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偏执佞臣强取豪夺后》堆云

32、终弃

　　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贺鸢暖朝着声音来源看去，便见顾淮被关在一辆囚车里，尚在昏睡着。

　　车轮滚过一道门槛，将他的头高高的颠起，又重重的落下，发出沉闷的“砰”的一道声响。

　　贺鸢暖这才知晓裴晏口中的“游街示众”，竟然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游街。

　　只是那辆马车路过之时，她能闻到上面有淡淡的牲口身上的臭味，神情微有变化。

　　裴老太君一直打量着她的神色，瞧见如此，试探着问她：“怎么？心疼了？”

　　裴晏眼皮一跳，视线淡淡的扫过来。

　　裴老太君无视他，继续瞧着贺鸢暖：“你心疼也没有用，他惹得了老婆子我，就得付出代价的！”

　　“老太君多虑，鸢暖并无想法。”贺鸢暖收敛了神色，真诚的回复道。

　　她确实是心如止水，不是作假。

　　她的耐心，早早的就在知晓永宁王暗害她的家人，而顾淮知情却还在她面前假装深情时，消失殆尽了。

　　顾淮不过是游街示众，她若是这种程度都心疼他，那她不配为贺家的女儿！

　　裴老太君朝裴晏眨眨眼，又继续说道：“你想的通就好，男人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瞧我们怀安，长得芝兰玉树，又得圣上器重，你也可以……”

　　“祖母。”

　　裴晏淡淡的喊了她一声，“该上马车了。”

　　言罢，便手握虚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

　　“怀安，你没事吧？”贺鸢暖担忧的看着他，“若是实在撑不住，便不去了吧。”

　　“我没事，走吧。”裴晏朝她虚弱一笑，转头看向裴老太君。

　　裴老太君瞧着满眼高兴，乐呵呵的率先上了马车。

　　瞧着贺鸢暖同裴晏先后上了马车，又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侧，心里满足的不得了，对顾淮的怒火也消散了不少。

　　一路有裴晏压着气氛，裴老太君再没说什么叫贺鸢暖答不上来的话。

　　马车里很是安静，不多时便听到外头有人议论。

　　“这马车里装的是谁啊？不认识，这次就流放他自己？”

　　“是贺家人吗？瞧这小郎君长得挺好，莫不是失踪的大公子？”

　　“你什么眼神儿？贺大公子长得英明神武，哪里就是这个样子？这衣裳料子瞧着是极好的，不像是贺家人能穿得起的。”

　　“大叔好眼力。”赶车的春阳滋着牙同他闲聊，“这可不是贺家人，贺家人哪能坐在囚车里，这是永宁王府的那位独苗苗公子呐！”

　　这话惊了围观百姓一跳，众人快走几步，追到春阳面前问他：“你可莫唬我，若真是永宁王府那位世子爷，你们怎么敢将他装在囚车里？”

　　“大叔说笑了，我们又不是三法司，哪里有资格配囚车？”春阳笑眯眯的同他解释，“您好好瞧瞧，这可不是囚车，这是我们府上用来拉牲口的。”

　　众人闻言又是倒吸一口凉气，瞧了瞧前头马车上挂的灯笼上写着大大的“裴”字，又放心下来。

　　裴府好呀，裴相年纪轻轻就得圣上器重，应当不会为了将皇亲国戚装进拉牲口的马车里而被降罪。

　　岂料春阳又继续说道：“也实在是这人太气人，昨日闯进我们府上，将我们老太君骂了一顿，这可如何了得？”

　　“他怎么敢的？”

　　百姓们目瞪口呆，脚步愈发的快，紧紧跟着拉着顾淮的牲口车，生怕漏听了什么高门大宅里的秘辛，回去同邻里说个嘴都说不明白。

　　贺鸢暖就眼睁睁的听着春阳将昨日之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若说他言不符实吧，却也没有偏颇；若说他句句属实吧，也有许多夸大的成分。

　　她默默听了一路，心中实在佩服春阳说话的本事。

　　一行人抵达宫门口之时，文武百官基本都到场了。为首的正是昨日告了假的永宁王。

　　裴晏率先下了马车，身后裴老夫人同贺鸢暖先后下车。

　　永宁王瞧见身着红色铠甲的贺鸢暖，脸色一变，率先走上前来。

　　“阿暖，你身子好了怎么不回府？叫我同你母妃好生担忧。”

　　贺鸢暖看着他着急的模样，竟第一次在他这张对她表示关心的脸上，瞧见了他眸中的打量和试探。

　　她不由得自嘲。

　　贺鸢暖，你到底是有多眼瞎，才能在这两年里，从未注意到这些细节。

　　“永宁王。”

　　裴老太君将虎头拐杖杵在两人中间，黑着脸走到永宁王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你的乳母给阿暖下毒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你竟还在这里问阿暖为何不回府？你的脸皮当真是厚啊！”

