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乌龟在末世化为人形后》莫来年

2、变异人

　　除去洗浴室内还在滴答的水声外，屋内很安静，反而无端增添了奇怪的氛围。

　　但沈寄屿不那么觉着。
　　白年也不那么觉着。

　　站稳后，白年才生长出的人类皮肤看起来稚嫩极了，白暂的脚后跟微微动了动，扭头看向地面，没多久又重新收回视线。

　　如果刚刚自己摔下去……
　　会是什么感觉？

　　仅仅恍惚了一瞬，他的眼眸重新恢复清明，抬眼望向准备前去吹干头发的沈寄屿，又重新说出了那两个字。

　　“谢谢。”

　　闻言沈寄屿挂毛巾的手顿住片刻恢复正常，不自觉弯起嘴角，眼中满满的笑意，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物。

　　“你是只会说这两个字吗？”

　　说完目光紧紧定在白年脸上，只见对方真如一只迟缓的乌龟般，短短一句话接收了许久才理清，点点头。

　　沈寄屿没有再说，吹着头发，口中喃喃自语着，“还以为这辈子不会遇到同类。”

　　然而这话被吹风机巨大的噪音掩盖。

　　白年环顾着四周，迈着脚就要走出去，手心刚刚搭在门把上便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

　　冰冷的皮肤接触到温暖的皮肤，指尖微缩却还是没放弃打开门的想法，无奈之下沈寄屿伸手托住门把手，从根本上断绝了可能。

　　“去哪？”

　　窗子不知何时被打开，屋外冰冷的风袭入屋内，窗帘不顾他人自己摇摆着。

　　沈寄屿黝黑的眼眸沉沉，仿佛要将白年吞噬。
　　但白年丝毫没有察觉，也没有试图抽出手腕，“回家。”

　　他不知道人类为什么要将自己带回这里，虽然很温暖，他很想留在这里，但他更喜欢自己的家。

　　那片沼泽地。
　　只是有些冷。

　　不过他的壳还在那里。

　　“框框框——！”门从外面被猛地砸响，整座木门剧烈颤动，打破了怪异的氛围，两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一怔。

　　沈寄屿很快缓过神来，松开拉着白年的手正欲按下把手，而门外的人似乎性子更加急躁，没等门把按下便一脚将门踹开。

　　白年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门极速向自己靠近，瞳孔骤然紧缩，而本就不熟悉的双腿像是被定在地板上无法动弹。

　　忽的一只由于情况危机，来不及顾忌力道的手狠狠钳住他的手腕，整个人顺着沈寄屿的拖拽被拉离门可能会打到的范围。

　　“寄屿！”门外的人迫不及待将半个人塞到门内。

　　一张大脸在沈寄屿面前放大，他嫌弃的后撤小步，余光关切被吓到的白年后才正式看向林知，眼神中充满疑问。

　　林知看上去十分着急，瞳孔很快锁定二人，拉上沈寄屿的手就要离开。

　　沈寄屿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对方离开，毕竟他觉着林知不是什么莽撞的人。

　　至少平常都会敲门。

　　记忆飘到刚刚林知砸门的响动。
　　也算是敲门了吧。

　　白年被迫跟着二人奔跑，身侧的风景极速倒退，呼呼的风声在耳边掠过，未曾运动过的身体没多久就有些吃不消。

　　他第一次体会到心跳加速氧气稀缺的感受，难受极了。

　　当时白年就在想，龟生不想体会第二次。

　　浅褐色的眼眸来回转动，只能勉强捕捉到同样奔跑的人类，他们面色无一不带着恐慌，如同身后有着什么大怪物般。

　　奔跑途中白年抽空抬手摸向自己的嘴，他注意到人类面色的神态各异。

　　他也可以有这么多丰富的表情吗？

　　试着勾起嘴角没能成功，白年将视线转向前方沈寄屿面上，不同的是。

　　沈寄屿神态并无什么过大波动。

　　这场大型奔跑不知持续了多久，白年的双腿早已没了知觉，只是机械的迈动，终于在一大片空地停下。

　　他张着口拼命汲取空气，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被沈寄屿迅速扶住，只得顺势将全部力气搭在沈寄屿身上。

　　空地上全是气喘吁吁的人类，他们搀扶着膝盖不停喘息着，目光却是看向那人类基地。

　　白年感觉自己好了些许，也学着人类的样子将目光投向人类基地，基地内许多人类还在向外奔跑着，乌压压的。

　　“怎么回事？”沈寄屿气息略有不稳，说出的话有些打颤，但不妨碍他口齿清晰。

　　闻言白年也将目光收回，盯着林知。

　　他并不像沈寄屿那样需要个答案。

　　他只是觉得，此时此刻盯着林知，更像个人类会做的事情。

　　林知喉结滚动下，努力调整语调，尽量让说出的话平稳，“基地内有变异。”

　　捕捉到新名词的白年这才对接下来的话有了好奇心。

　　“什么种类的变异？让全基地人都跑了出来？”一般变异都会唤他们监察组去处理，沈寄屿目光微动。

　　除非这次变异太过强大。

　　强大到上头选择舍弃人类基地。

　　“半个月前那次地脉震颤还记得吗？”林知见沈寄屿点点头，站直身子才继续说下去。

　　“末世以来震颤频发，不仅仅是我们，就连上头都没在意。”

