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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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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秋缓缓转过身去,视线迎上声音的主人。
月光斜打在他身上,落入发丝间散着银色的光。只见他双手抱环倚在墙边,朱唇轻抿成一道好看的弧度,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可这抹笑落在斩秋眼中却分外碍眼。
“魔尊误会了,我倒是没想过会是你亲自前来。”
“是吗?”百里及春慵懒的目光随意地落在斩秋身上,似乎并不在意她话中真假。
反倒是斩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好像欲从中窥探出什么一般。
譬如他此番前来的用意。
他故意挑在这个时候将元疏送来,为的是借此窥探密道的位置。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若是有事要与她说,何故不派人传消息与她,偏偏要选这么一个充满威胁意味的法子。
斩秋略一思忖,问:“你如此大费周章却未带一兵一卒前来,应是没有打算与我缥缈境为敌罢?”
她与百里及春并无过节,如今又与他有交易在身,他没有理由攻打缥缈境。
可转念一想,缥缈境毕竟地势特殊、易守难攻,又是整个仙界中离天宫最近的一方地界,若是百里及春有意与天宫为敌,很难不对此地动心。
疑问抛出,后者却迟迟不答,惹得斩秋蹙眉又补上一句:“别忘了你我之间乃是合作的关系。”
“自然。”百里及春回道。
斩秋这才松了眉毛,直了直身板将手负于身后:“所以你此番前来到底想做什么?”
但见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转首望向一旁的枯树,看了好一会儿才轻飘飘地问了句:“你何时回天宫?”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斩秋朝他看去,面露不解。
“就在这几日,怎么了?”
“本座与你一同前去。”百里及春突然转回头来,回望进她满是狐疑的眸子里。
“……”斩秋被他大胆的提议说得愣了神。
回过神后再看他时,才发现他的神情不再散漫,反倒有几分坚定。
她忽然意识到他这句话是认真的,不禁眸光微震:“你疯了?”停顿片刻后坚定回绝,“不可能。”
哪怕她对天宫再怎么不屑一顾,也绝不能亲手为其带去隐患。
百里及春看出她的想法,不由放下环抱的手臂朝她走来:“本座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但如果本座答应你,你所想之事不会发生呢?”
“我凭什么相信你?”斩秋冷着脸,心觉他的提议荒唐至极。
“也是。”他顾自点点头,眉宇划过一瞬莫名的落寞。再抬眼时,已是一片清明,“既然承诺不管用,那便换一个吧。”
“你若不答应,本座这就回去将濯奇杀了。”他轻声询问,“可好?”
说完根本没打算听斩秋的回答,转身作势离去。
见状,斩秋眼色一暗,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刀,刹那间便架在了百里及春白皙秀颀的颈上。
“你当我缥缈境是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么?”
斩秋不常用刀,出手不知深浅,很快便将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颈上轻微的刺痛感渐渐传来,百里及春停下脚步平视着前方的院墙,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能拦得住本座吗?”
“若在其他地界,我或拦不住你。但魔尊殿下可别忘了,眼下这是在缥缈境。”
话声刚落,未持刀的那只手便朝旁抬起,指尖轻转调弄着什么,只见周身阵光四起,无一片空白之地。
缥缈境内处处布有迷阵,虽然内城的迷阵尚未启动,但只要她动动手指,便可尽数开启。
百里及春却忽地笑了:“斩秋上神真是好生威风。”
顷刻间,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当真以为本座是孤身前来么?”
斩秋闻言一怔:“什么意思?”
只见他尚笑着,抬手抵上刀刃轻轻向外推去。斩秋一时迟疑不定未有反抗,手臂就这样被他推开缓缓垂落于身侧。
百里及春不紧不慢地侧过身来,对上她凝滞的面容:“押送完元疏以后赤龙没有离开。他也入了缥缈境,眼下,应该在……”
他话语一顿,随后说出了让她心寒如冰的三个字:“沉宁殿。”
“不可能。夜里我一直待在沉宁殿,若有异样我定会察觉。”她果断回道,然而神情却不如语气那般坚定。
“是吗?若他先你一步潜于殿中呢?”
