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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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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天明。
苏遇踏进屋中,看到颜珩还是如上次般坐在位置上等候着,对位上是一杯泡好的热腾腾的新茶。
苏遇刚走到座位前,便听见颜珩道:“鬼王妃前尘尽忆,实属大喜,恭喜了。”
苏遇道:“多谢了,今日前来叨扰了国君,还望恕罪。”
颜珩语气中罕见地多了几分稀松:“我早已不再是国君了,鬼王妃这般唤我,我倒是有些惶恐了。”
苏遇却道:“国君说笑了,霁尘国的国君一直都是你。”
颜珩轻声一笑,隐约间有几分千年前的影子:“鬼王妃这样说,倒是抬爱我了,但我并不在乎国君之位归属于谁。”
苏遇:“他也不在乎。”
这里的他是谁,不言而喻了。
颜珩闻言打趣道:“苏公子可是在怪我把这些烂摊子都丢给国师一个人了?”
“自然不是,”苏遇道,“我只是觉得你比他更适合坐那个位置。”
他说这话并不是在恭维,为国君者本当是该心怀大爱者,这一点确实颜珩比旻渊更加合适。
颜珩道:“没什么合不合适,若真说来国师甘愿以自身压制着整个霁尘国内的瘴气,让苍生免受苦疾折磨,凭此便没谁比他更合适了。”
不过……
是那时的颜珩想若他不再是国君,霁尘国也不再是霁尘国,或许苍生便能存活。
他只想让他的子民活下去……
让自己的子民活下去——
这是历代霁尘国国君亲传下来的口谕,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夙愿。
剩下的话颜珩没说出来,苏遇也没再多说。
片刻后,颜珩道:“今日鬼王妃主动来找我想必还有其他事,还请明说。”
话已说至此,苏遇直言道:“我想找一个人,那个人是您认识的。”
颜珩道:“鬼王妃想找的人是我弟弟颜祇,对吗?”
见对方猜出自己心里所想,苏遇也没有顾及二人的身份会有什么不便之处,点头承认道:“是,还请您帮下我。”
颜珩道:“实不相瞒,我那不听话的弟弟连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听到这个回答的苏遇没有思考怀疑:“原来如此。”
颜珩道:“看来他又惹出了些麻烦。”
苏遇附和道:“是有些麻烦。”
颜珩道:“这千年里我对他有些缺乏管教了,这是我的错,回头来若是见到了他定将他送于鬼王妃面前,任凭处置。”
苏遇拒绝道:“这倒不必,真正麻烦之人可能并不是他,对了,国君可知永明村是何地方?”
“永明村?”颜珩的语气明显沉重了几分。
“是,”苏遇将自己在长夜城的经历如实道出,“我在长夜城里不小心进到了一个幻境中,而那幻境里的地方就是永明村,不过我却觉得那地方应当是真实存在的。”
颜珩道:“长夜城本就是个诡谲地,的确很容易便陷入他人设下的结界中。那鬼王妃可否详细与我说说在那里都看到了些什么?”
苏遇道:“先是看到了鬼王娶亲,而后我又在那里看到了——鬼面疫。”
“鬼面疫”三字说出口,颜珩袖中的手握紧了些。
苏遇大致把在永明村的所见所闻都与颜珩说了。
“原来如此,”颜珩听后道,“永明村我之前也不过只是在古书中见过,了解不算多,鬼王妃可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霁尘国前尘?”
苏遇:“记得。”
颜珩:“当年正是永明村为首,还有几个也十分偏僻的村落突然不止缘由地诞下百余名怪婴,查不出病因也无人可医,而后有人便借此于当年国君说这些是上一世犯了天罚被天道惩戒的罪仙,若是任由这些罪仙长大,霁尘国将会跟着受牵连,国之将灭。”
苏遇道:“所以先任国君听信了这些话,用这百名婴儿炼成百婴阵用来祭天行?”