　　自从末世到来后，每隔小段时间地脉便会抖动，不如地震剧烈，但次数多了也会使人人心惶惶。

　　当然只是指前期。

　　后期再强烈的震颤基本都无人在意，都习以为常。

　　也便导致半个月前的震颤引发的异变，并没有人发觉。

　　而那日后突然出现的变异人，也被沈寄屿为组长的小队绞杀。
　　这种事也成为监察组的家常便饭。

　　“那次的变异人便是源头。”林知望向人类基地，奔跑的人类减少，落在后面的人身后还跟着面目狰狞的变异人，迫使他们加快步子。

　　哪怕再累再疲倦也不敢停下，也无法停下，满心都是跑快些。
　　再跑快些。

　　“怎么没人告诉我？”

　　一般突变都会告知沈寄屿，怎么这次他不知道。

　　“这不是才从荒地回来吗，上头还没来及说，变异人就自己跑出来了。”林知挠挠头，视线不停瞟着旁侧的白年。

　　“还没来及和你说。”

　　“那你怎么知道的？”周遭只有喘气声和小声的议论，沈寄屿说这话时也是开玩笑的口吻，他知道这家伙每次从荒地回来都要去找他爹。

　　果不然林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果然感情会淡……”

　　解释完一切后一直吸引他视线的白年才得以提出，林知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白年，手指假装深沉地摩挲下巴。

　　“刚刚情况紧急没来及。”他抬手指着白年，目光坚定语言铿锵有力，说出的话中却带着一丝违和的哭腔，“他是谁？你背着我……”

　　说着便要假装抽泣，沈寄屿无语想要打断对方施法，一直乖乖站在一旁的白年却松开自己的手，半蹲下身子。

　　他平静的目光自下而上看着演技派林知，然而身为乌龟的他并不知这是假的，只知道人类这样便是难过。

　　“你在不开心吗？”

　　话音落下，沈寄屿移动到半空的手停下，林知的抽泣声也顿住，一滴眼泪都没有的眼睛缓缓从袖子中抬起，重新打量起白年。

　　转动眼球将质疑的目光抛向沈寄屿，“他在嘲讽我吗？”

　　没等沈寄屿回答，林知也没想沈寄屿回答，将脸凑近白年。

　　见此举动白年小心翼翼用自以为不显眼的动作瞟了眼沈寄屿，缓缓后退一步。

　　然而林知却在步步逼近，“他的语法很奇怪哎。”

　　林知站定原地，对着沈寄屿伸出拳头，每举个例子便伸出一个手指，并用另一只手瞧一下。

　　“一般都会说，‘你在难过吗？’或者是‘你不开心吗？’”

　　他收回手环抱在胸前，一副侦探模样，“很少有人会说‘你在不开心吗？’这样的话。难道……你不是人类！”

　　白年一惊，以为自己这么快便被发现是只乌龟，便看见沈寄屿一巴掌拍在林知后脑勺。

　　很响。

　　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脑袋，好像很疼。

　　林知被打的哎呦一声，想要瞪下沈寄屿又怂怂收回视线，只是鳖鳖嘴。

　　“有病就治。”收回视线沈寄屿看向人类基地，只有长相可怖的变异人还在徘徊，不过好似都不敢上前，只是固定在一个界限无法跨过。

　　难道是有范围的，怪不得交谈这么久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们也回不去，总不能这样僵持着。

　　沈寄屿皱皱眉头，那恶心的獠牙让人看了确实倒胃口。

　　“寄屿。”

　　沈寄屿闻言回头，慈祥和睦的老人在人群的簇拥下走来，站定沈寄屿面前。

　　“林老。”见人沈寄屿做恭敬状，林知也唤了声爸，老人点点头，同样将视线移向白年。

　　“这位是……？”无论在哪里，白年总是引起人的注意，不光是那张陌生的面孔，或许还与那张优越的长相有关。

　　纯良的长相加上如同一张白纸般平静的眼眸，没有心机没有多余的想法，十分干净。

　　是干净到无法让人忽略的存在。
　　与灰头土脸的他们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本在放空的白年发觉自己被提到，学着沈寄屿恭敬的样子，嘴角扯出一抹不知是否标准的微笑，“我叫白年。”

　　人类。

　　自我介绍。

　　说完便直勾勾盯着林老，使得对方被这般反应逗笑，笑得弯下了腰，只留下不明所以的白年不知该不该收起笑容。

　　不该自我介绍……？

　　“好孩子。”林老没有在意白年从何而来，既然是沈寄屿身边的人，他便可以完全放心，并无需多问，他来此是有任务要交于沈寄屿。

　　白年陷入矛盾的漩涡。

　　打破玩笑的气氛，林老正了神色，“这变异人你也看见了。”

　　说完变异人十分应景的嘶吼一声，却始终无法冲破那透明的不存在的屏障，双手徒劳无功的在半空抓挠着。

　　“前几日研究查明，此次变异是由半个月前的地脉震颤导致的，想必林知也和你说过了，我也就不再重复。”

　　沈寄屿点点头，继续聆听着，还不忘给白年递去一颗糖果。

　　“这次需要你找几个监察组的人，你们一起进入人类基地，找到核心。”

　　白年撕开糖纸将糖放入口中，水果糖甜滋滋的味道在味蕾蔓延，第一次尝到这种味道的他眼睛亮亮的，将糖纸叠起来收好。

　　小石头。

　　好吃。

　　“核心？”沈寄屿捕捉到关键词。

　　“对。”林老回忆着刚刚研究的场景，“就在十分钟前机器探测到人类基地存在一个核心，正是这个核心支撑着变异人生存，但想要破坏时已经来不及了。”

　　接下来就是及时通知人类，让他们从基地中跑出来。

　　“或许这就是变异人的母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