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触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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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眼前这人就是那个不见仙名扬天下的沈云帆沈师祖，只是他好似一具傀儡，再无半分神采。
闻千让其往东，他也只会往东。
“哟？你认识？”闻千饶有趣味地挑眉，“我道民间没几个人认识几十年前的大人物了呢，原来还有识货的。”
秦鹤棠皱了眉头：“你把他怎么了？”
死一般的沉默。
沈云帆咔咔动了一下，打破寂静。
闻千兴许是觉得乏了，甩甩手：“你要是打赢了，我就告诉你。”
话音刚落，沈云帆再度执剑，俯冲上前。
此人竟还有如此功力！
秦鹤棠与其厮杀几个来回，身体记忆告诉她沈云帆的武功底蕴毫无衰退，自己也只是勉力抵抗。
唯一有优势的，就是自己还有灵力可以用。
沈云帆察觉了秦鹤棠的想法，化身残影，先是挑了她的剑，后一掌击出，再施以侧踢，打得秦鹤棠翻滚连连，长剑脱手。
该死的，人都成这样了力气还这么大。
秦鹤棠一擦口中鲜血，翻身跃起，假意露出破绽，待得沈云帆前来，侧身避过，而后一个借力打力！
沈云帆生生被其高举头顶，又挨了数拳，落地后不由得干呕。
吐出的物体着实让人大骇。
“那……那是？”岑晚颤声。
秦鹤棠冷哼：“那是你师傅的灵魂。”
只见沈云帆呕出一团带着诡异黑线的团状物，吱呀扭曲，似乎随时都要散掉。
秦鹤棠瞥了一眼脸色难看至极的闻千，笑了：“国师，眼下我赢了，还猜出了沈云帆为何至此，该当如何啊？”
“沈云帆是被你生生拼凑起来的，对吧？”
一字一顿，直逼灵魂。
何况，分毫不差。
闻千脸黑得像猪肝，忽然发出锐利尖叫：“沈云帆，给我爬起来，杀了她！”
那声音带有绝对的命令，秦鹤棠竟然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也在随之鼓动。
她目光扫了一眼，明了。
闻千是在用神器碎片！她不知何时能掌控碎片的能力！
沈云帆冷冷地将自己破烂的灵魂拍入体内，再度袭来，与先前不同的是，少了剑招，只剩横冲直撞。
如此状态的沈云帆，击破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操控者心乱，傀儡亦乱。
秦鹤棠夺剑而起，运灵而去——
“不要！！！！”
一阵凄厉的声音响起，秦鹤棠的剑错了几分。
也就是这几分，沈云帆的剑已经到了她的喉间，不偏不倚停在那，再往下一分，都会破了喉。
闻千见状，笑得癫狂：“你！输！了！输的人，跪下！”
被沈云帆挟持着跪下的秦鹤棠怒骂：“岑晚你要害死我啊？！”
岑晚委屈，但犟嘴：“你刚刚分明想杀了我师傅。”
秦鹤棠一顿。
该死的，这小崽子怎么这么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对不起……”二者同时呢喃。
她那一剑确实是想斩了那团黑线，解放沈云帆的灵魂，博得胜利。
但如此一来，沈云帆也就再无转世可能，彻彻底底地从世间消失。
一风来兮，无迹所留。
闻千不在乎秦鹤棠在下面说什么，颇有闲情雅致地踱步而来，以骨杖挑起秦鹤棠的下巴：“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秦鹤棠嗤笑：“你是不是太低估我们金银债帮的情报了？”
闻千眯了眯眼睛。
“金银债帮可是有一套专属的情报网，上可知修仙界下可知凡间，至于您堂堂国师，应当不至于不知道金银债帮和朝廷有往来吧？”秦鹤棠扬了扬头，往沈云帆侧撇了一下，“补灵法，但补的手法太生疏了，还很暴躁，随随便便拿些导灵线缝补就完事了，以至于傀儡无神识，只能通过导灵线的主人意识操控，才会行动。”