如今灵衫尚未完全恢复,若赤龙的修为与灵衫相当,或许真的可以做到不让其发觉地潜入殿中。
而她确实在元疏与裘安那耽误了一些时间方才回到沉无殿,若那时赤龙便已在殿内,那她的确不会有所察觉。
想到这里,斩秋的脸色逐渐僵硬,看向百里及春的眼神也阴戾起来:“你威胁我?”
“本座亦不想走到这一步。”
“魔尊消息这样灵通,想必知晓上一个拿灵衫威胁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吧?”
“自然。”百里及春好似并未发觉此间二人的氛围应已到达剑拔弩张的地步,不咸不淡地回答。
“斩秋上神重情重义,实在令本座钦佩。只是你原本就还欠本座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此事,你我之间的账便就此抵消,如何?”
“百里及春,你究竟想做什么?”斩秋拧着眉,目中沁着森凉,一字一句地问道。
“不过是想去见一个朋友,你不必如此提防。说不定等到了天宫,你还会有需要本座帮忙的地方。”
见她犹豫不定,他又迈前一步,语气严肃起来:“本座答应你,此行不会做出出格之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抬袖虚抚过颈间,被刀划出的伤痕转瞬愈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随后缓缓垂下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声音充满蛊惑之意:“斩秋,你在魔界时不是一直相信本座么。”
“那便再信本座一次。”
斩秋望进他那一双幽深的墨眸里,袖中的双拳握得咯咯作响。
在魔界那一次,她让他不要杀元疏,根本不是出于相信,那分明是赌,赌他有利可图。这不,果真让她赌对了,如今他就上门讨要报酬来了。
可这一次不一样。
若他非要去天宫不可,那她就需要一个筹码,一个让他无法出尔反尔的筹码。
思忖之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好。我可以让你扮作缥缈境中人随我回天宫,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斩秋说着一改方才焦灼模样,从袖中掏出一只瓷瓶递到他面前:“你得服下这个。”
“这是什么?”
“放心,它并非毒药,而是一种抑制本源之力的丹药。”
“然后呢?”
但见斩秋扬唇,笑得春风化雨:“服下后七日内形如凡人。”
凡人么?百里及春挑眉。
那段受尽屈辱却无能为力的日子,竟已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他已习惯了如今这般将生杀予夺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倒是有些忘了无助是什么滋味。
“在天宫之上,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当真有何危险......”斩秋见他迟迟不语,以为他在犹豫此行安危,不由得上前,循循善诱道。
“我自会护着你。”
话音辄止,只见百里及春眼中滚过一抹光亮,好像想起了什么,忍不出轻声笑了出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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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书院中,夜色朦胧。
轻风吹入帷幔,拂过裘安额间的碎发。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罕见得有一夜好眠。
可他却做了一个怪梦。
梦中是他与斩秋初见时的模样,他站在万虚殿外,假意与其交善,一脸温柔谦逊的模样对她说道。
“虽是初次见面,但你我二人便已结下了这样的缘分。既如此,你我又同为上神,就互唤名字吧,你也别唤我什么二殿下了,可好?”
却见斩秋居高临下地睇他一眼,眉稍轻挑,丝毫不掩骄矜之气。
“陛下乃玄焰真神唯一的儿子,而我虽非真神所出,却由其抚养长大。尽管陛下比我年长了三万岁,可我曾经也是唤过他一声阿兄的。这样说,你可明白?”
“你乃陛下之子,按辈分来算,你是要唤我一声姑姑的。”
“既然你我成婚是真神生前所愿,我不会推辞。不过……”
说着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一抹笑来,笑里含着说不尽的傲慢与讥弄,幽幽开口。
“我对你这种小孩儿,着实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