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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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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好得不像样,只望见一汪碧空,万里无云,微风拂过,柳枝摇曳,波光澄净,堪堪明澈了人的心神,早命人把惊鸿殿收拾出来,又让人准备了些好的酒菜。銮铃信步走出惊鸿苑,她很少出来,一出来便被这天地间的美景吸引了。
“姐姐,姐姐……”一个欢快稚嫩的童音远远响起,銮铃嘴角一弯,终于还是来了。她转过身,就见那个穿着单薄夏衫的小娃娃一股劲儿扑过来,涌进她怀里。
几天不见,这孩子又见长,銮铃使劲抱他,勉强才把他抱了起来。新昌公主见銮铃柳腰纤细的,被这孩子一压,仿佛要断了似的,皱眉道:“复儿,不得无礼。”
“才不是,铃姐姐最喜欢复儿了。”那小孩子小嘴一撅,又笑哈哈望着銮铃,侧着脑袋俏皮地问:“是不是呀,铃姐姐?”
“是啊。”銮铃拉长了声音,满是宠爱地应着,却耐心道:“不过,复儿要下来,以后再也不能被铃姐姐抱了。”
“为何?”萧复即刻抱紧銮铃的脖子,警觉地问,仿佛没有正当理由,就决不下来似的。銮铃捏了捏他可爱的嘴角,一脸认真地说:“因为铃姐姐这次见到复儿,觉得复儿长大了,已经是男子汉,既然是男子汉,就有男子汉的事要做,不能再被人抱来抱去了。”
“真的?!”萧复一脸惊奇,激动道:“我真的长大了?像哥哥一样是男子汉了?!”
銮铃重重点头,而那小奶娃心花怒放沉浸在喜悦中,被銮铃放到了地上也没察觉。銮铃却是看向一旁的新昌公主和萧裛琖,微笑道:“天这么热,婶母和姐姐一路辛苦了,去里面休息吧。”
惊鸿殿内凉爽舒适,饶是新昌公主自幼在大明宫长大,见惯皇家气派,也不觉暗暗赞叹。而萧裛琖赞叹之余,愈发沉默,她穿一身藕荷色清净淡雅的裙裳,发髻梳的简单,却愈显得一身温柔娴静,容色略显憔悴,薄施粉黛,却愈发让人心生疼爱。
銮铃望着她,觉得她的憔悴也是幸福的,因为有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为她那样彻夜不眠的黯然伤神。
闲闲说了几句话,已近中午,銮铃便命人把酒菜上桌,就在惊鸿殿的主殿内,又淡然笑着命人去请李墨兮。萧裛琖闻言,沉默的神色终于微微一动,有了些许光芒。
听说吃饭,萧复便扯着竹凊和云心雨心一起进来,小孩子家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早已饿了。銮铃一边坐了新昌公主,另一边座位原本空着,是留给李墨兮的。当下銮铃一招手,萧复撒丫子跑过来,就被銮铃抱上座位。新昌公主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都是自己人。”銮铃瞧见萧复的手不干净,便让竹凊拿了湿毛巾来,先是帮萧复擦了满头大汗,又帮萧复把手擦干净,才挑了一小块点心给萧复吃,还柔声嘱咐:“吃东西前要先洗手,要不肚子会疼。”
新昌公主在一旁看得发怔,她是萧复的亲生母亲,自问对萧复疼若心头肉,都从来没有这样耐心地为萧复做过什么,也难怪萧复会这么喜欢,这么念叨銮铃。
不多久,銮铃自顾忙活着萧复的吃食,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她喂萧复喝水的手一顿,随即便混不在意,没有去看萧裛琖和李墨兮碰面这历史性的一刻。
李墨兮神色淡淡,丝毫没有察觉萧裛琖掩不住期待而又紧张的目光似的,径自向着新昌公主笑道:“很久没见姑姑了,近来可好?”一旁舞月已端了水盆让李墨兮洗手,李墨兮洗了,舞笙捧了毛巾上来,李墨兮擦了。看一眼这分布的座位,自然而然就在萧裛琖身边坐下,萧裛琖微垂了眼眸。
新昌公主一笑:“很好。”倒是一旁的萧复,忙地咽下嘴里的饭,激动地向李墨兮挥舞着小手:“墨兮哥哥,铃姐姐说我像你一样是个男子汉了!”
