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明珠》轻云故

34、三更夜父子追往事

　　云瑾直觉云泊枫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办法，可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什么办法？”

　　云泊枫看着他道：“只要你处理掉那些杂虫，再没有了威胁，那我就饶她一命。”

　　云瑾听到这话，猛地抬眼看向了云泊枫，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

　　“四年前的事，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云泊枫冷然道，“所以为了阻止意外的发生，我只能在根源上掐断它。”

　　“四年前，本来就和他们无关。”云瑾神色不虞，“真要说起来，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也不可能会造成如今的后果。”

　　“你这是在怪我？”云泊枫看向云瑾，声音也听不出喜怒，“云瑾，如果不是你的母妃，我不会忍耐到现在。”

　　云瑾冷笑一声，并不在乎云泊枫的话，只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提她？”

　　云泊枫默然点头，“四年前发生的一切，谁都无法预料，但这一切如果真要说起，那也该是先挑起事端之人的罪过。”

　　“你是想说贺家？”云瑾轻蔑一笑，“那真不好意思，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可比不过贺家这根深蒂固的地位，你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贺家已不过是强弩之末，我不会再让他们继续作威作福下去。”云泊枫站起身，踱步走到云瑾身后，将手放在云瑾的肩上，轻拍了拍，又企图对云瑾动之以情，“现在就算你不想做什么，贺家也不会放过你。”

　　云泊枫站在云瑾的身后，云瑾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于是只能问道：“为什么？”

　　“你可知道，当初你母妃是如何死的？”云泊枫问他。

　　云瑾稍稍迟疑了一下，“大家都在说，是死在了那场宫变中。难道传言是假的？”

　　“是真的。”云泊枫顿了顿，随即又道，“但挑起者是贺家，所以最终，她也是死在了贺家的手中。”

　　“所以你是想说，即便贺家是担心我知晓真相，也一样会先杀了我？”云瑾明白了云泊枫的意思。

　　“不错。”云泊枫放开了手，赞同道。

　　“那他们真是多虑了。”云瑾冷笑道。

　　“贺家想要将自己看中的推上皇储之位，也自然会将矛头指向你。”云泊枫道，“只要你出现在这都城，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他们都不会让你活着。”

　　云瑾听到云泊枫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嗤笑道：“所以你千方百计让我回来，就只是为了让我送死的？”

　　“你若是听我的，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云泊枫道。

　　“可我本来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云瑾毫不领情。

　　“只要你还活着，你就不可能永远安全。因为你是她的后代。”云泊枫看着云瑾，淡然地说道。

　　云瑾想到之前在西朝国时，那个突然对自己动手的人，一时陷入了沉思。

　　云泊枫以为他是听进去了，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看着云瑾道：“你之前很少在北岳国生活，对这里的事情也不甚了解，你要听听我和你母妃的故事吗？”

　　云瑾对自己母妃的记忆，还停留在四年前的那最后一面，之后再听说她的事，就已经是关于她的噩耗。

　　只不过那时死去的人太多，他也根本来不及去缅怀任何一个人。

　　他不明白云泊枫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事，但他对这些也并不感兴趣，也不觉得云泊枫这个时候的回忆是什么好事，于是下意识便要开口拒绝：“不……”

　　可很显然，云泊枫向来都不是听别人意见的人，他想一出是一出，说是要回忆，于是便连同着关于当年的人或事，一并说起。

　　或许是因为眼前之人的面孔，与他记忆中那人的面容有着几分相似，所以他难得放下心中芥蒂，将自己不愿提及的幼时之事也娓娓道来。

　　*

　　几十年前的云泊枫，那时还是一个并不受宠的皇子。他不是大皇子，也并非嫡出，也并不是讨喜的性格。他这样的人，似乎就永远生活在阴暗世界里，窥伺着沐浴在阳光下的人们。

　　他一直都只是一个人生活，也从来没有谁会注意到他。即便他继承了自己父亲的容貌，可如果那张脸的主人是一位公主，或许还能在幼时得到自己父皇的几个眼神。

　　那时的大皇子，同样生得卓尔不凡，光风霁月，而且他的课业向来得宫中的太傅称赞，人人都说他是难得一遇的天才。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大皇子未来一定会是储君，就连云泊枫也是这样认为的。

　　云泊枫一直都很妒忌自己的这位皇兄，若他生在寻常人家，能有这样一位兄长，他可能会为他高兴。可他已身在帝王家，是个身来就已经注定，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地方。

