽灵飘飘荡荡远去了。

　　几人哭笑不得，蒋焕差一点儿笑出声，但最终忍住了。

　　卫霰眉间一蹙一紧，“不是抢包，也不是赶你走，去找蓟教官，太危险了，你不能跟着我们。”

　　蒋焕上前补充了一句，“上次，丁速抢下了旗帜，我们班拿了第一。这次你跟着我们班其他同学，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登上终点顶峰的。”

　　筱白停下了脚步，眼眸红润氤氲，“我知道了，你们在担心我。”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说：“哥，你们不需要这样。我发誓，绝不拖后腿，你们能做的我也能。而且，你们怎么就确定了，淘汰蓟教官的不是我？！”

　　几人皆是一怔，只听得筱白的声音直击耳廓。

　　“我们是一组，要么一起淘汰，要么一起到终点。”筱白的语气极其坚决，话音未落，周边竟是一片寂静，少顷，她说道：“再见！”大步就要离去。

　　卫霰一言不发，疾步上前，一手抓住了筱白，“走，我们去抓蓟教官。”

　　蒋焕、夏立、聂剑、祁贽跟上，纷纷伸出右拳，发出仅他们能听到的坚毅声音，“活捉蓟教官！”

　　筱白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酒窝深深而显，美极了，她也伸出了右拳。
　　六只拳头互相碰触，一颗坚韧的决心腾腾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