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御己吟

50、破魔箭矢

　　远古的歌声不知何时响起，轻微渺茫，掀起浪水漩涡状疾速旋转。在吟唱的不知名歌声中，岛屿塌陷下一角，折却了无数草木，尘埃四起，弱水以水龙卷之型冲天而起，裹卷天地浩荡之势！

　　青碧化作灵技，百里汪洋灵波起伏，只余下普通蔚蓝。

　　失去了弱水庇护，蓬莱岛彻底现身！

　　那些远在百千里之外的普通舟船受海浪所击，抬眼望去——只见天地色变，如深渊撕裂，倒反天罡！

　　有人诧异道：“天啊，大洲尽头……出现了一座岛。”

　　“好浓郁的灵脉之气，我们不会真的找到蓬莱岛了吧？”

　　而面前，弱水青碧之色化作了玉王首的手臂，岛屿石材充当了玉王首的躯干腿部。

　　望天塔再度出现一线裂缝，青碧色。

　　雷劫是裴非衣自我的磨练。

　　而裴非衣在雷劫中感受到了寄仙使的气息。

　　古怪的，寄仙使的灵气感受近似于无，好像一个即将逝世的衰老长者。

　　瞥眼的一瞬让裴非衣看见她平庸的五官有灵力纹路波动，看上去不像一个真人。

　　透过那道罅隙，裴非衣只能感受她衰微的气息与古井无波的识海。

　　到了这种地步，寄仙使仍把希望寄托在成仙这条大道么？！

　　裴非衣不由咬了咬牙，而第一道婴儿手腕粗的雷劈落在她身，身处半空的裴非衣猛然坠地，激起尘灰碎屑一片。

　　久久地，没有动静。

　　一面是守望大陆的望天之塔裂隙逐步扩大，隐有倒塌之势，而寄仙使全然不顾，一心想拖住将渡劫的裴非衣。

　　一面是群龙无首，各族舟船在海浪风云中摇摆飘摇，眼睁睁看着玉王首在动作间身体逐步完全，裴非衣二度历劫。

　　有人似乎认出了这个几乎从未面世的奇珍。

　　千年玉王首！

　　裴氏女又当如何呢？不少人思索着。

　　不若谷，麒麟山……她曾走过的路，她曾历过的险。裴氏族人说得也不错，从邪书里学到的东西，炼就面前这个庞然大物，某种程度上她也算是邪修了。

　　薄薄一层异火覆盖了她的身体，灼烧着她，雷击之下也保护着她。

　　天地间弱水汇流，巨石盘旋，继续塑造着玉王首的肢体。

　　被丝带保护的右手腕留存的力量似乎更为充足，裴非衣抬起左手擦了擦面部的血，用右手支撑着自己跪起一条腿。通身结起的黑痂碎了一部分，内里是她仿佛重获新生的肌肤，坚韧而剔透。

　　而第二道雷已蓄势待发。

　　雷意中酝酿的天道问思已贯入她的识海：

　　——第一道，修真世万千，何以前行？她想起地牢里压抑着苦痛吸收煞气的夜，回忆起鼎楼里面对血祭池换骨塑体的时光……

　　刀光，水沫，翻飞的红裙似怒焰。

　　双刀斩开暗光交错的雷光。

　　裴非衣识海翻腾：为吾身修行，为吾辈命运前行！

　　于是她跪立起来，以咒法迎接第二道问心雷。

　　——吾辈之事，该当何解？！

　　痛苦双眼在水牢锁枷下浮现，右手传来剧痛，裴非衣以半跪的姿态看去，一道仿佛雷亟的雷光钉穿了她的手腕。

　　但却不是实物，虚幻的力量束缚住她欲乘风起的肢体。

　　她默念它的名字：……天道。

　　商翊给她上过药的部分被电击的触觉包裹，仿佛游走的鱼在未痊愈的血肉中穿梭，半痛半痒。

　　鲛人纱被风吹起，随风消散。裴非衣注视着它，如有神通似的，她能感觉其中所有治愈防护的能力被法则天道粉碎个干净。

　　那可是来自无价之地禾颐海的宝物啊，裴非衣啐了一口，混蛋雷劫。

　　嘶哑的嗓子发出声音，她站起半边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法诀，异火燃烧的气势越发小了，众人隐约能看见一个焦黑的人影。

　　我辈龌龊，我辈不堪……如此种种，便由天下人评定！

　　似乎有心声萦绕耳畔，你当真要如此作为吗？

　　裴氏是当世大家，数不尽的珍奇资源只为供奉你一个人啊。

　　只要闭上双眼，不去想别人的苦痛，这世间问鼎仙者的，就真的是你啊！

　　光风霁月的蓬莱仙境啊，脱俗不染纤尘的云端玉女啊，裴非衣的长刀忽然冲开了雷劫的包围圈，直击望天塔而去！

　　“各大家族，你等且看着，裴氏所为。”她的声音又轻又淡，仍引得不少家族人员抬眼看向这个火光尘埃中的女子。

　　本该是化九歌境界才有的问思雷出现在她渡寻千水境界的小雷劫中。

　　残余的雷霆之力被玉王首吸收。

　　即便是初入化九歌，裴非衣便发觉，不少世家舟船上先前无法探测的实力，如今便隐隐浮现。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们识海的波动：