　　被她挑破，永宁王心中起了杀意，面上却是一副懊悔的模样：“此事实在是本王对不住阿暖，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调查贺家的案子，没有顾及到府上，就出了这样大的岔子。阿暖放心，只要你回来，本王可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呀，那永宁王今日拖着病躯来上朝，是为了同圣上请旨告老还乡了？”裴老太君惊喜问道。

　　刑部右侍郎萧炎走上前来，拱手道：“裴老太君言重了，永宁王对朝廷多有贡献，若是退隐岂不是大晋之憾事？”

　　“是他自己说是因为事忙才叫人钻了空子害了昭毅将军，又说保证此事不再发生，这不是告老还乡是什么？老身可有说错？”裴老太君冷着脸睨他。

　　永宁王被她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有人认出了后面囚车里装的是顾淮，惊的永宁王前去查看，没有再同贺鸢暖寒暄。

　　贺鸢暖重重的松了口气。

　　她还没有做好同永宁王周旋的准备，鱼死网破不可取，笑脸相迎她亦做不到！

　　萧炎指责贺鸢暖：“昭毅将军这是做什么？什么仇怨，竟然将自己的夫君装进囚车里游行一路，此乃天大的笑话！我要告到圣上面前！”

　　“萧大人，作为父亲的永宁王都没说话，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狂吠？”一直没有说话的裴晏冷着脸看向他，目光凉凉，“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贺鸢暖知晓他就是刑部右侍郎萧炎，是那日在城门口刺杀贺家女眷的贼人！

　　她沉着脸，目不转睛的看着萧炎，问他：“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关的顾淮？作为刑部侍郎，你就是如此随性而为，草菅人命的吗？”

　　“你休要胡言乱语！”萧炎被贺鸢暖一阵抢白，来不及细细琢磨裴晏话里的意思。

　　裴晏淡淡回道：“胡言乱语的是萧大人你吧。你睁大眼睛瞧仔细了，这马车是我裴府用来拉牲口的，可不是囚车。”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萧大人作为刑部侍郎，日日处理案情，连这样明显的区别都能判断错，可见这差事并不适合大人。待见到陛下，我自会禀明，给大人安排个恰当的差事。”

　　“你！”

　　萧炎被他气的面红耳赤，只是城门在此刻大开，众人赶忙入列，快步进宫。

　　裴老太君心情大好，拍拍贺鸢暖的肩膀给她打气，两人便结伴跟在众位大臣身后进了宫门。

　　裴老太君还十分妥当的叫小太监寻了人来将顾淮一并抬进去。

　　晋尚帝早早的就知晓了宫门口发生的一切，又不好将裴晏叫进来问问发生了何事，只能依靠两人往日的默契，宣了裴老太君和贺鸢暖一并入殿。

　　待裴老太君同贺鸢暖行了礼，晋尚帝宣二人起身，便同裴老太君寒暄。

　　“久不见老太君，瞧着你这身子很是康健呐。”

　　“也不行了。”裴老太君摇了摇头，“老身年岁大了，一没有丈夫撑腰，二无儿子长脸，如今连个孙子都能指着老身这张老脸骂了。”

　　裴老太君红了眼眶，又颤颤巍巍的跪下，“还请圣上应允，叫怀安辞官，同老身一道回漠北老家隐世吧！怀安有些墨水在肚子里，那里的人都崇敬读书人，我们祖孙二人在那里不会叫人指着脊梁骨骂呀！”

　　“老太君哪里的话！”晋尚帝坐不住了，怒火直冲脑门，问裴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胆敢去裴府骂朕的师娘！”

　　“朕的师娘”四个字一出，大殿上想为顾淮说话之人也不敢站出来了，只能站在原地，听着裴晏声情并茂的将昨夜之事说明。

　　“大胆！”

　　晋尚帝听完，脸色愈发的阴沉，瞧着趴在地上还在昏睡的顾淮，厌恶的说道，“拖出去弄醒，先杖责三十再拉进来说话！”

　　永宁王眼睁睁的看着顾淮被拖出去，并未阻拦，反而站出来忏悔道：“是微臣教子无方，不知晓他去了西南两年，竟然养的性子如此无法无天。今日便是圣上不罚他，微臣亦是不会饶了他！”

　　“哦？”裴晏侧脸，皮笑肉不笑的瞧着永宁王，“不知永宁王想如何罚令郎呢？是为他休了昭毅将军，还是为他娶了表妹做平妻以羞辱昭毅将军呢？”

　　永宁王气的咬牙切齿：“裴相为何对本王的家世如此操心？可是有何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裴晏垂眸，云淡风轻的回道，“不过是看不得忠良之后被慢待罢了。”

　　晋尚帝这才将目光落在贺鸢暖身上，他脸色缓和了几分，问贺鸢暖：“不知昭毅将军对顾淮始乱终弃一事，可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