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长青》RSH

6、报仇

　　偌大的操场里容纳了明礼几乎所有的学生，每个班级列成整齐的方阵，统一穿着印有明礼刺绣花纹的白色衬衫，依次走过蓝色的塑胶跑道，少年少女洋溢着的青春气息几乎要盛不下去。

　　“咚！咚！咚！”国旗队的男女混合方阵脚踢正步，声势浩大。

　　每一位明礼学子目送红色的五星国旗缓缓升起，目送蓝色的明礼校旗徐徐升空。

　　校长缓缓走至主席台话筒前，承载着落在他身上的上千道眼神，掷地有声：“我宣布！。明礼中学秋季运动会，现在开始！”

　　“砰！”一声巨大的礼炮响彻这方天空，爆发出的闪片在空中肆意飞舞。

　　赤诚的红、健美的绿、自由的蓝、阳光的金，亮片在十月的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色彩，映衬出每个明礼学子脸上绽放的阵阵笑容。

　　整个操场都弥漫着喜庆，每一粒空气分子都宣布着今天的喜事。

　　古人曾用孔明灯向天神许愿祈福，如今，大家用气球来寄托心愿。

　　手握各式各样的气球，不管你是传统的圆气球、动物气球，还是搞怪搞笑的创新气球，在这里兼容并包。

　　在一片欢呼与喧闹过后，大家纷纷凝神，屏息等待着运动会的最后一项进程。

　　校长看着台下的莘莘学子，露出欣慰的笑容，右手引至难得的万里晴空，对着话筒大声宣布：“现在，请放飞你们的梦想！”

　　刹那间，上千个气球腾空而上，带着令人牵挂的握绳，驮着受人托付的愿景，在空气中自由纷飞。

　　头顶上的蓝天被色彩斑斓的气球点缀，显示出几分难得的童真与幼稚。

　　林懋生站在摩肩接踵的草坪上，抬起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眯眼望向天空中刚刚逃离的气球：它越飘越远，途中和其他气球打打闹闹，挤来挤去，最后一起看不见了影子，去向了人们未知却向往的地方。

　　他突然觉得心中飘着的蒲公英种子好像也并不孤独了，也许自己的蒲公英就是此刻的气球，在空气中看似飘渺独立的虚浮，实际上正被千百个气球包裹着。

　　“懋生！”思绪被陈慈的喊声抽回。

　　转头看去，甘鹜、陈慈、郎定波、寻滢、向越他们五个人打打闹闹地站在后面，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真实无比。寻滢朝他招了招手说：“快过来！就差你了。”

　　林懋生看着这一幅饱和度鲜明的画，让他过分的想着连空气中的灰尘最好都不要去沾染。

　　他脚步顿了顿，不忍插足。

　　没成想甘鹜直直朝他走了过来，伸出带着黑色运动手表的左手，用手掌整个轻轻嵌住林懋生的手臂，领着他往他们几个人那里走去。

　　嘴里说着像是有些不耐烦似的：“磨叽什么呢？”

　　林懋生虽说还被懵懵的带着往前汲，但嘴里仍不忘小声嘀咕：“……哪儿磨叽了？”

　　“待会儿你要去航拍？”甘鹜挑了挑眉，没接他刚刚的话，反倒又开口问他。

　　林懋生有些疑惑：“对啊，怎么了？”

　　“没事，我还以为像林老师这样的，会继续呆在教室里学习，”眼看就要走到他们几个人那儿了，甘鹜放低了声音回答他。

　　我？我是哪样的？难道你很了解我吗？

　　林懋生的叛逆心理像是被这句话轻易激发，扯了扯嘴角轻笑，在心里忍不住腹诽。

　　向越等人到齐后就开始拆起了一个硬纸盒，又揭开了一层泡沫纸，取出两台黑色的亮锃锃的无人机摆在地上，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郎定波去跳高检录了，甘鹜下午跑1000米，那咱们就机动调配，操纵无人机、观察画面、后勤保障，大家都轮着来，你们看行吗？”

　　向越推了推眼镜，快速给出了一个方案。

　　“我说你下次能不能推眼镜不用中指呢？”陈慈站在向越对面，有些无语。

　　“抱歉，但下次不改，嘿嘿。”

