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中场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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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玉将白日里挽好的长发散了开来，垂在身后，手中执了一柄做工有些粗糙却是看得出做的人十分心意的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面上还带着几丝笑意，眼中却不似平时笑意浅淡，而是浮现出一种糅杂了羞涩和甜蜜的滋味。
夙桑坐在桌前，正对着木格的窗子，桌上摆了几卷因着古旧而泛了褐黄的卷轴，正是卷开一卷细细看着。
天色尚早，玄霄因着修行双剑时候出了岔子，已是被闻讯赶来的太清勒令在房中休息几日，云天青也是被拎去照看着。夙桑虽然没有被训斥，却也是被太清不轻不重的几句话语堵的心里有些郁闷。
于是，太清一走，夙桑便是寻着些有关于铸剑、灵力等等的卷轴和典籍来看。
天色已经从亮堂慢慢黯淡了下来，山边因着落日晕上了些许的绯红，由上往下慢慢褪去，漫开一片极其温暖的橘黄色。
夙桑将卷轴和上，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宽大的袖摆垂在桌面上，摊开了去，白底衬着蓝边显得十分好看，而袖中探出的撑在桌上的手指纤长，白皙的手背上，没有被覆盖住的地方，微微露出些许墨色的符文来。
夙玉眼角余光瞥见，略略挑了挑眉，却也不言语，只伸手将自己的长发拢在脑后，用一根细细的绳子松松地缚了，而后抬眼笑看向夙桑。
“我倒是想不到，你看起来这般沉稳，却也是有着些争强好胜的脾气的。”
对着夙桑堆在桌上的一堆卷轴撇了撇嘴，夙玉走到床边坐下，将两脚交叠在一起，手腕撑在床榻上，有些懒散地晃悠着双脚歪了脑袋看来。面上的笑容却是因着从木格窗外投来的渐沉的日光，慢慢变得不真切起来。
“我方才拜入琼华之时，太清是断不会因着这些事情这般阴阳怪气地说话的。现下……不过一年，琼华却是已经让我时不时生出些陌生之感来了。”
夙玉唇边笑意渐渐浅淡了去，转头看向窗外。
流连在山巅的夕阳终于沉了下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天色便是整个地沉了下去，先前温暖的橙色绚烂的绯红，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消散了去。
她低下头轻声笑了起来，像是不经意又像是带了许多深意一般，低低地开口说道。
“有些事情，知道了也不能说出来，这种滋味，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你觉得，琼华日后会如何？”
“……”
夙桑先前听的认真，因着她的话语又是想起欧阳少恭说过的那些关于琼华的事情来，也不由得肃了神色。
乍一看到夙玉忽然就是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无忧无虑看过来的模样，不觉微微愣了愣。
“呵呵~”
夙玉笑意渐浓，晃悠着双脚的频率却是满满缓了下来，撑在床榻之上的手指慢慢收紧，带的那一处的被单也是结出一串的皱褶，似乎，连带着她的神色，也是慢慢纠结了起来。
“如果我说……”
顿了顿，夙玉目光灼灼地看向夙桑，目光中没了笑意，看起来和平日里却是完全不同一般。
“琼华在二十一年后会坠落，自此，这世间仅余一人空守剑冢，韶华白首百年成空，你，相信吗？”
话一说完，她不待夙桑回答便是自己往床上一倒，卷了被单把自己裹成一团，又是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与你说了，睡吧睡吧~~”
夙桑将卷轴尽数叠着放在了桌边，抬手脱了外袍，也是上了床，夙玉已经裹着被子滚到了里侧，空出了外面一大片的被她滚着带出一条条横纹的空场。
看了夙玉背向了自己的模样，夙桑微微抿了抿唇。
“我相信。”
夙玉身子一顿，却没有转过身去，只将被子裹得紧了些。
“我亦是听的人言，琼华于第二十五代掌门在位时候殒落，只不若你这般知晓的明确。”
夙桑仰面躺了，散了的长发披散在床榻之上，映着已是升起的月色，如同流水一般泛着冷润的光色。
“所以，我相信。”
夙玉轻笑了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听不出这笑声究竟是愉悦还是嘲讽。
“起初还不能确定，现在我却是已经肯定了。你知道的，和我知道的，肯定不是一样的，也许，从头到尾，我们都是鸡同鸭讲也说不定。而你的来历，和我的来历，以及我所理解的你的来历，亦是不同。不过，”
转过身来，夙玉黑亮的眼眸中透着些微凉。微微眯着眼睛笑着，眼角便是有些上挑，连带着倒影了月色的眼瞳中的冷淡也是淡去，慢慢柔和了起来。
“我隐瞒了些东西，不能告予你说，你自然也是如此，这没有什么奇怪的。”
“自然。”
夙桑也是侧了身，视线和夙玉的对上了，彼此眼眸中都是划过一丝了然，而后两人都是笑了起来。
“只是，我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想要实现的愿望，若是你与我的愿望相冲突，我自是不会留情。”
夙玉笑了眨眨眼，对着夙桑皱了皱鼻子。
