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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常乐笑不出来了,望了望四周,问道:“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有人在哭。”月璇答道。

      “这深山野岭的,会是什么人啊?”

      月璇笑嘻嘻地唬他:“可能是深山老妖,专捉问题多的人吃。”

      常乐白他一眼,哼道:“依我看,是专挑细皮白肉的傻大个儿吃还差不多,肉多劲道还不腻。”

      傻大个儿却听出了别的意思,咧开嘴角,特厚颜无耻道:“那也只能说明老妖的眼光不赖,所以你在变相夸我吗?”

      常乐懒得搭理他,转对面前的少年喊道:“喂,去看看声音从哪里发出来的。”

      月璇小声提醒:“你这也太不礼貌了吧?”

      “放屁,跟一只妖讲什么礼数。”

      无念驻足,下一秒投来鄙薄的目光,背后冷冷丢下几个字:“关你屁事。”

      “你——!”常乐气得瞪眼溜圆,撸起袖子就要捶上一拳。月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赶紧给他降温,“淡定淡定,人家好歹是在帮忙,总不能昧了良心倒打一耙吧!”

      总得有人带路,打起来可不好,常乐咬咬牙,悻悻收手,背地里骂无念“狗腿子,冷血莲花精”。

      月璇倒不甚在意,毕竟他早就习惯了某人草木知威的冷眼。这小花妖也是身不由己,态度差点是应该的。怕两人再起火,他只好夹在中间当隔板了。

      循着哭声,他们找到一块巨石,正端详着石壁上的岩画,走到拐角处,突现的一幕把两个年轻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石壁背后蹲靠着一个埋头哭泣的女孩,她的体态娇小,身穿五彩锦罗羽衣,繁缛的灵蛇髻上,一柄镶缀了五色流韵翎毛的梳篦分外惹眼。

      之前确定过,桃都山的居民几乎全在家中静待,山上不可能出现除他们外的第四个人,况且这姑娘的妆饰怎看都不像一个寻常女子。

      月璇伸出手,眸中泛起金辉:“这位姑娘……”

      少女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望上他的金瞳。

      眼睛与心魂想通,如果一只妖的修为强到足以掩藏自身的妖气,那么他的眼睛就是窥探其真身的捷径。

      月璇看她眸底并无异象,暗暗松了一口气,“姑娘怎么在一个人这里哭?”

      少女容貌清婉,眼眶湿红,巴巴地望着月璇腰间的首席令,怯生生道:“你们是来帮我的么?”

      月璇微微一笑,解下玉牌给她看,“别害怕,我们都是从修真界来的修士,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少女看看玉牌,看看他,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搭上他的手腕。

      “……”

      常乐惊道:“你怎么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啊!”

      少女一惊,讪讪缩手,弱声道:“对不起,我失礼了。”

      常乐还想说什么,话刚冲到嘴边,被月璇一个回眸摇首抵了回去。

      这姑娘不善交际,号脉的话直说不就行了,整的像偷摸似的。月璇没怎么上心,他现在只想尽快解决这份差事。

      月璇笑着宽慰她:“没关系的,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少女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小少年,心里暖融融的,这才浅然微笑,小声说:“我叫司晨,我家那棵树被一条龙霸占了。”

      月璇微微睁大双眼。

      “什么?!”常乐脸色骤变,“你是司晨?!你就是那个主司晓暮的天鸡司晨?!”

      也是桃都山的守山神灵。

      司晨疑惑:“有什么问题么?”

      常乐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玲珑娇弱的小山神,脑子一抽,小声嘟囔道:“原来母鸡也会打鸣啊……”

      司晨耳朵一竖,面上即刻升起两朵红云,咬着唇,凶巴巴道:“你这个无礼的修士,我可是九曜神尊亲封的神官,你有什么资格羞辱我!”

      常乐有被她的气势吓到,脑际一片空白:“那你不也没打得过赖皮……”

      月璇连忙捂住他的嘴,惊愕地看向司晨。

      少女沉着脸,手指委屈地绞着衣带。

      她的家被无赖霸占,已经有数十日风餐露宿了,好不容易遇到救星,又要被无礼修士挖苦……她委屈极了,眸中多了些晶亮的东西。

      月璇汗颜,正要哄劝赔礼,却见少女悲伤的咧开嘴角,仰天爆发一串长长的啼哭。

      “……”

      几个大老爷们同时傻在那儿。

      司晨哭得梨花带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滚落。

      少顷,天空积起厚厚的阴云,一记响雷劈下,山体开始剧烈震颤。

      山神发威,整座山都为之惊颤,这次连无念也有些把持不住,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倾去。

      惊悸间,一双有力的臂膊稳住了他。

      一片温烫贴进掌心。

      无念怔愣地抬起头,撞进一双翦水的瞳眸中。

      他看到那个人弯起眉眼,温声对自己说:“没事吧?”

