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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父母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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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赵春燕一家的失业,起重机家属院再次回到暂时的平静。
天还不亮,家属院中还是一片静悄悄的时候,水非仙就带着小莲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门了。楼下的自行车昨晚就被水非仙趁夜搬回楼上客厅。
她们最后看一眼这个家,然后就将门锁好,离开家属院去火车站跟大家伙碰头,赶最早的一班火车。
特殊时期,离开这种事也只能进行得悄无声息,90年代初在首都落户还不难,要是让家属院的人知道水非仙还带了莲仙的员工一起去首都,那这座院子的人就是挤破头,也要将自己的孩子塞进莲仙,为避免麻烦,这事只有王姐一家知道。
水非仙和小莲乘坐黄包车赶到火车站的时候,众人已经在广场等着,就剩她俩了。这次水非仙带白秀云、王芹芹、白英、王自芳去首都。其他员工留在Y市,受王姐管理继续运营Y市的两个店。陈玲和李秋华随行,去首都后住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
首都那边有牛家的儿子牛国豪在,牛国豪早已在首都摸爬滚打多年,之前的布料也是他从东北几个厂子进的,几个月前水非仙早就通过牛家父母联系好牛国豪,帮忙租好一栋独院别墅,足够大家住在一起。牛国豪也会提前等在那里,迎接众人。
此刻,王姐和丈夫正在和女儿依依不舍地话别。见到水非仙和小莲赶到,王姐一吸鼻子,拍拍女儿的肩膀:“该走了,爸妈就送你到这儿了。”
白大哥将一袋包装好的盒子递给水非仙:“小水,这是你白大哥亲手做的一把檀香木扇,是白大哥的一点心意,可以放在新店里。小英没出过远门,还得多麻烦你了。”水非仙从白大哥的眼神中看到对方的拳拳父母心。
“放心吧。”水非仙郑重地收下白大哥送出的扇子。
“快去吧,又不是不回来了。”王姐推搡一把白英催促女儿,众人这才出发。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白秀云有感而发。
“可怜天下父母心吗……这天下可能要除掉我家那个固执的老头……”牵着小莲小手的陈玲低头念叨着,水非仙看出她闷闷不乐的。
已经走到安检口,水非仙刚要开口安慰陈玲,就听到有人喊陈玲:“玲玲!等等!总算赶上了!”
众人抬头一看,陈玲眼睛一亮:“田叔!你来送我了!”
来人正是田叔,他一把年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到陈玲身前,先缓了几息,然后忙着开口:“总算赶上了,总算赶上了!”
“田叔!只有你记着我了,我走以后你要保重身体。”陈玲眼眶一红,她还以为今天只有自己是没人关心的野孩子。
田叔鼻子一酸,上下认真看了一遍陈玲:“我们玲玲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我感觉分明还是要田叔每天接送上下学的小姑娘呢,怎么就突然都要到外地去闯荡了。这在外地啊,可不敢任性了,去哪里也没有田叔陪了,可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几句话出口,陈玲早已泪如雨下,她拼命忍住眼泪,哑着嗓子开口:“我本来不想哭的田叔,只有你疼我了。”
田叔摇摇头,将一个信封交给陈玲,表情和蔼:“玲玲你错了,这个信封里是你爸爸这几年攒下所有的钱,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收好。从你说要走那一天,他就在做准备了。”
提起陈父,陈玲有些别扭,她有些委屈说道:“都是田叔你帮忙劝的吧?他不是我不同意去,还给我这些钱做什么。”
“傻孩子,你爸爸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反对过。”田叔说到这里,也跟着红了眼睛。“我还记得你跟你爸说你要去首都闯的那个晚上,你不知道你爸他有多高兴,他当天晚上回家晚,就是拉着我去喝了两杯小酒,那天他拍着大腿说:老田啊,我这女儿我没白疼,像我年轻那会儿,敢闯,敢拼。我就知道我们老陈家要出个女将,我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这是陈父平时喝醉的样子没错,可陈玲从不知道原来父亲是这么看自己的。她颤抖着嘴问:“我才不信,他那天不是这么说的。”