　　这就是裴氏女的实力吗？她的骨相至多不过百岁，已然问鼎化九歌之境，这蓬莱的修习之法未免太过……可怖的份上！

　　裴非衣握拳，身体似乎被最纯洁的力量涤荡而过，充盈着力量。天地间的玉王首身体已然完全，正待她的指使。

　　字眼还未说出，杀招便已至：

　　寄仙使身体如同鬼魅，瞬息破开她周身仍未消散的雷霆余威，手掌劈下——

　　半身的血仿佛一瞬间喷溅而出，又被化九歌之境的护体灵光死死压抑住，隐有弱水的波泽！

　　“你没有出招？”寄仙使皱了眉，似是不可置信。她的面庞仍是滴了血似的的阴沉，生死一瞬，以往教过她的咒法，裴非衣一个都没有用，全凭薄薄一层护体罩，这样也抵不过，寄仙使看着她自己那吞噬天上液后的灵力余压缓缓推进，将那护体灵光碾碎。

　　裴非衣捂着身子站直了身子，右颊处的晕红对比她白皙的肌肤格外强烈，她只是笑着说，“破。”

　　识海一个激灵，寄仙使意识到她想做什么，转身一看：

　　那在雷劫之中沦为半块废铁的银霜铁双刀飞向玉王首。玉王首以弱水宝器混合而成的手掌握住，便如重新炼制一般，双刀化为一把长刀，在裴非衣生死关头传来的驱使命令下，斩向的不是寄仙使，而是濒临崩溃的望天塔！

　　“不！”

　　寄仙使发出一声凄厉长鸣，眼睛狠狠睁大，她千百年没有过的神态变化，使得这一瞬的面容犹如厉鬼索命。

　　她灵力喷薄而出，化作千百只纤纤玉手，如菩萨塑形，企图扶起走向支离破碎的望天塔。那些手的模样，与望天塔中承载天上液的拂熙石手没有区别，都盈满了碧波轻漾的弱水。在运作调转之间，分外美丽。

　　只是寄仙使尖锐至极的叫喊破坏了这一幕。有人发觉：蓬莱的灵脉似乎在弱化，那无处不在的福泽灵气稀薄下去，甚至不少奇花异草当场枯折。

　　早在弱水消退、蓬莱现世时各家族的人便逐步下船登陆，这般异象之下，他们心中渐渐拉起一根警示的弦：

　　裴氏女、裴非衣到底想要做什么？引来如此之多的家族登场，不可能只是让天下人看着她毁了自己的故乡。

　　望天塔上延的塔身歪斜，在玉王首一刀之下沉入汪洋。寄仙使拼命阻止，剩下的残骸好似被保住了。

　　她颤着唇角，眼睛剜过来，另想出一掌彻底了断裴氏女的性命。

　　纵使少了这一个，她登仙的步子又会慢了许多。但百年寿命仍在！她重铸望天塔、重炼天上液，再培养一个裴氏女，她等得起！

　　携着弱水气息的咒法在空中浮现出手掌的形态，天端而现，拍向裴非衣。

　　而另一处，金光闪烁，三支箭矢凭空而出，带着歃血封喉的狠意，直直冲向裴非衣。

　　两种力量截然不同又杀意森然。在招式在空中施展的过程里，有人认出来了：

　　司空族，破魔箭！

　　唯有同源之物方能摧毁同生之物。刚渡劫而归，驱使着玉王首的每一步，都需庞大似海的灵力为依撑。裴非衣保留着残存的力量，面对两方汹涌而至的致命杀招，神色不为所动。

　　“都到这关头了，爷爷你快救救她啊！”游御川的声音在游氏家族响起，他带着慌乱无措的声调。

　　“……不急。”这是游氏老祖的声音。沧桑的双眼掠过面前之景，他心下了然：灭绝的司空一族竟也在场，这蓬莱之案，终究是比想象中的更为复杂。

　　百来个家族中，他们游氏知道不少仙岛裴氏的私情。自裴氏父母与望苍的旧时联络，再到裴非衣对游御川的救命之恩，幽洲游氏早已站在裴非衣的立场。

　　御甲夜浮灯，游氏主战之力并不算修真界最强的力量，因此转为暗场。

　　那破魔箭矢，在刺向裴非衣的一瞬前，忽然调转了方向！金芒与那弱水气息凝成的手掌交锋，巨大的轰鸣声与望天塔残骸的倒塌声同时而至，几欲炸碎众人的耳膜！

　　裴非衣身上后知后觉现出幽蓝之色，半空中浮现游氏标志性的御甲魂，保护着她。

　　“悠钦不陨，赐君……”

　　司空谙慢慢收回手，颤着，他缓缓舒出一口气：“好了。”手臂悬空着，他仍护着裴非衣先前外裳的仙送锦帛带，另一只慢慢收回去，无法抑制地轻颤。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招数，昔日被赶尽杀绝的司空一族，参与破界战争中搅动风雨的势力。

　　“司空家族的人！”有人喊着。

　　他们竟然还没灭绝！

　　“破魔箭矢，他是蓬莱的人，寄仙使和这人都想杀了裴氏女！”

　　裴氏女到底要揭开什么真相，才令两人都使出了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