“我说得分毫不差吧，国师大人？”
沉寂两秒后，闻千忽然癫狂大笑，抬手一扬，卡在秦鹤棠脖颈上的剑就被撤离了。
她重重拍了秦鹤棠的肩：“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是要能力有能力要智力有智力。”
秦鹤棠不置可否，事实上她确实觉得自己很有能力，不然怎么孤身独闯这么多世界收集神器。
闻千将秦鹤棠拉起，煞有其事地拍拍她身上沾染的灰，再捋捋头发，满意点头。
好像被当成洋娃娃的秦鹤棠默默打了个问号，不敢动弹——一旦动弹，身后的沈云帆随时可能出剑。
她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剑意和杀意，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
闻千伸出手来：“现在，我正式邀请你协助我，为我收集我腰间所配之物。”
秦鹤棠默言。
等候数秒，闻千提了个建议：“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替我寻得碎片，我将人还你。”
她的眼睛往沈云帆身上挪了挪，秦鹤棠了然，此人已经知道自己……或者说是宿主认识沈云帆的事情了。
秦鹤棠：“我……”
闻千再度打断：“我想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秦鹤棠：“……”你什么时候能让人好好把话说完啊？
一个响指打过，与沈云帆一齐入殿的武者皆拔刀上前，甚至里里外外不知从哪冒出来无数卫兵，死死盯着秦鹤棠。
秦鹤棠咽了一下，惊愕国师竟然还埋有一手，若是方望舒醒着……怎么可能会单枪匹马地闯进宫殿啊！
她顿了顿，当即行礼：“在所不辞！”
先苟着总归是好的，日后再盗也不迟。人生在世，总要当几回墙头草。
闻千瞬间露出乖巧少女的神情，热情招待秦鹤棠：“打这么久肯定饿了，来来来，我们吃好吃的！”
“来人，这菜冷了，重新做一份上来！再上几坛美酒！”
秦鹤棠：“……”此人真是捉摸不透。
吃饱喝足，秦鹤棠欲要离去时，闻千忽然叫住了她。
“国师还有吩咐？”
闻千掷出一枚令牌，上方刻有“闻千”二字：“见此令牌，如见国师，我想唐姐姐日后出行也方便。”
“那谢过国师了。”
秦鹤棠踏出几步，听闻身后声音又起。
“至于阮平秋给的那信物，丢了吧。”
秦鹤棠步子微顿，未做言语，兀自离去。
占卜师？真是个便利的职业。
秦鹤棠心想。
此人从她要入宫的那一刻就已经算好了，至于算到几何，她也不知。
就她们如今合作的关系，如同一张白纸，一戳即破，怎么可能会给她透露？
秦鹤棠叹息一声，只道是自己马甲又多一层，不知是福是祸。
闻千立于殿中，良久未动。
沈云帆是她占卜星象得知的存在，策马去时，灵魂即将消磨。
她算到此人为命中节点，故施以术法维系灵魂，打造傀儡，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秦鹤棠主动上门。
闻千呢喃：“阿阮，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而后，她拍拍沈云帆：“回去吧，你的事情完成了。”
方望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迷迷糊糊捕捉到一些对话，不明所以。
岑晚咆哮：“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师傅！”
秦鹤棠冷漠：“因为那样他才能解脱。”
岑晚理亏，数秒后又哭嚎：“你们生前关系不是很好吗？”
秦鹤棠毫不留情指出了错误：“他生前，我还活着。”好吧，生前一词用在宿主秦鹤棠身上倒也没错。
“那……”
“别那了，要不是你这小兔崽子，你姐哪会成为阶下囚啊？”
