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吾徒，转眼被卖》沈心素

84、余地

　　无为受到敌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人间太荒，除却无为外，康城作为人间最后一道枷锁，也汇满了人。

　　余知乐与邯仁默默被送去了康城，默默到治和君转身看见这俩孩子时都吓了一跳。

　　此战风倾余早已与人间诸君谈好对策，人间守，太荒攻。待幽州发起动作时，他会带着几乎全部兵马席卷幽州，届时只要将派出的妖族大军拖住，他将全力取余震首级。

　　太荒后城挤满了人，为首的便是一身玄袍，持剑肃立的风倾余。而他的身前，正整整齐齐赫然立着近乎满城精锐。

　　箫子渝与卫迁缓缓行去，为他送行。

　　“放心。”箫子渝轻拍他的手背，风倾余点头，向来剑现在手上，他朗声高呼：“启程！”

　　便在这声令下，携着满腔祈愿，众人纷纷祭出法器御空，浩浩荡荡行在空中，坠入云端。

　　箫子渝远远望着，待天边没了身影，他才回了头，只是刚一转身，就撞上卫迁极为鄙夷的神色。

　　他愣了愣，低头看自己的着装，一身素衣，并无不妥，于是他问道：“卫将军这是做什么？”

　　“将军”二字对卫迁一向有很大的吸引力，但他仍秉持着心中所想，僵硬地扭过头去，“到时候妖族攻来，你可躲好了，省得我打架还得护你。”

　　箫子渝扬起笑：“那将军可放心好了，这种事情我最擅长了。”

　　将军……

　　卫迁扭过头去，面无表情地四肢僵硬地行着。

　　箫子渝有些迷惑，追着喊了好几声“卫将军”，卫迁终于受不了了，回过头来：“不要以为你唤我将军，我对你的态度就会改观。”

　　“……”箫子渝默默指了指身后，“你走反了，后边才是城门。”

　　卫迁：“……”

　　-

　　大雨倾盆的时候，天乌压压地便暗了下来，治和君将余知乐和邯仁安顿好后，这才扯开窗，望着外面泼来的风雨。

　　很快，不远处飞来一道灵信。治和君微微挥手，便瞬间现在雨中。

　　他的身上散着金色荧光，将落下的雨水挡在外面，轻飘飘落到林中。

　　“来了？”

　　封青阳从树上跳了下来，一股酒香随他的动作悠悠飘来，浸在水中，“来了。”

　　说着，他上前两步，很自然地搭上治和君的肩，“每次有这种赴死的活，你都会先找到我。”

　　“说好啊，那可是凤凰，这次得加钱。”

　　治和君拍了拍他的手，“你我的交情，谈钱多不好。”

　　封青阳作势准备走，治和君急忙道：“加。”

　　“若能回来，你将是我康城二城主。”

　　“那不错。”封青阳转了身，勾着他的肩便要往昏暗中行去，他方行了半步，却觉身侧人停住了脚，“怎么了？”

　　治和君仍笑得温柔，但这次眼底却饱含忧虑，“若是你不想，也可以不同我去。你有道侣，有封亓，别同我冒险。”

　　封青阳扫去嬉笑的脸：“我要是不去，那没得可就不只是你我了。”

　　“沈兄，生死与共，你我同在。”

　　而他二人散在雨后，邯仁悠悠坐起身来。她的长发随意散在肩头，漆黑室内闪出蓝光。

　　“天命灵鉴我没有看错。”她有些茫然地望向二人消失的地方，“治和君，您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吗？可是，此去，你们必死无疑，康城也只有三分存活的可能性……”

　　她深吸了一口气，天边好像更暗了。

　　阴沉地让她喘不过气来。

　　翌日天光大亮的时刻，即便是不修道的凡人也感觉到了康城外强悍的阵法，康城一夜之间被封城，守卫都换成了六七阶的修仙者，城内城外，不论是何缘由都不让进出。

　　邯仁在这阴暗中气氛中被余知乐搀扶着，外面吵闹的声音大过雨声，几乎要将每个人淹没。

　　余知乐面露忧色，扯着嗓子问邯仁：“邯仁姐姐，是打过来了吗？”

　　如同坠石一般砸在地上的雨声中，邯仁放出灵丝，穿透城内城外，仙门道友们脸上无不是紧绷忧虑、手不离剑，再往前探，那个接连着天南山的城门处，阵法金光叠了整整有三丈远，城内城外皆是七阶以上大能，有手持灵剑准备迎战、有浑身是伤被抬回营帐，而那阵法外面，是一片乌泱泱的，嘶吼的遮天巨物。

　　邯仁的灵丝倏地被震回，巨大的冲劲让她脚步一虚，幸好余知乐早早扶住她，才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邯仁姐姐你没事吧？”余知乐将她扶到身后的凳子坐下，两人方才落位，他咻的一声跳了起来：“你你你……你的眼睛流血了！！”

　　汩汩暗色的血渐渐染在白绡之上，邯仁有些无措，手上蓝光不断，指尖竟也裂开了血。

　　余知乐猛地握住她的手，将灵纹术法散掉，“别再看了！天命灵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让你们这么多人为它拼命！”

　　他紧紧扼住邯仁的指尖，一双竖眸好似要溢出血来：“哥哥也是，阿无也是，谷幼也是，现在，你也是……天命灵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东西能让人间幽州太荒都付出性命吗！”