颜珩道:“应当是吧。”
“应当?”苏遇一笑道,“也是,当年之事毕竟谁也没亲眼见过,谁也不能完全确定。”
苏遇收起笑来,继续道:“不过若是幻境中的一切都是折射的当年的话,那么如今看来那鬼面疫还有罪仙都是人为的了,目的便是让先任国君来完成祭天行。”
鬼巫听了苏遇的分析,沉默半响后道:“是。”
如此一来,那么引他入幻境之人便是知道当年祭天行真相的人了,苏遇心道,看到必须得先找到那个人。
苏遇转而又开口道:“对了,最后我还想问一件事。”
苏遇还没说是何事,颜珩却已经猜到了:“鬼王妃可是想问鬼王何时能醒来?”
见心里话被这么直接说了出来,苏遇也丝毫不扭捏掩饰,点头承认道:“是,我想问得的就是这个。”
颜珩道:“很快了,这几日霁尘国内的灵气平稳了许多,应当不出几日他便会醒来了。”
苏遇抬头望了下窗外景色,看见外面树上面的叶子基本上都落得差不多了。
苏遇抿了下唇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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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遇外面下雪了,你快出来玩啊!”叶清洲在门外欢喜喊道。
门从内拉开,苏遇从屋中走了出来。
这一世苏遇和叶清洲都是南方人,鲜少能见到真实的雪,于是苏遇看着叶清洲直接化身成了一只兔子在院中活蹦乱跳个不停。
或许是已经见怪不怪了,苏遇对此表示非常平静。
苏遇站在堂前看着空中飘着的点点碎雪,那雪被寒风一吹有些落在了苏遇肩侧,发丝上。
苏遇伸出手接住了那落雪,经手片刻后便消融了,只感受得到手心中的淡淡微凉。
苏遇一人来到了春百廊。
苏遇走了进去,只身穿过这条长廊。
原本廊外的枯枝也积了些碎雪,状似枯木生花,外面的落雪经风飘进春百廊内,远处看去像是从树上的落下的花瓣,这一幕仿佛什么都未曾变过。
当年十里繁花长廊盛景于眼前再见,再不见的是那个于春百廊尽头长身玉立的故人。
苏遇来到庭院中,发现在靠置在庭院角落处的一把古琴,那古琴上积了些薄灰。
苏遇上前将那琴拾了起来,又将其放置在树下的案桌上。
苏遇坐于案前,拨动了几下琴弦,又试着随着过去的记忆弹奏了段曲子。
到底是太久没有碰过琴了,前面苏遇指法有些生疏,弹得有些磕磕绊绊,苏遇觉得日后可能他要去找旻渊学琴了。
后面苏遇弹得稍微顺了些,等他弹得完全熟练了,苏遇将手轻放在琴弦上,苏遇试着凭着记忆弹了下之前旻渊为他弹的那首曲子。
只可惜回忆了许久,苏遇也还是只记起了一些而已。
苏遇看着庭中的景色,春百廊里的镜花凋谢后,这里也显得有几分萧条了。
苏遇只不过才这里待了没多久,便觉着有些孤寂了,可那人却在这里守了一千年。
那一千年里,旻渊又会来这里做些什么呢?