      长睫轻颤,别开眼:“没事。”

      “别腻歪啦!快想办法让她停下来啊!”常乐叫着苦,两手支地,堪堪稳住身子。

      月璇:“……”

      这可让月璇犯了难,他压根就没哄过女孩子,更别提这位金尊玉贵的仙女了。

      却听见怀里的少年略显焦灼的声音:“想办法,不然下面的人都要遭殃。”

      此话一出,哭声奇迹般戛然而止,山体停止晃动,阴云散开,露出原本湛青的天幕。

      几人不约而同看过去——

      司晨眼眶莹然,有一茬没一茬地抽着泣。

      月璇心里了然,山神怜惜生灵,即便自己受再大的委屈也不愿牵连子民。

      他看一眼罪魁祸首,搡了一把。

      常乐打个趔趄,原地踌躇了一会,也觉得错在自己。磨磨蹭蹭上前,对着小山神抓了半天头皮,才终于憋出一句:“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说你……龙的事你放心,我一定帮到底。”

      司晨抹了抹泪,小声地:“没关系,我哭一会就好了。”一会,又说:“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打不过沧渊。”

      “沧渊?”

      “嗯。”司晨继续说,“那天,他忽然闯进我家,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心情不好,每隔一段时间发泄一次,任我怎么叫都不理。后来,他误以为我要赶他走,就把我扔出来了。”

      “嘶。“常乐嫌恶地皱了皱鼻子,“这赖皮龙也忒变态了,赖在人姑娘家里不走,什么毛病?”

      月璇说:“既然这样,那就带路吧,我们会帮你的。”而后对身侧的少年道:“你放心,如果那条龙没有恶意,我不会动手的。”

      他以为无念之所以半路杀出拦截,是为了保护沧渊。

      无念没有看他,只盯着一个地方出神。

      忽然觉察四周有异,冷锐的眸光扫过去,却同司晨的视线匆匆错过。他轻慢地抬了抬眉,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

      司晨敛容,背过身去,手臂屈曲,玉指撩起一线幻彩,瞬间将他们传送至一颗巨大森茂的古树面前。

      她看着树说:“这里便是我家了,沧渊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繁茂的树冠绵延四方,将范围内的阳光遮得一丝不漏。

      常乐惊叹道:“哇!这么大的树就你一个人住?”

      “是的。”司晨颔首,走进树穴。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快走吧。”月璇拉起常乐的胳膊,回头招招手,“快跟上!”

      无念打量一周树的四围,闭了闭眼,默然跟上。

      树心别有洞天,乍一看可容下百十号人,其实就是一间寻常姑娘的厢房放大的样子。

      司晨蹑足走在前面,回身比了个“嘘”的手势。

      常乐意会,向后递眼色——
      月璇意会,向后递眼色——

      “……”
      无念嫌弃地看着前面活似江洋大盗的几个人。

      几人慢吞吞地挪到廊道拐角,刚一转身,常乐险些吓晕过去——只见一团赭红色的庞然巨物赫然盘踞在地,周身全是瓶罐破碎的瓷片。

      他刚要张大嘴巴惊呼,就被月璇一巴掌封口。

      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一只庞然大物,任谁都要骇然失色。

      司晨对月璇耳语:“他就是沧渊,脾气不太好,你们小心些,千万不要惊到他。”

      月璇点点头,开始细细端详龙的身体。

      不看还好,一看着实吓一跳,他的心脏猛地一紧。

      同凤凰涅槃一样,龙每隔千年经历一次换鳞,年岁越长,龙鳞的色泽越丰润,质地也就越刚硬。

      而眼前这条龙,鳞片不仅有着极其奢华的金属光泽,且肉眼可见的锋利尖锐,绝非千年道行这么简单。

      他终于知道司晨为什么打不过沧渊了,恐怕也只有鎏金锁这种层级的神兵才能降服修为如此凶悍的妖兽。

      若是放任他不管,日后成患只是时间问题。

      见月璇眼神戒惕,司晨忙附耳道:“别担心,他虽然道行高深,却喜乐悠游自在,不会对人间造成威胁的。”

