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感情纠葛，是爱是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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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牢房回到摘星楼的一路上，冷风吹拂着易远兮的长发，吹进他的衣衫，像有生命一样游走在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让他冷的瑟瑟发抖。
眼前浮现秦世仇血肉模糊的身体，那满头似雪的发，他何曾被人伤成这样，何曾这么狼狈，这一切都要怪自己，怪炎日。
只要可以将他就出去，无论什么代价，易远兮都愿意付出。
摘星楼，易远兮推开门，紫萱伏在大厅的桌子上沉沉的睡着。他低叹了一口气，俯下身轻轻地将她抱起。
紫萱惊醒，朦胧地睁开眼睛，易远兮淡泊的面颊映入眼帘，她轻笑一声，“你回来了。”
“嗯。”易远兮点点头，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下次不要睡在这里了，你怀孕了，要注意身体。”
紫萱看到易远兮强颜欢笑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看着她素净的面颊，易远兮心底涌起一阵阵的悲哀，他真的好想永远陪着她，永远抱着她，可是，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自私想法，他凭什么留住她呢？凭那些可笑的恩义？世仇对她用情那样深，自己那渺小的爱，百不及其一。
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晶亮的双眸紧紧闭上。
紫萱全身轻轻一颤，易远兮的吻与秦世仇带着欲望与毁灭性的吻不同，他的吻温柔如春日的阳光，让人安心，舒适。只是她很疑惑，今天的易远兮，似乎与平时不太一样。
“紫萱，”易远兮轻轻唤她一声。
“嗯？”紫萱抬起头，看到易远兮的眼角，似乎慢慢的湿润。
“他在崖顶，等了你七天七夜。他为情所伤，一夜白头。”易远兮能想象到那七天秦世仇经历了怎样的肝肠寸断，才会让他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彻底被击垮，无望地等待，便是痛彻心扉的折磨，倘若不是落月将他抓回，恐怕他真的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暴尸荒野，客死他乡。
“他……”紫萱低垂着眼眸，不愿多言。她不是木头人，秦世仇的付出她不是没有感觉，可是，想到曾经他的暴行，他的残忍，他的薄情，要她怎么去接受他的好，他给她那么多的伤害，在她心中留下那么多不可磨灭的伤疤，要她怎么去忘却痛苦与他相恋。
“他在牢里，高烧不退，奄奄一息的样子……”易远兮还未说完，就死死的咬住了嘴唇，生怕泄露一丝呜咽。片刻后他又问，“你觉得我卑鄙吗？”
秦世仇的话在他心中影响太大，他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就算好兄弟可以不怪他，可是他能不怪自己么？如今，唯一能赎罪的方法就是办好秦世仇交代的事情。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世仇把我带入杀手营帐，在我濒临死亡的时候，是世仇把我护在身后，在我几乎饿死的时候，是世仇给了我一个馒头……”易远兮的强忍哭泣的样子像寒风中抖落的霜雪，凄凉，孤寂。
看易远兮悲伤的样子，紫萱能想象到秦世仇的现状，她也明白，易远兮一定后悔了。片刻的伤怀后，她又自嘲的笑了笑，他曾是秦世仇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如今为了她，他背叛了誓言，背叛了兄弟情义，受到了所有人的蔑视与白眼，这对他来说，是多么残忍。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红颜祸水，这句话果然没错。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卑鄙，明明不爱远兮，却把远兮害的兄弟不和，背信弃义，日夜受到良心的谴责。她凭什么得到远兮这么多的照顾，她又凭什么让远兮为她做一切，就凭这张魅惑众生的红颜？
耳边回响起秦世仇的话，“美丽是错误而危险的，象因牙死，狐因皮亡。”
美丽，真的是有罪的，美丽，也是有错的。
若不是，她有这张脸，她不会被嫁入血夕城，不会遇到秦世仇，不会遭到那些非人的待遇，也就不会，害了易远兮，害了秦世仇，也害了自己。国色天香的美貌本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可是如今，她真的恨透了这张貌美如花的脸。红颜祸水，她为什么偏偏要做红颜！
可是，这一切还有挽回的方法吗？若是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长得丑如无盐，宁愿做素颜，也不要倾国倾城的容貌，也不要做红颜。
次日清晨，当紫萱从沉睡中醒来，易远兮已经离开。她支起身子，竟想不起昨天是如何入睡的，易远兮似乎流了很多泪，似乎万分悲痛的求了她什么。
枕边摆放着几支鲜艳的梅花，还有一张字条。她拿起一看，不由得轻笑一声，“傻瓜。”
字条上写着，“要事在身，未能等你起床，还望海涵。”
