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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师尊与他的同修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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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修这种东西,某程度上带有点遗传性质。
例如师尊的同修就是你的长辈,长辈的徒弟就是你的同修。蛇鼠既然凑成了一窝,那当然是一脉接一脉的。
聆月的师尊与他的同修在云浮学院里算是名人,几乎提起一个就想到另外三个,四个名字串起来正好是一句话。
云狐不归君莫问,百里丹枫花似容。
到了聆月这一代,同修们的名字串不到一起,而且还从上一代的阳盛阴衰变成阴盛阳衰。就算是同修,因为性别的关系所以大家学习的某一些课程会有微妙的不同。
就正如,在学院里头,有一些课程是为姑娘们增设的。例如:女红。
事情发生在聆月跟断雁先生喝茶后的第三天。回到寒山舍后聆月开始着手准备女红课程的布料和香料。女红可以说是这里挺受欢迎的一个课程,有不少师兄师弟都会趁着这个机会索取师姐师妹们的绣品,顺便跟心仪的姑娘提升一下感情。而姑娘们也正好找机会送绣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借着女红课的名义,既含蓄又不尴尬。
特别这次学的,是做香囊。
聆月擅长调香全院皆知,所以她调的香料很快就卖完了。对聆月来讲最高兴的事,就是趁机小赚了一笔。整理好翠山斋,聆月坐下来拿出从伏莺花那里得来的布料,仔细挑选喜欢的颜色做香囊。
丹枫先生刚进门,就看见小徒弟拿着布料左看右看,他问道:“在干什么?”
“我在挑做香囊的布料。”聆月抬起头笑道。她微微皱起鼻子的模样就像调皮的小猫,因为赚了些银子所以此刻心情畅快。“不知道哪个颜色好,明天女红课做香囊要用。”
女红课,香囊,这课甚好。丹枫先生在心里点头,然后决定跟小徒弟进行学业上的交流。
丹枫先生坐下。
“我喜欢这紫色的,但是不知道绣什么好。黄色的也不错,可就怕不好配衣服。或者做个粉色的香囊?好像看着还挺可爱的。”
丹枫先生看了一眼桌上五颜六色的布料,跟自己衣服对比了一下。
“要浅色一点的布料,不然配起来不起眼。”
会么?聆月疑惑地看着桌上几块浅色布料。不过她没想太多就采纳了丹枫先生的建议。因为丹枫先生虽然是个生活残废,但在学问方面他确实是个良师。
“反正要做两个,那做一个深色一个浅色吧。”
一深一浅一人一个,不错不错。丹枫先生摇着羽扇点头。
“绣什么好呢……”
“鸳鸯。”
“啊?”
丹枫先生脱口而出太快,他顿了顿,然后继续慢摇扇子正经八八地说:“姑娘家当然要先学绣鸳鸯,鸳鸯都绣不好这怎么成。”
聆月想想,也有道理。虽然她觉得自己的桃花几乎烂透了,但她还没有入峨眉的打算,对如意郎君还是有一定的幻想。嗯嗯,先学绣鸳鸯。
看到小徒弟如此听话,丹枫先生十分欣慰。他看着外头晴朗的天空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女红课,香囊,一人一个。
恩,甚好。
第二天姑娘们拿好布料和香料去上课,聆月跟伏莺花一起讨论着绣什么,直到先生到了大家才安静下来。
这女红课一向是白秋练老师上的。可是她们伟大的人民老师白秋练正在远方打酱油中,所以这女红课自然也要找人代上。
看到代课老师的时候。聆月在想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异类。因为全班的姑娘们都对这位代课老师及其满意,只有她一个人有掀桌的冲动。
云狐不归一撩袍子坐到早备好的长木椅上,翘起二郎腿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完全不像为人师表。他那双丹凤眼慢不经地扫了一眼所有人,笑眯眯的模样就像狡猾的狐狸。他靠着椅背摆摆手道:“大家放心,先生我女红还是不错的。”
你一个男人女红那么好干吗!看着旁边伏莺花微笑着的模样聆月就觉得她给自家师尊荼毒太深了。某程度上来说,能轻易接受所有难以理解的事情,也是一种强大。
云狐不归平时就很喜欢到处乱走,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十洲国内外他都走遍了,所以见识广博,知道的东西也多。看着云狐不归悠然自在穿针引线不一会儿就绣出一个兰花香囊连流苏都挂好了,聆月不禁感叹,他这女红恐怕比绣坊那些姑娘还好。
可是这微妙的违和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大家要记住,一针一线都要心细,让你们学女红除了锻炼你们心灵手巧,还要让你们学会怎么静心。”
“姑娘家嘛,细心点才好,粗枝大叶的小心以后找不了好男人。”
“至于怎么才能绣好,这诀窍嘛……”云狐不归看着头顶房梁,语重心长道:“要有爱!绣品只要有爱就够了!”