　　“放手！”邯仁咬紧牙，疼痛麻痹了她的全身，她几乎用尽全力从牙口说出这几个字：“我要知道我们赢了没有……哪怕是死，哪怕是死！”

　　余知乐快步上前，一个刀手将她击晕，才魂不守舍地坐在凳子上。

　　大门敞开着，外面的人来来往往、吵吵嚷嚷，大雨埋没了他们，也好似要将康城淹没。

　　“哥哥，你也是这么想得么？”良久，余知乐才缓缓出声，他的臂膀遮着双眼，脸庞却有清泪划下，“为了这个不可能的战役豁出命来，真的值得吗？”

　　他哽咽着，偌大的城主府也只有这两个孩子。

　　“我以为我装傻充愣，你便会心中顾虑，至少为我给自己留有余地，但是，你和阿无都没有。”

　　“所有人都没有。”

　　-

　　远在天南山的妖族大军如雨后春笋一片一片来，妖气弥漫着整片人妖地界相连接的地方，天南山上落下片片鲜红的雪，无为后山堆积了漫山的尸体，灵河闪着带有血色的光，一路而下，是一手一支笔的符修、是一人练五锅丹药的药修、是手指几乎抽筋的灵纹师、是趴在修复阵中爬也爬不起来的剑修。

　　所有的事物尽入箫子渝的眼，他于太荒城池上缓缓站起身来，一身素衣随他步伐摆动。

　　冲劲从身前冲来，衣袍墨发倏然飞起，强大威压过境时刻，极快被另一阵威压抵上。

　　“所有人，同我前去迎敌！”随一声话落，卫迁提起枪从城池一跃而下，脚下法器御空，他从天边破空而来，“犯太荒者，杀无赦！”

　　铁器相撞的声音响彻耳畔，天边火光水卷密密麻麻，城下绿藤土木把地而起，整座太荒城在这场尽是术法的天地下缓缓升起一道紫色的屏障。

　　越来越快，愈来愈强，“铮”的一声向外卷起七丈高的涟漪来。

　　乌云密布，层层翻滚，一人腰粗的雷电咻地劈下，飞行敌军几乎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卫迁看着身前仅距自己一丈远的雷电，身后不禁冷汗直冒。他回过头去，却在那城墙之上，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箫无？？！！”

　　将五阶以下小妖处理完后，乌泱泱的大军瞬时空旷了不少。箫子渝在卫迁震惊的眼中抬眸轻笑道：“卫将军，南边又来了一批人马，怎么处置？”

　　卫迁极快回神：“待我抽出弟兄往那边去守。”

　　“这边还抽得出人么？”

　　这话落，卫迁却是无声了。

　　“那，这边就劳烦卫将军了。”箫子渝笑眯眯道，说完，不容他拒绝地转身破空离去。

　　再现出身来，杀阵倾刻成型，将大军扼在其中。

　　而大军之中，有一人在紫光中淡淡扬起笑。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箫子渝踏剑而去，赤莲的火光几乎将天边一半染成血红，“鹿南寻，你们混在各路妖族军队中洞察事态，既想要仙令书，又想不劳一兵一卒，你想得美。”

　　说话间，鹿南寻瞬息现在他的身前，指尖浮现出太荒城到无为的阵法布置，“彼此彼此，你不也是一样，我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少君殿下，好生厉害。”

　　话音落时，两股冲劲咻地对上，箫子渝急退，电光攀在赤莲上，一道红色血影覆风雨劈来！

　　鹿南寻身形瞬闪，一道火红妖气扑来，神火过处，无一不是化为灰烬。他裂开笑，一对如火的羽翅高展，在雨中竟散着烈焰的火光。

　　而在他展翅飞起的瞬间，天边雷光瞬闪，箫子渝一手控着赤莲，一手快速掐诀，雷电霹雳而下！

　　一紫一红两道光影在昏暗天边相撞无影，底下妖族蠢蠢欲动，箫子渝眸光一闪，一块几近透明的玉盘从阵法浮出。

　　“阵盘都祭出来了？”鹿南寻火诀不停，唇角缓缓勾起，“少君殿下，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让我走啊。”

　　在他说话间，玉盘灵纹连转三转，箫子渝后翻时刻，天雷霹雳而下！

　　鹿南寻见状携烈焰裹翅，几道雷鸣在翅尖轰鸣，震得他一阵晕眩。待天雷散去，鹿南寻火翅展开，便见箫子渝手持阵盘，割破唇瓣。

　　鹿南寻双眸微瞪：“你想与我同归于尽？就凭你？”

　　“虽不至死，但封你一千年还是绰绰有余。”玉盘迅速转动，一道紫色灵纹符号从天而降，血丝缓缓从阵盘散出，勾化成一朵血色红莲，“只要封住你，只要凤凰神火无处施展，便还有赢得机会。”

　　他轻笑一声：“天命灵鉴箴言风倾余此战必死，人间必亡，却不知我会有这一道抉择。我本就生于灵鉴之外，才不稀罕什么天命。”

　　血丝缠住鹿南寻想要飞走的翅膀，巨大的吸力让他避无可避。

　　“以吾之血……”

　　鹿南寻咬紧牙，“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看是你的灵纹术厉害，还是我的神火厉害！”

　　此番天地，乌黑一片中，烈火倏然高涨，尽是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