方望舒：“？”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啥？
于是乎偷听了许久以后，他终于出声打断两人：“那个……”
谁料两人听到这句话，矛头瞬间直逼自己：“副人格终于醒了啊？！”
好一番叽叽喳喳过后，方望舒终于是知道了事情经过。
“你说，主人格做的对不对！”
“你说，你为什么睡那么死！”
方望舒：“……”他脑瓜子疼。
于是方望舒决定，遇事不决，装死睡大觉。
也就是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秦鹤棠疑惑着开了门，就见一个戴着眼罩的人扑了上来：“老大——你怎么背叛组织了啊？”
秦鹤棠嘴角扭曲，眼角抽搐，挤出四个字：“我没背叛。”
“哦哦哦那就好。”独眼挠挠头，“我来给老大传递命令。”
“命令？”
独眼献上信封，关上了门。
信上只写了几个字。
墨州，时机成熟，斩。
是阮平秋的字迹。
这是要她下一次去墨州找债主的意思，甚至都不要债了，直接就地处决。
但，那个斩字的竖被拉长了一些，旁人来人兴许认为是写者兴致大发，可事实并非如此。
阮平秋是知道秦鹤棠不顺，要其必要时斩杀闻千。
秦鹤棠烧了信纸，话题峰回路转，敲醒装死的方望舒。
“所以呢，方方啊，你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下你为什么睡这么久吗？而且我灵魂呢？”
方望舒沉默一下：“我觉得你不知道会比较好。”
“给，我，说。”
方望舒：“……”
他察觉秦鹤棠有异，大约是在丑时。
彼时他忽觉灵魂被撕扯堕化，大惊而醒，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身体。
方望舒费力抬眼，在狭小的视野里搜寻，最终锁定了尸语花。
那闻千居然还想过通过尸语花操控秦鹤棠！
可惜的是，他们可是一体双魂，操控这一个灵魂，还有另一个。
于是方望舒遁入魂海，不顾被吞噬的风险，耗尽系统内所有的灵魂库存，破茧重生。
他没有真实样貌，但秦鹤棠的灵魂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同于这个世界的秦鹤棠，而是多了几分柔和。
那么乖，那么……让人觉得脆弱。
以至于伸出手来，控制不住地犯贱，毒舌着骂道：“你傻啊？”手感似乎很好，若是能真切摸到，就更好了。
方望舒这般想着，却见秦鹤棠笑骂着打过来，不由得一愣。
他被打了？
似乎，能感受到。
他嘴上虽然不留德，但笑意更甚。
被触摸的感觉很好，所以……再粗暴一些也没关系的。
秦鹤棠的灵魂脱离困境，方望舒自然而然也就获得了身体使用权。
于是乎他光速爬起来，烧了那作恶的尸语花，面露厌恶之色。
处理完一切，才满是欣喜地躺在床上。
想着秦鹤棠知道真相的神情，想着日后……能被真心实意地打上一拳。
秦鹤棠听完一切，默了。
方望舒自然没把自己的感受说出去，依然嘴毒：“要不是我，你可就死定了。”
谁知，秦鹤棠小声说了句什么，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方望舒“啊”了一声。
“我说。”秦鹤棠仰头，笑了笑，“谢谢。”
那时风清月朗，方望舒瞪大了眼，酝酿许久，将要开口。
“叩叩。”
得，酝酿起来的情绪烟消云散。
方望舒气冲冲地喊：“还有什么事？”
门外半晌没有声音，他觉得疑惑，索性开了门。
来者是捧着一盘点心和茶水的沈云帆。
他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却依然减不了那股如风一般的气质。
只听他道：“秦……鹤棠。”
霎时，三者皆惊：“你会说话了？！”
沈云帆木讷点头。
秦鹤棠检查好一番，确认沈云帆无碍，又结合沈云帆断断续续的叙述，终于是搞清了一切。
闻千为证明自己的诚意，亲手重新锻造沈云帆的灵魂，又以秘法唤回神识，只愿秦鹤棠协助自己搜寻碎片。
