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卿娇》卿九拾酒

15、客店遇刺

　　念顾客栈前，两队整顿有素的人马各朝南与东。

　　沈潇柟受命护送谢清宁出武夷山，过武夷山便是黛俄街，不会再生险势。

　　谢清宁临走前特意叮嘱：“三哥与沈小姐不得同乘一辆马车。”

　　谢司衍没吭声，待谢清宁走远后，眼神示意沈婧娇上车。

　　沈婧娇站在原地没动，反而是朝沈潇柟留下的那匹马走去。

　　谢司衍上马车的脚步顿住，抬眸就见她吃力地踩着脚蹬朝上，那马实在太过高大，她只骑过一次没那么容易上去。

　　沈婧娇心下怅然，也没想到自己会上不去，阿兄在之前来的路上教过她如何骑马，上马，下马。

　　当时觉得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一定行，可真落实时连上马都做不到。

　　谢司衍在马车前无奈喊话，“长公主已经走了，不用理会她的话，一同坐马车还能省些时间。”

　　沈婧娇停下动作，“谢殿下，只是我已答应长公主就必须做到。阿兄教过我一些，只是劳烦殿下，我的医箱可否放于车内。”

　　人不坐，让木箱坐。

　　沈婧娇打心底里也并没有很想坐，他那马车里坐着也没多舒服......

　　沈婧娇正犹豫，觉得耽误了进度打算回去老老实实坐马车时，骤然间浑身一轻，整个人稳稳地落在马鞍上。

　　谢司衍右手扬起眼熟的披风，双手绕过她拉住缰绳，胸膛几乎贴着她的背脊。

　　沈婧娇浑身被包裹住，僵了身子，神色间有些不知所措。

　　谢司衍有些佩服眼前人的倔脾气，又考虑到男女有别，挺直了身子尽量拉开距离。

　　他做此决定前只想着：罢了，马车坐久了确实身子也劳累，等她阿兄来了就可以坐回马车了。

　　整列队伍继续启程。

　　明明是玄末，风寒却越来越刺骨。谁能想到这样的天里，那辆繁金的长檐车内只放了一只木箱……

　　沈婧娇整个人被他笼罩住，他的鼻息似有若无地萦绕在耳边。

　　由谢司衍带领的队伍行进很快，这也意味着洌风更为砭骨。

　　谢司衍能明显感觉到身前的人下意识往他披风里钻，从他的视角能清楚的看见昨夜她额角处鼓起的红包。

　　思绪想起昨夜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瞬间，谢司衍小腿夹紧马匹，速度更快了些，意图让朔风将他脑海里的杂绪吹走。

　　沈潇柟在入夜前赶了上来，谢司衍重新坐回马车内。

　　不知不觉，已行至颐城边界。

　　沈潇柟指着东边的方向对沈婧娇道：“那是父亲守关的地方。”

　　沈潇柟声音肆意欢快，望着远处的山满脸骄傲，山对面便是奉天城，满脸骄傲，仿若他也在那处守关。

　　是了，沈潇柟往年都是跟着父亲一道出征打仗，守关，即便时日不长，看其模样想来也是洒脱不羁的。

　　沈婧娇觉得，她的阿兄应当生长在塞外。

　　她听闻塞外男子在草原上肆意狂奔，他们的骑马射箭不是为了杀人，他们随性自由，剑下亦没有刀刀亡魂。

　　她的阿兄应当是那样的。

　　总是阿兄保护她，若是可以，自小习武练剑的也可以是她，战场落剑阴魂的也可以是她。

　　一路想着想着，竟到了郑城，用不了几天便可到江都。

　　路程赶的还算快，多日连夜赶路总是遭不住的。谢司衍下令今日便在郑城内住下，修整三日后出发。

　　玄影找了家在这里有名的酒肆客店——行莫停。

　　一家客店取这个名字，倒是稀奇。

　　店家见来人衣着不菲，姱容修态，低着姿态迎接，“郎君与夫人是住店还是就食？”

　　沈婧娇赶在谢司衍之前立刻接上店家的话，“我们不是夫妻，此前来是住店。”

　　店家察觉说错，低头再三，擒笑讨好，“两位贵客，小的方才冒昧，见二位衣装显赫，玉质金相，举止间甚是般配，便误以为二位是夫妻，实在唐突，还望二位贵客恕罪。”

　　裴玄顺着店家的视线看过去，沈姑娘一头乌发挽成精致的发髻，珠翠点缀。身着淡粉色罗裙，身姿婀娜，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端庄秀丽。

　　殿下一袭月白长袍加身，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松，发束玉冠，几缕发丝随风轻扬，意外有几分洒脱不羁，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

　　不得不说，两人站在一处，任谁来了都要说句般配。

　　曲清恰巧碰上裴玄盯着姑娘看时的目光，暗道不妙。

　　这厮莫不是看上姑娘了？此人看着愣头一个，长得也就那样，一路上做事倒是利索，但要说配姑娘还是差个十万八千里的。

　　察觉到这一点后，曲清回房就跟沈婧娇说了这件事。

　　沈婧娇一面褪去外裳，一面到圆桌前倒了一盏茶水，无所谓道：“人家只是正巧看了一眼，你怎么就脑补出这么一出来。说不定人也看了你，只是正巧你没看到罢了。”