　　陈慈更无语了：“你小子！”边说边作势朝向越挥拳。

　　“行了行了！”寻滢看着这群男生真是觉得幼稚的想翻白眼。

　　最后几个人有商有量的把结果分配出来后，拿着设备和水杯什么的就往跳高区去了。

　　大疆的无人机毕竟十分金贵，考虑到设备的使用问题，向越自己操控一台，寻滢给他找视角拍摄，甘鹜自己玩无人机也挺熟练，就配林懋生来辅助他拍照了。

　　至于陈慈，他小腿里打了钢钉，帮着他们拿水杯和遮阳伞，跟着几个人走走停停当个后勤也不错。

　　“诶我郎哥呢？”陈慈使劲垫脚，扒拉着甘鹜的肩膀，凑着脑袋往乌泱泱的人里面挤。

　　“这么显眼你都看不到？”寻滢抱着双臂在旁边嘲笑他，眼睛看着前面又继续。

　　“穿一身这么骚包的粉，还不够吸引您的注意啊？”

　　其实林懋生虽然站在稍外围，但他余光也早早的就瞥见了一道粉色的身影，后来定睛看，才发现是郎定波不知何时换了身衣服，在一众黑白灰的配色里脱颖而出，再加上优越的身高，更加显眼了。

　　“林懋生。”

　　甘鹜突然出声，淡淡喊了他一句。

　　“嗯？”他闻声踏着松软的塑胶草坪走近甘鹜，以为是要准备开始拍摄了。

　　甘鹜低头摆弄着，开始准备启动手中的无人机，抬头，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后又移开：“站那么远，待会要拍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

　　“什么叫又……”林懋生今天是第二次反驳他。

　　“拿着。”

　　林懋生从甘鹜手中接过无人机的实时画面显示屏，乖乖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待会儿我把无人机操纵到跳高区的上空，你看显示屏来找角度，要移左或者移右就跟我说，觉得不错的画面就录视频或者按‘cut’键拍下来。就在这儿。”甘鹜凑过来指了指两个按钮。

　　清新的皂角香争先恐后的跑进林懋生的鼻子。

　　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

　　“怎么样怎么样？拍到我起跳的帅气瞬间了吗？”

　　郎定波脖子上吊着一块银牌，手上拿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背着个姜黄色的小背包凑过来看两人的合作结果。

　　“恭喜你啊！喏，你看还行吗？”林懋生笑着把显示屏往他那儿移了移。

　　郎定波睁大了眼睛，拉长语调：“这还是我吗？这么帅？”

　　“别臭美了，”甘鹜走过来说，“寻滢初赛要开始了，走，去体育馆。”

　　“对对对，滢滢昨天还说要给她拍点好看的照片，咱们快走别耽误了。”

　　郎定波这下又不看他自己的照片了，开始催起了别人。

　　“那这次你来拍吧，”林懋生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他。

　　郎定波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爽快接过了。

　　等他们到了体育馆里时，选手和观众几乎挤满了四周的看台，热火朝天的在鼓舞士气。

　　虽然几人都是小跑着赶过来的，奈何明礼太大了，等几人赶到时，寻滢已经在场上打完一轮了。

　　上半身的白色速干衣都有些被汗浸透，微微贴在少女的薄背上，下身穿着一条尤尼克斯的宝蓝色弹力裙裤，头发也有些被汗湿，一缕缕的贴在额角。

　　费了好大力气才给找到一个能站住脚的位置，又怕干扰到比赛，甘鹜没敢让无人机进入赛场，在观众席上操纵着，还要听着郎定波不停的使唤。

　　“左左左！”

　　“往我这边点儿！”

　　“诶不是不是！往右往右！”

　　饶是甘鹜的好脾气也被折磨的不轻，轻轻在旁边“啧”了一声。

　　林懋生看着甘鹜觉得有些好笑，觉得自己终于看见了他客气表面下的一点小脾气。

　　这一场打完过后，郎定波赶紧把显示器塞给林懋生了，背着书包急匆匆往场下跑去。甘鹜和林懋生也跟在他后面一起下去了。

　　走下去后发现陈慈和向越两个人跟木头一样还在旁边抱臂观战，还观的别人班的战。

　　“喝点水。”郎定波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寻滢。

　　“哟，我刚刚打完一轮都没见着你们，还以为你们太忙来不及了呢。”

　　寻滢脸上泛着薄红，接过瓶子，浅浅抿了一口水，有些气喘着甘鹜站在旁边说道。

　　“诶我包呢？”

　　“我这儿呢。”郎定波反应过来，迅速把背上的包取了下来拿着。

　　寻滢就着他拖住双肩带的手拉开了拉链，边对着包里翻来覆去的边嘴里说着：“我还记得我带了条毛巾擦汗的呢？”

　　林懋生心里有些疑问，但怕自己多想打扰了人家，面上不显，没问出来。

　　明明自己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可甘鹜就是俯身在他耳边，像是解释似的说了一句：“他俩青梅竹马，平时也这样。”

