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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夜奔或私奔其实都是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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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我翻了个身,顿觉浑身上下都好像散了架似的,酸痛不已,想来是昨夜里在马背上颠簸了太久所致。呷了呷嘴,正打算继续接着睡,忽然想起了什么。
该死的,我这不是和曹晏楚逃亡呢嘛,怎么还有心情睡觉!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周遭的陈设布局映入眼帘——这里是……哪里?
古色古香的木质家具,却与莫宅的精致大相径庭。粗简陈旧,门外时而传进熙熙攘攘的人声,嘈杂不堪。视线在屋子里环视一圈,终是在屋子一角的卧榻上瞧见了曹晏楚的身影。此时的他正单手支头,半靠在榻上,似是熟睡的模样。
我细细望了他一番,睡着了的曹晏楚看着也没那么那么讨厌嘛。刀削般的侧脸犹如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塑,不及莫燃的妖娆,亦不及莫锡的儒雅,却有着一种独特的刚毅男子的魅力。剑眉飞入两鬓,高挺的鼻梁下,一双微厚的唇微张,均匀翕张。尚来不及换下的一袭黑色夜行衣,将他本就挺拔的身材勾勒得愈发使人鼻血喷涌。
啧啧啧,真是块俊男的好胚子。
视线逐渐往下,落在他松松垮垮搁在腿上的另一只手,即便是陷入梦境,也不忘牢牢握住他那柄随身不离的佩剑。
武呆子就是武呆子。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悄悄打开柜子门,从里头取出一床粗布毯子,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榻边,狠狠瞪了曹晏楚一眼,心中暗道:看在你将我从莫宅带出来的份上,对你好一点,也算是报答你的恩情了。
一面如是想着,一面将棉毯小心翼翼地盖到他身上。不过是棉毯一角将将触及他的身子,只见他双目霍然睁开,布满血丝的眼中迸射出危机杀意。曹晏楚一个翻身手腕子接着一甩,长剑出鞘,径直架上我的脖子。
出于本能下意识往后退去,却被对方扼住手腕,一个翻转,后肩背重重磕上卧榻的扶手。
“嘶……”我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额角瞬时沁出细密汗珠。该死的,撞得我肩胛骨都几乎断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里暗骂着娘,嘴上已经说不出半句话来,脸颊上有眼泪横流的温热触感,却怎么都无法自制。
“怎么是你?”耳边传来曹晏楚略显焦急的声音,许是习武之人的本能所致,哪怕是睡着了,身体也保留着一份警觉,稍有异动便会警铃大作。他手忙脚乱地把我给浮起来,又缩手缩脚的生怕再弄疼我,“你没事吧?”
我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忿忿道:“你撞一下试试有没有事,说不准这会儿连骨头都断了呢,哎哟……”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而来,让我忍不住哀嚎出声。
曹晏楚双眉紧锁,目光之中写满了抱歉的意思。切,抱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哦对了,这个世界没有警察……强忍着背后的剧痛,我又一次狠狠白了他一眼以发泄内心不满。
霍地,曹晏楚一把将我翻得背过身去,一句“疯了啊你”还没来得及出口,后心又传来一阵剧痛,使我禁不住“嗷嗷”大叫起来。感觉背后有一双粗糙的大手上上下下挪动了半天,所到之处无一不勾起一阵接着一阵的痛楚,除了放声大叫,我找不出任何其他能够宣泄的途径。
过了好一会儿,大掌终于退开了去,疼痛也逐渐淡去。终于得了机会,我回过身去瞪着始作俑者,毫不顾及形象地破口大骂:“曹晏楚你他妈的要杀我就来个痛快的,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多少钱了你得这样折磨我!”
本打算狠狠揍他一顿方可发泄内心积怨,然而一伸手,背后又是骨肉撕裂般的疼痛,终是不情愿的作罢。
反观曹晏楚,他倒好,一脸淡漠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好像旁观者一样冷眼相待。如此反应,如同一桶凉水将我从头浇下,心中升腾起没多久的怒火反倒是被浇灭了下去。
见我不再是呼哧呼哧一脸气鼓鼓的样子,曹晏楚这才开了口,冷冷说道:“没伤到骨头,可能是伤到了筋络,调养休息几日便会痊愈了。抱歉。”
他说,抱歉。
我倏地怔忡在原处,不明就里地回望着他。他竟然跟我说抱歉?有那么一刹那的光景,我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来,在我印象里的曹晏楚,一直是个铁血铮铮冷漠无情的男人,而方才,他在我背上一阵倒腾,如今想起怕是在替我检查伤势吧?一想到自己不仅错怪了他,甚至向着他大呼小叫,而人家呢,一句抱歉,将我瞬间打入阿鼻地狱。
谈素啊谈素,你简直就是个脑缺!
怀抱着深深地歉疚之情,合以沉痛悔死的表情,我将心一横,扯了扯曹晏楚的袖摆。适时他正要起身,恰巧被我扯住,诧异地回过头来看我,眼中满是不解。
我敛了敛尴尬心神,深呼一口气后终于说道:“那个,刚才,不好意思,还有,谢谢你。”
说罢,我自己都还没什么反应,倒是见到曹晏楚的脸上升腾起两片红晕。他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淡淡吐出个“没事”二字,便携了剑往屋子外头走去。
“喂喂。”我赶紧叫住他,“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他默了默,回道:“饿了吧,我去楼下让小二弄些吃的上来。”话音未落,背身出去,阖上门,身影从视线中消失,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却好似电影回放似的在我脑海中来来回回反复播放了好几遍。
眼下我二人正身处的地方,正是离开莫宅足有五百里地远的榕城。那一日曹晏楚携我出逃,一路快马加鞭直往南边走,直到天降降放亮,才好不容易翻过一座山头涉过一条川流,来到这榕城之中。
说来也多亏了御风,此马果真是为马中精品,夜行足足五百里,如今正待在马厩里怡然自得地嚼着萋萋绿草一补气血,啧啧,这待遇,难怪做得了曹晏楚的御用坐骑。
一直没弄明白,曹晏楚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还是突然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良心发现,冒着被自家主子责罚的风险偷偷将我运送出来,几次开口问他,他都淡淡扫我一眼,而后要么不置一词,要么顾左右而言他,总之,个中缘由我至今尚未理解。同时,我又不得不浮想联翩,一男一女如此趁着夜色出逃,是不是有点像……私奔?好吧,我又不安分地想得太多了。
从二人出逃的兴奋紧张中逐渐解脱出来,脑中思路愈发清晰了起来,我这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喂喂,我说。”我揪住曹晏楚,正色肃穆与他对面而立,问道,“既然都要放我走让我逃了,为什么不直接将我带到石碑前,让我直接回去自己的世界不就得了?”这个问题,如今想来,着实严重。
曹晏楚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句:“谁说我是要放你走了?”
满脸黑线,头顶上方恍若有一只乌鸦翩然飞过,临消失前还留下“呱——呱——呱——呱——”几声哀鸣。
老兄,你耍我玩呢还是怎么着?忽然之间,一个头简直能有两个大。我无力地靠着墙,哀怨地斜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