　　“姑娘……”曲清替她收拾好衣物，到她跟前，“我们本随一众男子出行，且处远地，防人之心不可无，当多留个心眼才是。”

　　此间客店不大，却也容纳了几十人，外头还有些压根挤不进客店，因为赶路客店稀疏，只能轮流着住店。她又生的貌若春华，身姿婀娜，可不得防着点。

　　这段时间有时夜间也在赶路，有时路边修整，偶尔的住店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惬意舒服的，只有曲清提着心眼，生怕有歹人辱了自家姑娘。

　　沈婧娇却不太担心。

　　这一队人马都由阿兄和谢司衍带领，换句话说都是他们二人手下的兵将，她自然是信得过。

　　阿兄手下个个都知道他爱妹如命，哪来的胆子动心思。

　　至于谢司衍，两世都听过他的名声，不近女色，行军时兵强将猛，他手下的影卫必然经过层层苦训。

　　再要说谢司衍本尊，这一路以来的相处，不像是个小人行径的人。

　　反倒让她觉得莫名可靠。

　　但曲清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日后回多留意的，今日你与我同住一屋，就放宽了心好好睡一觉。”房数有限，所以她在住店时就提出与曲清一屋即可。路途实在劳累，她现在只想躺下休息。

　　没一会儿，她肆意躺在床榻上，呼吸均匀，沉静入眠。

　　邻屋灯火依旧，映于暗夜之中。

　　谢司衍半坐在塌，轻揉额穴看着有些劳累，“怎么样了？”

　　昭军攻临安与他们南下几乎同时，只是昭军为了掩人耳目必须绕远路，选择海上道路。

　　这也给他拖延了时间，要想更有把握的守住临安，就必须尽快拿下秘库回京。

　　这几日他几乎日夜不停，实在是侍从熬不住了，这才决定安脚修整。

　　他将一袋银钱利落地甩在案桌上，“明日去给他们买些吃穿用得上的。”

　　一路上的侍从有他的侍卫，还有沈潇然手下的金柳军精英。南下出行不好太过招摇，并将换为便衣，一道融入侍卫行列。

　　玄影拿着银钱袋子掂了掂，打开看了眼，“殿下，是包括金柳军在内吗？”

　　“不然呢？”他半瞌的眼眸重新抬起，“金柳军护如今与我们是一体的。告诉手下的侍卫，不得欺辱金柳军，一旦发现，按金柳军军法处置。”

　　玄影郑重道：“殿下放心。”

　　秋风乍起，凉意悄至。霜露欲凝，草木渐凋，似有冬意悄萌。

　　秋阳杲杲，洒落在地上似碎银如金。风过处，落叶纷飞，瑟瑟之声不绝于耳。

　　谢司衍正在屋里小憩，门外传进几阵让人烦躁的叩门声。难得不赶路的日子是谁又来打扰？

　　“进来。”

　　沈婧娇进门就看到他眉心紧锁，一手握拳撑在脑下，鼻呼略重，看着心情不是很美妙的样子，“殿下没睡好？”

　　听到声音他抬头，放下手从塌上起身，理了理衣袖，“你怎么来了？”

　　嚷嚷着他的马车不舒服，难得有这样的休整时日还不抓紧调整，来找他做什么？

　　“出门前我答应常嬷嬷，回去给她带糍团的。”她今日一袭雪月蛋黄罗裙，恰似秋日初绽的雏菊，淡雅而不失明媚。腰间束着一条同色丝带，轻轻挽出一个飘逸的结，更衬出女子的纤细腰肢。

　　“所以呢？”谢司衍不解。此处不是临安，并不以糍团闻名。

　　“这里虽不是临安，但离得也不算远。临安人需要做生意，这不会连一家卖糍团的都没有。殿下可否给我派两个人，同我一起去找找？”她声音不疾不徐，婉转悠扬。不是命令，也不像恳求，就好像笃定了他会答应。

　　谢司衍反问道：“你要我侍从难得休息的日子陪你去找糍团？”

　　她垂下了眼眸，不再看他。

　　他说的也没错。她也不想耽误别人休息，可时间只有三天，实属无奈之举。

　　她想了一会儿，重新抬眸想说那她自己去找找时，谢司衍起身取了披风，“本王正好想出去逛逛，可以帮你找你要的糍团。”

　　“多谢殿下。”她表现的并没有谢司衍想象的那么高兴。

　　一个身处宫中的王爷办这种事能有多利索？不仅对此地不熟，就算找到了，也是不知道要买些什么，又如何寄回府中。

　　楼下还是昨日的店家在掌柜处咧嘴露出两排大牙看着二人。

　　客店门口，谢司衍没有犹豫往右手边而去，沈婧娇见状带着曲清转身往左。

　　谢司衍见人没跟上来，回头道：“你去哪儿？”

　　“我去那边找啊。”她手指指向左边的街道，杏眸无辜睁着。

　　她的意思是两人分头找，而谢司衍误以为是一起。

　　意识到这一点后，谢司衍双手负立在身后，声音也浸了些寒意，“我知道，自己当心。”随后自顾自往右街去了。

　　她在他走后笑容不再收敛，曲清挽上她的手腕，两人像姐妹一样游散在街道上。

　　曲清猛然停住脚步，给她吓了一跳，定睛问曲清，“怎么了？”

　　曲清道：“姑娘，我们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