那就是把鸳鸯绣成鸭子也没关系么!白秋练先生会哭的哦!
在所有人都拍手表示先生所言甚是的时候,聆月真的很想脱下鞋子砸到他脸上。
于是,姑娘们开始快快乐乐绣香囊。聆月早就决定了绣鸳鸯,她穿好针线往布料上比了比,然后准备下针。转过头去看见伏莺花还在拿着一块蓝色的水波绫犹豫着,她问:“还没想好?”
伏莺花颦眉:“嗯……有点拿不定主意。”
云狐不归巡了一轮课堂,然后绕到伏莺花面前。他蹲下身子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小徒弟。
“花花,想到绣什么了没?”
伏莺花摇摇头:“对不起,师尊。莺花想了那么久还没……”
“不用急不用急,慢慢来嘛。”云狐不归摸了摸伏莺花的脑袋,语气就像哄孩子似地:“这水波绫颜色正好,绣朵并蒂莲怎样?”
很听师傅话的伏莺花点头称是,然后开始刺绣。云狐不归支着下巴盯着徒弟,一边看着她绣一边说:
“这并蒂莲意境好,花开并蒂嘛。绣两个绣两个。”
“好,莺花两个都绣并蒂莲。”
“看这握针,师尊手把手教你,保证你绣得好。”
“不行不行。这学习要自己来,不然学不好会丢了师尊的脸。”
“好好,那你慢慢绣,师尊可喜欢花花绣的香囊了。”
“师尊喜欢,莺花绣一个好看的给你。”
“记住哦,绣好的香囊除了师尊以外不要给其他人哦,不然师尊会很伤心的哦。”
看见师尊忧伤的模样,伏莺花忙点头。聆月在旁边针都快握不稳了。看着云狐不归那副怪蜀黍哄骗小女生的模样,聆月觉得她家神棍简直就是一等一的正人君子。
老狐狸跟小白兔啊……
就是这样,聆月绣了两个鸳鸯香囊,深色的那个是试针,绣得没浅色的好。伏莺花绣了两个并蒂莲,其中一个给云狐不归乐呵呵地拿去了。下课后姑娘们都高兴地拿着自己的香囊奔向心仪对象,伏莺花给大师兄言允偷偷叫了出去,只留下聆月一人。
不知为何,看着言允师兄高兴的背影,聆月总有一种大师兄会给挂科的感觉……
聆月拿着香囊走出课室,就看见断雁先生在门外。
“聆月,下课了?”
“是啊,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
断雁先生的眼神透过窗格看向室内:“来看看姑娘们专心女红的模样。”他微笑着看向聆月:“你的绣品如何?”
聆月掏出了香囊递给断雁先生,不过深色那个她想了一下,还是收回去了。毕竟绣得不够好,还是羞于给人看。断雁先生会意,只拿了浅色的香囊,赞道:“这绣工真不错,我很喜欢。不知聆月可否送我?”
“先生喜欢尽管拿去。”聆月很大方地说:“这里头放了香叶天竺葵,能安神醒脑。而且香味不浓,挺适合先生的。”
“如此,先谢了。我定然会好好珍藏。”
断雁先生收获了香囊一个,心里十分高兴,走路都飘逸了很多。至于他高兴的原因,其实也跟他的坏心眼有关。
聆月回去翠山斋给丹枫先生做饭。很难得今天先生没闭门深宅,在她准备去厨房的时候还叫住了她。
“小月,今天上课如何?”
“还……可以。”虽然想说很好,但是想起教女红的是云狐不归,她还是忍不住把评价降级了。
丹枫先生“嗯”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把绣品拿来看看。”
聆月不明白为什么丹枫先生拿个绣品看看表情也要那么高深。对断雁先生她还会有点不好意思,对着自家师尊就没多少矜持了。所以聆月很坦然地交出了那个绣得不算很好的香囊。
丹枫先生拿着香囊,微微皱起眉头:“不是说绣一深一浅么,还有另外一个呢?”
聆月很顺口地回答:“给了断雁先生。”
丹枫先生顿时感觉后脑勺给人狠狠地拍了一记。
“一出来正巧遇上。深色这个绣得不好,浅色的那个就给他了。先生他看起来挺高兴的。”
丹枫先生听完以后身体已经变得像雕像那样僵硬了。虽然他平时就爱发呆沉思或者宅着不动几个时辰,不过如果他宅的时候手上拿着羽扇,而且扇子忽然不摇的时候,估计就是脑子搅浆糊了。
“先生?”聆月觉得不对劲,她伸手在丹枫先生面前晃了晃。还好,眼睛眨了一下。不过聆月明显感觉到外表淡定的丹枫神棍实际上灵魂都快从嘴巴飞出来了。
她仔细想了一下先生到底怎么了,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是跟香囊有关。难道他想要香囊?