闻闻梅花清冽的香味，伸了伸懒腰。残梅的清香，沁人心脾，她真的好喜欢这个味道，似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地牢中的落月对秦世仇束手无策，无奈求助于炎日，炎日思索片刻后，仍然觉得该从紫萱下手，于是紫萱被“请”到了地牢。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紫萱仍然被秦世仇此刻的样子震惊，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秦世仇了吗？
发银如雪的黑衣男子倒在肮脏的地牢中，蔽体的衣衫褴褛破烂，死寂的背影几乎看不出一丝活人的迹象。
这个男人，曾经在紫萱面前，都是以睥睨众生的姿态出现，都是以高高在上的神明自拟，她真的，有些难以将他和曾经的秦世仇相提并论。现在的他，只能让人联想到颓废，落魄，甚至是，自暴自弃。
“秦世仇，你的旧情人来了。”落月从几个多嘴的宫女与太监口中已经得知了紫萱的身份，他也不去顾忌别的，只是一心想要击垮秦世仇，自然什么都说得出口。
秦世仇的身体几不可见的颤了几下，他怎会不知落月这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要用紫萱来打击自己。理智上，他告诉自己不能有所反应，可是情感上，却不得不有所反应。
“落月，我们先出去，秦城主恐怕有很多话要和我们的弟妹说。”炎日看到秦世仇似乎无动于衷的背影，先是有些惊讶，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不是没有反应。他心中明白，秦世仇一定是不想让他们看到他对紫萱有多在乎，所以装作毫不在意。
炎日与落月离开后，气氛仍然安静的诡秘，紫萱望着秦世仇的背影，心里涌起阵阵酸涩苦痛，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是他活该，可是，自己就没错吗？以恨为名，不能隐藏所有痛苦，就如同以爱为名，不能抹杀所有的伤害
“你来做什么呢？星云宫的三皇子妃。”秦世仇的声音听着淡漠的吓人，但是若是紫萱能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是多么痛苦。他只想快点赶她走，落月那个头脑简单的人什么都做的出来，若是他知道了紫萱在他心里的地位，想必紫萱就危险了
一片好心来看他，他却在那里故作清高，真是不识抬举。薄怒蔓延到紫萱的眼角眉梢，她微嘲地说道，“是啊，我来这里做什么！”
她果然误会了，秦世仇苦涩的一笑，真是没心机的小姑娘，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啊。他无法去解释，也不愿去解释。他的个性就是这样，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可以不计得失的去做，从来不需要与任何人解释。
“你走吧，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他清冷的声音努力掩饰着胸中澎湃的感情。这句话，感情占了一多半。他不要自己在她心中留下这么狼狈这么落魄的一面，虽然他不知道他在她心里留下了多少坏的印象，但是他知道，就算在她心里他永远是邪恶狂妄的恶魔，也总比现在这个可怜虫的形象好的多。
“我……”紫萱的心软了下来，原来他是怕自己嘲笑他啊。他怎么像个孩子似的，想必是男人的自尊在作怪吧。
“快走。”秦世仇平静的语调夹杂了些急切，她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因为情绪激动，他按住了胸口，轻咳了几声。
你以为是我想来的？若不是他那几声咳嗽，紫萱真想扭头就走，可是看他蜷缩起身体痛苦的样子，她又不得不担心，她知道自己的弱点就是恻隐之心和良知，在这两个弱点上受尽了秦世仇的刁难，可是她总是改不掉。
不经意间瞥见牢门竟然没有关，她拿起牢房桌子上的水走了进去，在他身旁蹲下，“给你。”
秦世仇轻叹了一声，费尽了力气坐起来，看了紫萱一眼，她怎么还没学聪明，在善良上吃的亏还少吗？抢过她手中的杯子一口饮下，若是这次自己还能活着出去，一定要把这傻丫头调.教好。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自己不能死，虽然有些自作多情的成分，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他死了，她怎么办。
“你头发怎么了？”紫萱看秦世仇直勾勾的目光，不由得脊背一阵发麻，只能扯些别的话题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秦世仇摇头不愿去回答，伸出伤痕累累的左手将她散下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轻轻地说，“你不该来。”
他的手掌，竟然带了一丝温度，擦过紫萱白皙的脸颊，一直抚到耳后，让她心中一阵轻颤，本能地侧过脸，暗暗骂了自己一声。
她真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秦世仇的心情在见到她羞涩的样子后，居然好了起来，酷刑折磨又如何，千刀万剐又如何，只要还能见到她，哪怕死也值得。
“紫萱，你知不知道，我很开心。”
真是个怪人，被关在这里，还开心？紫萱猜不透秦世仇的想法，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沉默。
突如其来的浓重血腥味包围了紫萱，她被拥到一个温热的怀抱中，血腥味扑面而来。该死的秦世仇，都在牢房里了还敢这么放肆，然而她刚想推开他，却顿住了手，血腥味虽然浓重，可是夹在在其中的淡淡残梅香却还是被她闻到了。以前怎么没注意秦世仇身上有这种味道？难道自己喜欢梅花香，是因为秦世仇？她错愕地愣住，甚至忘了推开正在抱着她的秦世仇。