一千年,当真是太长了些。
……
苏遇迎着落雪起身离开,可没走几步他像是察觉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但什么也没有看到,苏遇淡淡收回目光再次转身离去。
这一次,再未回头。
……
与此同时,千年之久,旻渊坐在树下与苏遇相同的位置,任凭大雪飘落,青丝成雪。
桌案上摆好了桃花酿,身后古琴倚靠在树下。
旻渊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春百廊,他像是在等什么人,但等了许久要等的人也没有来……
不知望了多久,旻渊才收回目光,不过很快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挥袖,瞬间原本萧条的春百廊里竟然再次生出满廊繁花。
不过也只一刹那,那些繁花便又瞬间凋零,什么也没留下。
看着这一幕,旻渊眼中像是泛起淡淡的失落感。
清明的眸中映着世间清明苍雪,却再不清明。
良久,旻渊垂下眸来,掩下眼中所有的情绪……
春百廊的花不会再开了。
他还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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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观宫,入夜。
宫门在眼前徐徐打开,只有苏遇一人缓缓走了进去。
踏入长观宫后,几乎第一眼苏遇就望见了摆在宫殿中央的冰床。
垂在袖侧内的手缓缓握成双拳又转而松开,寂静的宫殿内稍微一点声音便听得一清二楚。
胸腔内心跳声声如震鼓,如雷如催。
直到彻底看清躺在寒床上人的模样后,那心跳声才终于消弱了些。
犹如初见般,那人闭目安静地躺在寒床上,银发如雪,容颜圣洁,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苏遇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矛盾。
他既不想惊扰了这人,又想让这人立刻醒来。
苏遇轻声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
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这么纠结。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说好会等这个人醒来的,答应了这人的事总算是没有食言。
苏遇没注意到的是,原本躺在冰床沉睡的人在听到他的一声叹气声后,轻阖的羽睫骤然颤动了一下。
挣扎半响后,苏遇低下头去,安静地看着躺在冰床上的人。
苏遇看着旻渊身侧静静搭在冰床上的手,苏遇没再犹豫,伸手将那只手给握住了。
握住旻渊手的一霎那,苏遇手腕上的佛木手串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产生了些许的异样。
苏遇能感受到有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涌向了旻渊。
苏遇其实从很早之前便猜到了这佛木手串可能会与旻渊有关,现在也基本上能完全肯定了。
苏遇看到旻渊眼下的羽睫在不停小幅度颤动着,明明是要醒来但看起来像是有些不安。
下意识地苏遇将握住旻渊的那只手又稍稍握紧了些,而后被握住的手指尖微蜷,似在回应。
苏遇目光看向旻渊的手,从而错过了旻渊睁眼的一瞬间,以至于等苏遇再次抬头时便毫无防备地撞进了那人的眼中。
旻渊躺在冰床上静静地注视着他,苏遇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旻渊反握住了,十指紧扣,像是生怕苏遇会丢下自己。
苏遇又听见旻渊说:“苏遇,我记得你。”
苏遇没想到旻渊醒来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应当说还是这个。
他的国师大人还真是……执着。
他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的苏遇眉眼一笑,笑得有些勾人,他低头去轻声与旻渊说:“我知道,我的国师大人不会忘记我,我一直都相信我的国师大人的。”
苏遇刻意将“国师大人”几个字说重了些,旻渊在听到这个熟悉的一瞬间握住苏遇的手又紧了些。
旻渊在看清苏遇眼中泛起的点点笑意后微抿了下唇。
突然,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骤然用力,苏遇没有丝毫防备顺着旻渊拽自己的力道,身体猛的向前倒去。
待回过神来,苏遇整个人都已经被旻渊圈在怀里了,旻渊的另一只手抱住了苏遇的腰侧,头顺势埋在了苏遇脖颈处。
苏遇就这么被揽着躺在冰床上,他原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反应过来了苏遇也不打算反抗。
苏遇心道,怎么感觉旻渊变了那么多。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听到异响的旻渊眼睛眯了眯,握在苏遇腰上的手又收紧了些,确保这人怎么也逃不掉了。
苏遇察觉到不对,起身想伸手按住旻渊的动作,却还是晚了一步。
“等等!”
苏遇扑了个空,一道灵力赫然挥了出去,直逼来者,庆幸的是来者侧身躲了过去。
躲过攻击的颜珩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当他走近后才发现冰床附近已然布了层结界,根本无法靠近。
颜珩看着结界中紧紧圈住苏遇的旻渊,神色清冷,眼中明显带着戒备地看着自己。
颜珩:“……”
而后,面具之下传来一声叹气声,满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