神识脱离得久了，又哑了几十年，沈云帆一时半会还不太会说话，脑子有点僵，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但，人总归是安然无恙。
只不过，以后沈云帆是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所谓秘法，也就是邪术，是不被仙家所认可的。
若是沈云帆就这么出现在世人面前，必然引起轩然大波，更会被如今的不见仙追讨。
沈云帆自知自身处境，只叹当年过错在己，未能觉察羽蹄目的。
“老沈啊，你想不想再见到岑晚？”秦鹤棠闭眼轻叹。
沈云帆惊诧抬眸：“小……晚？”
“对咯。”秦鹤棠将岑晚的灵魂调了出来，展示在手中，“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说你的事情，你也莫要透露我的事。”
岑晚逐渐化了形，依然是当年那个年少的模样，稚嫩由在。
就好像，桃源里初见，或是刚入不见仙那会。
那么纯真。
沈云帆一时不知如何言语，猛咳一声。
岑晚当即行礼：“师傅，岑晚……”
“我不是让你活下去吗！”
岑晚哑口无言。
秦鹤棠觉得剩下的时间应当交付给他们师徒俩，于是乎离开了房门，攀上了屋顶。
那抹月色很纯，就似少年人的目光，眼中一旦有了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方望舒淡淡道：“真好啊。”
“什么好？”
“师徒相聚，你不觉得很好吗？”
秦鹤棠随口应了：“确实。”
二者相对无言，秦鹤棠忽然觉得应该带壶酒上来的，不然这会尴尬得要命。
她还在思索要不要潜入御膳房偷点啥过来的时候，方望舒却开口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见？”
“啊？”
“我想真真实实地看见你。”
秦鹤棠觉得这人可能喝醉了。
一夜彻谈，沈云帆说话能力已经恢复了大半，看样子师徒俩也解开了先前的误会。
秦鹤棠特地找闻千要了些特质玉器，亲自打磨后，让岑晚寄宿其中，充当守护灵。
“今后，师徒俩莫要再有所隐瞒了。”
沈云帆默然点头。
“今后，还望各自珍重。”秦鹤棠给了沈云帆一些银两，行礼，“就此别过。”
沈云帆挽住了她的手：“等等。”
她顿足。
“你于我师徒有恩，且让我们一同随行，兴许能帮上忙。”沈云帆裹了裹身上的袍子，“几十年过去了，小心些，应当不会被修仙界的人发现。”
秦鹤棠打量了一番，最终在岑晚热切的目光下妥协了。
沈云帆露出一个苦笑，在她身后轻言：“你终究不是她。”
秦鹤棠其实听到了，但也只得装出没听见的样子。
他和宿主秦鹤棠太熟了，熟到光从语气和小动作就能看出来。
宿主已然死了，再纠结也无益。
都是些不能暴露身份的人，只能簇拥着前行。
只是，在出皇宫的时候，秦鹤棠的脚步慢了些许。
闻千居然独自恭候在城门外。
“姐姐，要去墨州？”
秦鹤棠心中一凉。
闻千灿灿笑着：“你且放心，阮平秋奈何不了我，你也是。我的诚意你既已看见，就请你好好合作，于你于我都有益。”
秦鹤棠深知闻千占卜能力的恐怖，微微鞠躬。
“这次我和阮平秋的目的难得一致，那个人，也是我要杀的。”闻千说着，款步上前，就这么错肩而过，“望君，莫要让我失望。”
秦鹤棠内心咆哮能不能给自己也安一个占卜能力，怎么神乎其神的，啥都知道。
奈何她在之前的世界曾经接触过一次，怎么学都学不会，还给教她的师傅反噬吐血而死。
秦鹤棠：“……”以后还是不接触了。
她不知道的是，闻千在背过她离去后，嘴角亦渗出了血。
“命格是一团迷雾么，有趣。”闻千若无其事地擦了血，“我倒想见见拼了命也要给命格遮掩起来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触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