“我莫家人的宗旨，对着看得顺眼的要先礼后兵，所以，我先于你打个招呼，只希望，届时不要真的兵戈相见才好。”
“无妨。”
夙桑点点头，面颊上梨涡渐深，笑容也是带了些促狭。
“你打不过我的。”
“……”
夙玉的脸蛋都是皱了起来，哼了一声。
“虽然我的愿望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说的是，我所期望的，连带着的，便是要扭转琼华殒落的结局，也是……”
最后几个字轻不可闻，便是在这般近的距离以着夙桑的耳力，亦是听不清晰。只看见夙玉一瞬间柔和下来的面容，以及眼底浮动着的深深的温柔。
“我亦然。”
夙桑极黑的眼瞳中笑意渐深，眼底凝出了极深的坚定。
“便是为此，我才留下。”
“……”
夙玉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然后有些泄气地叹了一气，从被窝中伸出手在夙桑的肩膀上拍了拍。
“虽然总觉得你说的和我说的有些对不上，但是我还是挺开心。”
她眯着眼睛笑得真诚，倒是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娇俏少女模样。
“对了，夙桑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那么酷，那么简洁，不然我还真以为你是从古代乱入的呢~”
“……”
“诶……不是吧~”
“……师父和身边朋友并非多话之人，又有些朋友善解人意，已是将话尽数说了，我便毋需多言。”
“唔……算了算了。对了，你和玄霄什么关系啊~嘻嘻，不要这么看我嘛~说一下啦~”
“……师弟。”
“小气。不说算了~”
“同门。”
“……好吧，你说是就是啦~对了，”
夙玉面上犹带着笑意，唇角却是慢慢抿了起来，黑亮的眼眸中神色渐沉。
“既然你我的愿望没什么差别，那么，你千万不要听着太清的，对玄霄修行双剑的进程做多干涉，无论是帮助还是阻碍。”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重新开口说道。
“算了……当我未有说过好了。其实宿命一说，谁又知道我们改变的，会不会正是推着未有发生的事物，向着命定的轨迹去了的那一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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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伤了的是内息，因着夙桑趁早帮忙调谐，却并不十分严重，一夜休息便是能下了床。被守在一旁的云天青苦着脸按了下去时候，某位不知道自己到底心焦什么想确定什么的琼华精英弟子，面上已是露出些不悦来。
云天青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开口就是把太清搬了出来，然后自个儿抓啦着头发，透着木格窗一个劲地往外看。
早些时候夙玉和夙桑来着，因为玄霄尚未醒，便是说些话就走了，而他亦是不能随去，现下心里不免有些忧郁的遗憾。
玄霄瞥了他一眼，见着他满脸的的莫名哀怨神色，不由得把眉头皱的紧了，却也不说话，只乖乖地盘腿坐在床榻之上，调息修炼了起来。
眼前，却是不知为何，总会浮现出那一张恍惚间看去，和记忆中的人影重合起来的面容。
同样的极黑的眼眸，纤长的睫毛，笑起来的时候会在面颊一侧上陷下一个小小的梨涡，而后像是从湖心漾开的涟漪一般，从眼底慢慢浮现出层层叠叠的柔和笑意。
严肃起来的时候会抿着唇角，而即便这样，面上也似乎是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极浅的笑意，却又因着平白生出的气势，让人从心底生出些敬意来。
那是……从小便在一处的，从未分开的，许诺了日后一同去看雪，应允了一生一世的存在。那是……自己执剑的理由，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存在。
夙桑……广陵……
玄霄把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平日里一旦打坐修行便是平定下来的心绪，却如同煮沸了的水，怎么着，也是平静不下来。
一方面，理智告诉着他，除了那偶尔生出的感觉，夙桑无论是年龄还是脾气性格，都与广陵不同。相貌或许会变，可是那时被师父救了时候看见的焦黑的已是残缺不全的尸首中，断裂着散在一旁的，正是自己亲手做了送给广陵的项坠。一直，被她挂在脖颈前从不离身的项坠……
而另一方面，又似乎有什么在催促着他，因着莫名熟悉的感觉，而从心底生出一丝的侥幸——其实，并没有亲眼看见广陵的尸首；其实，这世间隐士高人这般多；其实，这世上未必没有改变样貌凭空虚长年岁的丹药；其实，经历那场巨变之后，性格改变亦是十分正常……
广陵……夙桑……
睁开眼睛，玄霄唇角抿的很紧，看了不明所以的云天青一眼，便是重又闭了上，不再去想。
过了许久，他原本有些紊乱的气息，才是慢慢平静了下来，紧皱着的眉头也是渐渐舒展开，却是总留着眉心的一点蹙起，无论如何，都是散不开去……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中场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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