田叔将眼泪一擦,笑着说:“玲玲啊,我的大小姐啊,那天是在店里,你以为在包间里谈就没事了吗?你爸那么做不是在回答你,他是在表态啊,他是在跟当时店里所有员工表个态度出来,其实他自己,心里当时满满都是为你感到的自豪。”
陈玲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存折,从小陈父带着自己打拼的回忆慢慢浮现在脑海中。
田叔继续说道:“不要误会你爸爸,他表态是为你啊。他说他是为了给你留个退路,万一你闯荡失败了,你也不用害怕,他还把那家店给你稳住喽。”
“那他为什么不来送我?”水非仙过来揽住陈玲的肩膀,为陈玲递上纸,陈玲接过却忘记了擦拭眼泪。
“你爸说:玲玲的妈妈走得早。这么多年我又当爸又当妈的,别看珍宝轩我好像看得比命重,实际上那都是为了玲玲。这么多年啊,我就活玲玲一个,你要突然让我跟她分别,这场面我受不了,就不道别了。再者,做戏总要做全套,火车站那边住着我两个大厨,万一撞见了,又要多心了。”
听完田叔的话,陈玲转身趴在水非仙的肩膀上,再也控制不住地放肆痛哭起来。水非仙和小莲无声地安慰着她。
可陈玲只允许自己难过两分钟,接着就爬起来将眼泪擦干净,哑着嗓子说:“快走吧大家,别再因为我耽误了。水姐姐可是买的两个软卧包厢票,大家上车还能睡一会儿,要坐很久呢。”
说完,冲上去搂一下田叔,然后下狠心再也不看田叔转身就离开。过完安检后,众人又听到田叔在那儿喊:“玲玲,别听你爸那一套女将不女将的,你压力不要太大,做不好也没事,就回来,我们永远等着你。”
陈玲的脚步停顿片刻,然后跟着大家一起,坚定地向前走去。
进去包厢后,白英和王芹芹以及王自芳倒是兴奋地四处看看,这儿动动那儿摸摸,软卧她们还没坐过呢,这时代并不是所有的火车都有软卧,也就是去首都及沪市这样的大城市才能见到。
隔壁,水非仙和小莲见陈玲坐下后,还有几分难过魂不守舍地望着窗外,就想着鸣笛以后去餐车给陈玲看看有没有什么点心,给她买点。
可刚一鸣笛,火车一启动,陈玲顿时像看到了什么,她起身快速将下面的窗户抬起,然后对着站台上某一根柱子大喊:“老陈!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你等着!我一定让珍宝轩名扬天下!”
水非仙和小莲赶紧起身,顺着陈玲的目光望过去,在其中一根柱子后面,有一位大肚皮如同弥勒佛的中年男人,正趴在柱子后面偷偷看向这边,听着陈玲的话,对方抹了抹眼泪,招了招手。
接着,火车快速前进,那么大的火车站站台,显得陈父的身影越来越小。
“玲玲姐。”小莲犹豫着开口,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慰陈玲。
“哈哈。”出乎包厢内三人的预料,陈玲一抹眼泪,大喊一声:“痛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天爷最疼我陈玲了。当初李秋实那狗东西走的时候,让我哭成那个样子。可你看现在我呢,我出发的时候,周围有朋友,站台也有人更爱我,更放不下我。比起那李秋实,我可真是幸福多了!”陈玲恶狠狠道。
明明说的是自己哥哥,可李秋华还是被陈玲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路还远,也看不到前方去往何处,可身边有这么一群人陪着,又有什么怕的。
这一趟路上,饭点水非仙带着几人去餐车点菜吃,软卧包厢内还配有窗帘,将包厢门拉上就是个相对安静的空间。舒适的环境与两年前水非仙连个座位都没有,饭点还要馋盒饭那次形成鲜明的对比,让白秀云不禁心生感慨,又开始和同包厢的三个姑娘讲水非仙那次的故事。
舒适的环境让几人感到不过睡了一觉吃了顿饭,就到首都的错觉。一下火车,年轻的姑娘们都在那儿感慨首都火车站真大啊,门口的广场也好大,门口的广场上还有一只大大的亚运会吉祥物熊猫盼盼呢。姑娘们在等待牛国豪的过程中兴奋极了,白英还说:“不愧是首都,你们看那广场上的姑娘,穿得多时髦啊,这莲仙还不得卖疯了!”这话引得几位姑娘们都笑着打闹成一片。
没一会儿,一位看上去中等身高,脑袋圆圆,长着对大花眼睛,穿着一身浅蓝色水洗布夹克衫配着条牛仔裤的年轻男子就走过来问:“请问,是水老板吗?我是牛国豪。”
“对,我是。”水非仙点点头,她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这牛家夫妻的儿子,看起来还挺帅气的。
“老板,你终于来了,请这边跟我来,我准备好的三辆出租车,早就在待命了。首都欢迎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