　　向越这时也走过来了，问他们：“你们拍的怎么样了？”

　　林懋生歪头，举起手中的显示屏晃了晃：“好像还不错？”

　　寻滢看着向越显示屏上的照片，一言难尽，觉得自己真的汗流浃背了。

　　她说：“这照片发丝飞舞、表情狰狞，不行不行。”

　　向越说：“这才是最真实的竞争！”

　　她又说：“那你拍我输球的视频干嘛？！”

　　向越又安慰她：“这世上哪里有常胜将军？”

　　真是快要被他气疯了，谁不希望拍下自己美美赢球的瞬间啊！？

　　寻滢已经对这群男生彻底了希望。

　　她转头看向郎定波，语气有些不好，紧绷绷的：“那你给我拍了没啊？”

　　郎定波这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挠了挠他的寸头，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弯下腰，两只手递过显示屏到寻滢面前，翻给她看刚刚拍的照片。

　　两个人凑着头看了一会儿，寻滢眼神里这才渐渐有了光，用没拿矿泉水瓶的那只手轻轻滑着屏幕，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下满意了吧？大小姐？”陈慈看着两人，在一旁似笑非笑。

　　“实在是不能更满意了呢！”寻滢看过来，拖长语气，故意眯着眼睛笑，想凑过去阴阳他们两人的拍照技术。

　　郎定波叫住了她，把刚刚寻滢用了的毛巾和那个姜黄色的小包一起递了过去，正色说：“先去换件衣服，你出汗太多别到时候感冒了，我们在体育馆外等你，待会儿一起去食堂吃饭。”

　　“大热天的能感冒什么……”

　　寻滢忍不住反驳她，可还是接过包转身去体育馆里的更衣室了，毕竟一身汗也很不舒服。

　　几人等寻滢走远后，就听陈慈说：“那要不这样，鹜哥、懋生和我，先去食堂占位置，反正今天中午的菜都是统一的，给你俩先打着放桌上，大热天的也不怕菜冷，不然食堂人太多了没地方坐。”

　　明礼运动会会邀请一部分校友和家长来观看，包括周围的居民在今天也可以进来学校看比赛，所以食堂的人会格外多。

　　郎定波犹豫了一下，又点头答应了：“好，我们尽快过来。”

　　*

　　食堂里果然人满为患，饭菜的热气飘荡在空气中，运动过后的人们挤在一起也散发着大量热气，食堂里开着的冷气也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等他们仨好不容易把菜打好放到桌上后，就远远看见郎定波已经拨开食堂的塑料卷帘门和寻滢一起进来了。

　　林懋生看了一眼餐盘里一格格的菜：梅菜干蒸红烧肉，清炒油麦菜、清炒四季豆、铁板孜然牛肉，还有一碗红枣炖鸡的汤。

　　还算不错，对他很友好。

　　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梅菜干的甜和辣椒酱的微微的咸辣包裹着他的口腔，炖的软烂的红烧肉入口即化，每次吃饭都是在进一步体验星城菜的美妙和玄机。

　　陈慈吞下嘴里的一口饭，开口问道：“下午鹜哥比赛，咱们都没安排吧？”

　　寻滢摇了摇头，把碗里的香菜都细细挑了出来，回答道：“没有，我们决赛要等到最后一天了。”

　　又看向其他人，也纷纷摇头。

　　甘鹜觉得有些好笑，问陈慈：“怎么，这是要去给我撑场子吗？”

　　陈慈用余光感受了一下从四面八方的女生身上投射向甘鹜的眼神，对他说：“撑场子你还差我们几个吗？我们这叫亲友团！”

　　“到时候你跑着跑着觉得太热了，我们就给你送水降温，顺便产出一些帅照，怎么样，不亏吧？”

　　甘鹜像是恍然大悟，捂着嘴笑，肩膀还笑得微微有些抖：“就趁着这会儿能往我身上泼点水呢，敷衍你问数学题目的仇，现在是终于能报了。”

　　陈慈接话道：“对啊，此时不报何时抱？你说是吧懋生！”

　　林懋生突然被点到，嘴里的饭还没嚼完，冷不丁被噎了一下。

　　自上次之后，甘鹜和他都默契的没有提过关于互助小组的事情，突然一下被点破，林懋生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反驳陈慈也不行，赞同他好像更不行。

　　不过幸好甘鹜自己先开口了：“林老师是大人不记小人过，跟你不同。”

　　说完还颇有意味的和林懋生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