“那七天，你为什么不来。”秦世仇收紧左手，将她束缚到怀中。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她推开的准备，可是令人吃惊的是她竟然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她的心里，还有他吗？既然有他，为何不来赴约？若是无他，为何又要来看他？既然弃了他，又何必再来可怜他？若是不弃他，又为什么要那样折磨他的心？
这句话唤回了紫萱的理智，她急切地推了他一把，想要挣开他的怀抱
秦世仇跌倒在地上，全身的伤口似乎都震裂了一般，疼痛来的锥心刺骨
看他脸上痛苦的表情，紫萱又有些后悔，他伤得那么重，自己刚刚似乎用力太大了。可是，她又实在说不出什么关心他的话。一时无措的愣在了那里。
“我没事。”他勾起唇角，绽放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他能想象紫萱此刻心情的复杂，他也经历过那种爱恨交织，不知所措的阶段。
“嗯。”紫萱点点头，不知再说些什么才好。抬起眼睛，偷偷观察了秦世仇一下，却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的右臂一直垂着，好像从刚刚开始，他一直都在用左手做事。
顺着紫萱的目光，秦世仇满不在乎的笑笑，“没断，就是抬不起来。”
紫萱惊讶地看着秦世仇，他怎么连自己想问什么都知道？
“猜你的心事，再容易不过。”身为君王，首先要懂得的就是观测人心，而紫萱这种人，是最容易猜测的类型，单纯，未经世事。
“我……”一种被看穿的愤怒让紫萱的脸迅速涨红，她不要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可是怎么在他面前总是出丑呢。
忽而一阵强烈的风似有生命一般滚滚而至，阴暗的牢房所有的火把全部熄灭，虽然天色尚早，可是牢狱中却变得漆黑，关着秦世仇的牢房是个密室，并没有窗。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紫萱本能地叫了一声，全身轻颤。记忆里的可以遗忘的噩梦逐渐复苏，她的母亲，被叶晋天赐死，在漆黑的房间，倒在血泊之中，等到她回去，几只老鼠已经将母亲的尸体啃咬的面目全非。她跪在母亲的尸体前足足三天，人们都以为她胆子大，冷血，可是却不知道那是悲痛到了极致所致的麻木。当她触摸到母亲染血的手时，那冰冷滑腻的触感在她心中留下了永远的噩梦。从此，她怕黑，怕老鼠，怕那种冰冷滑腻的触感。
“到我这里来。”黑暗中传来秦世仇关切的声音
紫萱想都没想，立刻像那个方向扑过去，感受到那个人消瘦却结实的肩膀，她轻声啜泣起来，紧紧地抱着他，仿佛抱紧一个救命稻草。
“怎么了？”秦世仇轻轻抚摸着她颤抖的肩膀，这个女孩子胆小他知道，可是她有胆小到这个地步吗？
“我娘死了。她就是在一片漆黑中死的，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好怕，你知道吗？我当时有多害怕。”紫萱脑海里只有母亲死去的那一幕，她用力地抱住秦世仇，没看到他因痛而失血的脸颊。只是一直轻轻的哭着，将满心的恐惧说给这个在黑暗中给她安全感的人。
“都过去了，别怕。”秦世仇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想必是她小时候经历了什么恐惧的事吧，就像自己小时候亲眼哥哥死在自己面前一样，到现在仍是无法摆脱的梦魇。
黑暗中，他用左手在她背上轻轻滑动
有些痒，紫萱刚想躲避，却发现他似乎是在写什么字，她静下心来，细细地体味着背后那一笔一划，然后，心里徒然一酸。
“以，后，我，会，保，护，你。”
火把很快就被点亮，炎日与落月重新站在牢笼外，颇有兴致地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三弟妹，你也太不守妇道了。秦世仇，你是不是松开我们的弟妹。”落月不知死活地嘲讽着，这样的女人，不知道冷星看上她什么了，不就是漂亮些么。
秦世仇充耳不闻，我行我素地抱着紫萱，嘴角带着一丝宠溺地微笑，和以往的他大不相同。
紫萱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自己刚刚是怎么了？难道就因为他对自己好一点，自己就被感动了吗？不，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在他身边，吃得苦还少吗？绝对不能再对他心软，这个冰冷又邪恶的男人，永远不可能转性。
怀中那个娇小的人有异动，似乎是想离开自己的怀抱，却又不敢使力，似乎害怕碰到自己的伤口。秦世仇的笑容渐渐扩大，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对么？还是，不愿伤害他的对么？还是在乎他的，对么？他不禁坚定了要夺回她的信念，她心中有他，这个消息让他久违的兴奋被点燃，再也无法熄灭。
“秦城主，你是时候放开紫萱了，我们得把她送回冷星身边。”炎日礼貌地笑笑，言语中暗暗告诉了秦世仇，云紫萱现在是易远兮的人。
秦世仇抬起眼睛，之前黯淡无神的冰蓝色已经转变为浓郁幽深地暗蓝，炎日，他冷冷地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一遍又一遍，每念一次，心都都似乎被锯子摩擦过一回。他无法忘记，那个在接生婆手中摔落的胎儿，那是他此生的挚亲，是他的长子，可他竟然，连他的尸首都保护不好，连他的尸首都，没有勇气多看一眼。
炎日，假以时日，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感情纠葛，是爱是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