聆月囧了,内心顿时进入某东土大唐高僧的运转模式: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为什么不说,你说了我才知道你想要啊…….
平时也不见丹枫先生佩戴这些挂件,还以为他没兴趣。想来这个确实是自己疏忽了。聆月小心翼翼地说:“这,先生。虽然这鸳鸯绣得不大好,要不你将就着……”
丹枫先生怒了:“谁要跟他做同命鸳鸯!”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丹枫先生一时没忍住所以迁怒小徒弟,反应过来以后就看到聆月往门口挪啊挪,然后躲到门板后面。
“先生,我先去做饭。”
聆月小声说完,然后一溜烟跑路了,只留下丹枫先生一人在原地石化风化了。
丹枫先生看着聆月害怕的背影觉得实在是失策跟失态。我的香囊给野鹅抢走了还吓跑了徒弟”之类的碎碎念不断在丹枫先生心中回响。
丹枫先生在内心捶地几百次后,默默拿起纸笔,默默画起他心中的那只野鹅的模样。
然后开始进行一项有益身心的娱乐活动-——打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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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插个花,顺便看看关于另外两个同修的香囊事件。
无衣跟诡子画年纪大一点,四人当中,属于年长组。
在丹枫先生无比怨念的时候,聆月做好饭并且火速撤退回寒山舍。虽然这样跑路很不厚道,不过本能反应聆月觉得还是撤退的好。
师尊貌似生气了,聆月也十分郁闷。想象平时丹枫先生已经够宅够安静了,要是再冷战一下,估计翠山斋就要结成冰了。
师尊人虽然宅,但是气场还是足的。
聆月忍不住叹气,心里想着应该如何补救。可刚踏进寒山舍,聆月就发现一件很惊悚的事情,导致她开始想今天是不是撞邪了。
消失了几天的无衣总算回来,此刻正拿着针线准备绣香囊。
并非聆月歧视无衣。无衣称得上是三人中长得最好看的。按照其他人对她的评价就是容颜俏丽,灵动脱俗。跟伏莺花那种禽畜无害弱质纤纤不同,无衣此人气质亦正亦邪,不过聆月觉得,真说感觉,无衣比较有当妖女的潜质。
无衣做事不错,可是她几乎从不做好事。当她拿着针线抬头笑,看着聆月的时候,聆月忽然有点胆寒。
聆月不觉得无衣有绣东西给自己的心思。到底哪个可怜人是她手中的受害者……
“聆月,你会做散功粉么?”
聆月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无衣可惜地托着下巴。
“好可惜,我还想装满满的一包给师尊呢。师尊功力深厚,也不知道一包散功粉能散多少功力。”
聆月吞了吞口水。其实你到底有多恨你师尊……
“别这样,君先生是无辜的。”
“看你说的。”无衣笑容灿烂:“师尊那么厉害,我这不是试试他功力去到哪里么?放心,死不了,再不济,也就是废一半功力而已。”
聆月觉得君莫问先生除了有点死脑筋人比较严肃很不给别人面子以外,其实算得上是一枚刚正不阿的好人。据说当年君莫问先生就是因为觉得无衣这人三观不正所以立志要教化她,所以强收了她当自己的太学生。
据说这两师徒很多时候三言不合两语就打起来。
而此刻徒弟正在努力研究怎么废掉自己的师尊。
聆月觉得世界真的太不真实了…….
更不真实的就是,年长组另外一位夜晚来找她。
“教我绣香囊。”
诡子画开口第一句就把聆月惊到了。与其说是求人,倒不如说是命令。诡子画一向以面瘫目中无人出名,不过因为脸长得好看所以收获了不少姑娘的芳心。今天聆月走的时候还看见几个姑娘送他香囊,不过他接都没接就直接走过了。
现在居然说要学绣香囊……云狐不归还好,聆月实在无法想象诡子画面瘫地拿着针线绣香囊的模样。
“那啥,你最近喜欢上女红了?”
“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
“师尊想要,但是不会做。想叫云狐先生做一个。”
花似容先生啊。她是上代同修里唯一一个女的,人迷糊得不行。聆月完全能理解,要她刺绣恐怕十只手指头戳破了都还没能下得了一针。
“那你让云狐先生做一个不就好了么?省力又省心。”
诡子画就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扬起嘴角:“让老狐狸做个香囊整天挂在师尊身上?”
聆月觉得诡子画的表情充分表达出“我剁了他的手还差不多”的意思。作为标准的师傅控,诡子画宁愿不耻下问学女红都不要让云狐不归有一根头发落到他师尊身上。
对其他姑娘是个渣攻,对着师傅是个忠犬攻。而且还是只有点黑的忠犬攻。
在聆月的教导和自己的努力之下,诡子画的女红功力突飞猛进,成为云浮书院里第一个擅长刺绣的男同学。
这都是诡异的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