銮铃大呼冤枉,她可不知这小奶娃口里的哥哥是“李墨兮”的意思,这小奶娃这么多哥哥,萧悟也是他哥哥呢!
李墨兮却没计较,一本正经道:“是么?一会儿写几个字让我瞧瞧,男子汉写的字可是要漂亮的!”那小奶娃一下垂了头,也不用銮铃再喂,自个儿往嘴里拼命扒着饭。
銮铃看着可爱,摸了摸萧复的小脑袋,轻道:“哥哥吓唬你的,字哪儿能一下子写好。吃慢点儿。”说着,扬起脸向李墨兮微笑道:“吃饭吧,婶母她们来了有一会儿了,也饿了。”
一顿饭吃的悄无声息,銮铃忖度新昌公主吃的差不多,便笑句:“婶母花儿绣的好,我昨天试了试,笨手笨脚的,婶母帮我瞧瞧吧。”不容新昌公主拒绝,又拉萧复起身:“走,姐姐教你写字,做个小男子汉去!”
萧复正对李墨兮的话耿耿于怀,听说登时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几个丫头见銮铃拉着人都走了,便也都跟着快速离开,整个惊鸿殿光影翩跹,骤然安静下来,李墨兮略一迟疑,才把目光落在萧裛琖脸上,轻轻叫了声:“裛琖。”
新昌公主跟着銮铃进了疏影殿,两人在殿内坐下,才迟疑地开口:“你这样做,又是为何?”銮铃茫然,但还是笑一笑:“婶母说什么?”新昌公主原本对銮铃充满偏见,可上次回门,乃至昨晚看到她那封信,心里不由多了惊诧。銮铃爱慕李墨兮自然不用说,当初萧裛琖不肯嫁,哭着把她母亲的事拖出来,逼着萧华让銮铃替她成亲,现在又后悔了,銮铃竟然还帮着她。
“你父亲其实不许你姐姐来,他不想她再来打扰你平静的生活,可你姐姐不肯听,我只得也带着复儿跟着来了。”新昌公主眼神里有一丝歉意,她与銮铃接触并不多,对銮铃的一些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接触久了,才发现原来并不是听说的那样。
“信是我自己要写的,姐姐也是我请过来的……与其三个人都痛苦,倒不如成全了两个。”銮铃坦然地让新昌公主不由怔住。新昌公主看着銮铃脸上干净的笑容,一时不能相信圈子里关于她那些恶毒的传闻,也不能相信两年前那件事是她做出来的……还是,这两年,她真的变了很多?
竹凊闻言,眼中含了泪,转身走出疏影殿,自从昨日知道銮铃找李墨兮是为了萧裛琖,竹凊就理也不理銮铃,当下听了銮铃的理由,一时只觉心里发疼,疼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复却是别扭得很,一个劲儿拉着銮铃让銮铃教他写字,看来十分地想当男子汉。銮铃就来到书桌边,想了想,写下一首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銮铃把萧复抱到凳子上,萧复看着那白纸黑字,眨巴眨巴眼,不懂。銮铃认真道:“就是说真正的男子汉要有大志,要立志做大事。”
“那……写字呢?是不是大事?”萧复问。銮铃一笑:“男子汉要做大事,前提当然是小事要做好。只有小事做得好,大事才能做得好。”萧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新昌公主听着,也走过来,看到这首豪气的诗,略一惊:“这诗是你写的?”
銮铃忙摇头,才恍然也许这时还没有李贺这个人,就搪塞道:“小时候跟哥哥出去,遇到一个书生写的。”为了增强谎言的真实性,銮铃忙又加了句:“就在曲江池附近。”
“哦。”新昌公主若有所思:“祁巷里有个松风苑,是住了个叫什么李白的书生,才华是有,只听说狂妄得很。”
听新昌公主把这样伟大的诗人这么混不在意地说出来,銮铃暗叫一声“暴殄天物”!而且,李贺和李白都是李家人,他们该也不会为了争一首诗的所有权而打架吧?
两人正说着话,萧复也自顾趴在书桌前挥毫泼墨,自有云心雨心陪着,却是萧裛琖从外面走进来,美眸红肿,銮铃一怔,忙地站起身:“姐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