      闻言,月璇稍稍放松些,指掌无声无息地缠上锁链,徐步趋近。

      倘若沧渊横蛮无理,凭靠鎏金锁的刚硬,他有七成把握能与之一搏。

      微微的振幅沿着链身传至另一端,无念回身一跃,坐到高处枝丫错节的地方,一脚架在树桠上,自上而下凝眄。

      月璇越靠越近,始终未见龙有动静,于是狐疑大步上前,眼贴着龙鳞看,竟能照见自己的脸。

      和这种大家伙相比,他显得渺乎其小,一片龙鳞都能折合他整颗脑袋。

      月璇听见龙有些重浊的吐息声,目光顺着鳞片向上,看不见龙首,但见龙上下起伏的躯干。很明显,龙头该是埋进身体围成的圈里了。

      他好奇的用指节扣了扣龙鳞,看沧渊会不会有反应。

      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拜托,你不露头我怎么行事?
      月璇不饶,这次换用大点的力度敲了敲,可把常乐和司晨吓得不轻。

      突然,龙重重地喷了两口气,一根不知从哪个地缝里撅出来的爪趾,一下子把月璇崩了回去。

      月璇“哇哇”扑棱着,一头撞上常乐,惨叫和人影混成一团,像个球,滚到墙边。

      司晨吓坏了,惶急跑去查看他俩的情况,“你们没事吧?都说不要惊到他了,怎么还……”她试图拉起他们。

      “姓司空的你又手欠什么?……啊呀!疼,疼……”

      常乐艰难地翻过身,好巧不巧对上头顶某人含忖的目光,恼羞成怒道:“喂!你坐着看戏不腰疼啊!信不信我把你揪下来?!”

      无念缓缓垂下眼帘,仰后倚靠树壁,一手支着下颔,嘴角嘲讽:“来。”

      常乐气得直跺脚,努着眼球把上面的人骂得狗血淋头。

      “冷血莲花精!你不是禽兽不是人,老子辛辛苦苦攒了大半年的酬金,就差一点点,一点点!!全他妈被你搅黄了!”

      “你他娘的不出来会死啊?烂泥巴地里长出来的没娘养的东西,猪狗不如!谁要能看上你,那就是眼瘸,蠢猪,伧夫!……”

      无念缄口不语,就这么听着,面无表情地居高睨下,直到常乐骂到口舌抽筋,他的唇角骤然冷垂,处在逆光的角度,半张脸都是阴恻的。

      他幽幽开口,直截冷嘲:“傻逼。”

      “……”
      两个字给常乐整词穷了。

      无念冷哼一声,跃然而下。

      此时,一名不知情少年还晕晕乎乎趴在地上,抬头看见一双黑革劲靴,愣了愣,顺着漆黑的直摆望上去,仰见一张清艳冷傲的脸,而这张脸却没有主动俯下与他对望。

      无念神情寡淡,散在额前的碎发遮住半只眼睛,站在幽暗的角度愈显森冷。

      “你是琼芳岭的花妖?”少女柔柔的声音传入耳中。

      放眼全天下,“琼芳岭”可不是个生疏的名字,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无念一人身上。

      无念转过眸,冰冷的目光只是盯着司晨。

      “你来这里,是为了沧渊,还是别的什么?”

      很蠢的问题。
      无念嘲弄似的微抬了抬目下睑,不予理会,直接从地上人的头顶上跨了过去。

      月璇的脑袋跟着他的跨步转了个大弯,回过头,愣愣地看着他清瘦的背影。

      当初冠绝一时的琼芳岭,曾是整个人世间领域最大,武备至精的妖族部落,也是人间乃至修真界的头等大患。可后来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琼芳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了。

      倘若他真是琼芳的妖,是不是就能说明,琼芳现世,人界要变天了?

      司晨从一开始就洞悉了他的身份,之所以没有当时道破,是恐他对修真界的两个少年不利,因此决定引狼入室,亲自审问他的来意。

      不过现在看来,“狼”似乎是在将计就计——

      无念径直走向沧渊。

      司晨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他要干什么啊?!

      四千年前的沧渊就已经是众多不逞之徒觊觎的对象,更不用说现在了,这只妖虽然现在受制于人,但泰然自若的,估计还留有后手。

      说来奇怪,无念一靠近,沧渊竟有了反应,身体顺着头部舒展开来,露出一对鹰隼般凶锐的幽绿眼瞳。

      沧渊用前爪支起上身,庞大的身躯遮住天光,投下一片阴影。

      无念走进这片阴影,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龙头屈指一勾。

      只见沧渊乖顺地俯下身,把耳贴近他的颊畔。

      月璇猜的不错,他俩的确认识,因而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就怕两个是同伙,于是瞪眼凝盯着一龙一人。

      无念轻启薄唇,在龙的耳边说了什么,沧渊一听,气愤地炸起鬃毛,嘴皮子一掀,喷出两股热气。无念微微蹙眉,又说了一遍。这回,沧渊眼珠子一抡,瞅了他一眼,随即不情不愿直起身,眼睛沿着地上的长链,猝然射出两排幽绿的寒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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