　　云泊枫不满于自己皇兄被世人敬仰，在一众的兄弟姐妹中，唯独他脱颖而出。

　　后来有一日，在某一次的宫宴上，云泊枫偶然见到了那时的贺家人。贺家自从北岳国建立以来，就一直与云家同气连枝，因着自己的势力，早已在都城扎根。

　　对那时的云泊枫而言，只要能得到贺家的支持，他就可以得到自己父皇的关注。

　　彼时的老皇帝年过半百，早已有了立储的心思，云泊枫于是便趁着旁人不曾注意到自己，暗中与贺家的人来往。恰逢贺家的女儿贺荧与他年岁相仿，云泊枫便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云泊枫虽然被自己一众兄弟姐妹盖过了锋芒，可实际上他这些年课业也从不落下，并非是一无是处之人。贺荧在与云泊枫的日渐相处之下，也慢慢地芳心暗许，两个人当时也私定了终身。

　　后来老皇帝突然病逝，本该由大皇子继位，可本不为旁人所在意的云泊枫，却突然出现，搅乱了当时的局势。

　　贺家原本是想要将贺荧嫁给那时的大皇子，可是却不曾想，贺荧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甚至还希望贺家帮助云泊枫登上帝位。

　　一开始，贺家虽然并不愿意协助这样一位皇子，可最后拗不过贺荧的请求，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大皇子再如何拥有着得天独厚的能力，也终究是势单力薄，在贺家这样的权势之下，最终还是惜败。

　　而云泊枫在坐上皇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一众兄弟姐妹悉数杀尽，接着又将那些曾经瞧不起自己，为了迎合其他皇子而故意嘲弄自己的人，都一一报复了回去。

　　一时之间，整个都城人人自危，再不敢说半点忤逆云泊枫的话来。也是至此，云泊枫勉强在都城站稳了脚跟。

　　依照先前的许诺，云泊枫许了贺荧皇后之位，两个人也过了一段还算恩爱的生活。

　　虽然贺荧觉得云泊枫的手段有些过于残忍，但她也知道，云泊枫只是有仇必报，并不多加置喙。

　　但贺荧虽不明说，贺家却是心有芥蒂。早在最初时，贺家也并不看好云泊枫，虽说最后还是因为贺荧，选择了云泊枫，可难保日后云泊枫手中势力稳固，又重新翻起旧账。

　　于是他们有意想要削弱云泊枫的势力，加上朝中大多数的大臣都与贺家有着牵扯，所以贺家很快便架空了云泊枫的势力。

　　云泊枫自然也意识到贺家的做法，但彼时的他根本无法与贺家叫板，只能忍气吞声地与贺家周旋。

　　他已经忍过了之前的那么多年，自然不会再急这一时半刻。

　　后来云珏出生，他一开始就展现出了让所有人都惊叹的智慧，这也让云泊枫想到了已经死去的皇兄。

　　贺家早已察觉到云泊枫想要与贺家对立的心思，于是在云珏出生之后，他们就放弃了云泊枫，转而想培养云珏。云泊枫自是不允许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想方设法地阻止贺家的作为。

　　贺荧处在云泊枫和贺家之间，尽力想要去维护双方的关系，却被云泊枫觉得她仍旧向着贺家，两人开始时不时地爆发争吵。直到云珏六岁的时候，被送往了边关。

　　随着云珏的离开，贺家终于偃旗息鼓了一阵，云泊枫也暂且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适逢那时贺荧又怀有身孕，担心这个孩子又成为下一个云珏，云泊枫便借着散心的由头，决定另寻解决办法。

　　云泊枫离开了都城，又悄悄离开了北岳国，一直来到了东溟国。他当时想着，北岳国的人早就为贺家马首是瞻，那他就只能寻求他国的帮助。

　　他承认，他当时也有赌的成分，一旦他行差踏错一步，很有可能就会导致北岳国彻底毁在他的手中。不过那时的云泊枫已经想不到那么多，又或者说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云泊枫在东溟国人生地不熟的，又是隐姓埋名的生活，期间也认识了当时驻守在边关的乐栀。

　　乐栀的家族世代为武将，深受东溟国皇帝的重视，等到了乐栀这一代时，其余子女都尚还年幼，于是乐栀身为长女，便担起了驻守边关的职责。

　　而乐栀自幼习武，武功高强，也没有让乐家就此落寞。

　　对于从北岳国来的云泊枫，乐栀也只当他是迷路的旅人。乐栀很少离开边关，只每年回京述职时，才会见一见沿途的风景，所以她对云泊枫口中的那些地方，也都感到憧憬和好奇。

　　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渐熟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