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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蘅祖雪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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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裴非衣撕掉数个传送卷轴赶到时,面前的情形让她也忍不住怔愣在地。
漫天红雪,纷卷如水浪倒倾天地。更准确的说,那是一簇簇燃着焰火的雪,死亡的雪带着火焰的余温投进大地的拥抱。
破碎的建筑、倒在地上失去呼吸的人、染着鲜血的剑器、与地牢煞气同根同源的气息弥漫整座城池。
灵族纯净的气息化作无可撼动的防护障,楚玉开的气息。
有人用魂魄为引,成全佩佩残缺之魂灵,成为她身外之屏障。
心灵能够感应,她抬眼望去,泪痕风干的云佩佩与裴非衣遥遥相望。
“楚玉开……他……”话语破碎在妖化原型唇齿中。
心里所能感受到的情绪把她短暂填满,裴非衣走近她,二人无言,裴非衣最后只是摸了摸她的长发。
冰冷的白发,心里充满无可抑制杀戮的妖族欲望。
“我来吧。”裴非衣轻声说。
于是小兔妖将自己交给她的主人。身体化作一抹光影,裴非衣闭眼,后又睁眼。
红衣之上,白发飘荡。
属于人类的面庞上,眉染上霜白,眼尾拉长、涂抹上妖类的猩红。
微微偏过头,看着细白的绒毛生长在体肤之上。骨节突出、指甲伸长,仙送锦温顺揭开束缚,双刀微颤,她握住。
以人类之体,妖化!
冰寒的气息借由刀身传递,喷吐在被煞气包围的城镇之中。
裴非衣银刀一转,右手乏力,双刀仍以精准的起势完成刀气的传递。将刀主所要传递之物爆发,于是双刀怒斩之下,大地裂开一道缝隙!
雷电游走般,亘古的伤痕从今日起留!
震荡开风浪气旋,裹挟着雪与火,冲击那些本是熟悉的望瑕门人。
血腥气与嘶叫声在人浪中此起彼伏,寻千水大圆满修士的全力一击,含着弱水的保护之力,将杀意喷薄在那猩红煞气上。
有人咳出血、跌落在地陷入昏迷。
有人仍不清醒,握着刀剑的双手乏力,攻势截断。
有人瞳眸逐渐清明,却在看清眼前情景后心绪起伏,不知发生了什么。
东方尧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沾了同伴血迹的长剑,“不……不……”他的道心开始不稳。
泪水滑落,璇珠颤着唇齿,捧着破碎的天运珠。记忆归来,如果不是她,或许云佩佩一行人伤亡远比现在轻。“我们……做了什么。”
他们什么时候起,被操控着,做了什么?
脚步虚浮、身体颤抖。被人当枪使、作棋子用,竟是这般痛苦!
好比一场灾难,不可控,不敢言痛。
面对那些彻底失控、眼底体内都被煞气操纵的人,裴非衣毫不留情斩杀了他们。一击,结束棋子的半生!
血液溅上了面颊,她抬起袖子去擦,苍白的肤色,妖化的外貌,她如今比异族还像一个冰冷无情的妖魔。
还有更多,无法自控的人,无辜的百姓。
防御罩容纳了她的进入,裴非衣看见游御川隐隐在咒法反噬狂暴的边缘,南宫蘅压制着他,口中念着什么,几乎字不成句。
南宫蘅紧紧捏住手腕,那里枕着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手镯。
明黄瑰丽,如今染了缕缕血丝,像是污染了原本的纯色。
“四方永司来了人,我向他买了缘。代价是什么我目前不知道,我得到一串咒法口诀,运用它这手镯就在发烫发热,游御川似乎能好受些。我猜、不、可能跟蘅祖留下来的东西有关。”
她有些语无伦次,裴非衣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将手放上那只手镯,能感受镯身的高温与颤度,更有着呼之欲出强烈的妖力波动。
若是蘅祖留下的力量似乎也能说得过去,裴非衣灌进雄厚纯净的灵力,手镯却并无反应。
片刻后她说:“心头血。你取一滴心头血试试。”
南宫蘅回身看了一眼游御川,少年先是不断运用咒法,已是强弩之末,如今正拼命压抑住自己暴动的御魂,以至反噬的力量将他的痛苦淋漓尽致描绘在惨白的脸上。
再这样下去,他作为一名修士的根基,都会被废掉!
南宫蘅咬咬牙,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毅然决然刺进心口。
痛意扭曲了她的眉梢眼角。沁出泪的同时,血液顺着刀身暗槽滑下。
裴非衣当机立断,灵力一挥,将那滴精纯血液送到手镯旁。治愈法术在她指尖展开,送至南宫蘅胸前,又迅速取了治伤药教她先用了。
失了那滴血,南宫蘅脸色唇色迅速苍白下去,任是顶尖圣药片刻内也不能充盈她的灵气海。一滴心头血,寿命一甲子。更莫说她只是个初修炼的晓雾岚修士,往后能否再度精进修为都难说。
她只是第一时间将那血液涂抹在手镯上,又再度念起那卖缘老板教授的口诀。
“悠钦不陨,赐君难为……非祭我身……”
裴非衣倏地抬起头,手镯也同时爆发出刺眼光芒。
天光大亮!
浑厚悠远的气息伴着远古琴曲而来,天地被煞气卷起的大雾笼罩——
随后,明丽光辉划破阴霾。
玉溪枕流一般的声音缓缓说道,“老身……怎么在这里苏醒了?”
女声,却并不见人影。
直到大地一阵一阵轻颤,同类的气息令裴非衣似有所感,她站立起来,与雾中现身的生物对视。
那是一对如同夜月的兽眸。
明黄,瞳仁是妖族的竖瞳。
裴非衣喊出它的名字,“蘅祖。”如同咏叹。
兽眸眯了眯,随即出声,懒散的语调:“哟,都几百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老身,真不容易。你是人还是妖?气息可真奇怪。没有我的东西在,原来你不是我的后辈……”
巨大妖物低下了头颅,看着她,“告诉老身,拥有帝心镯的人,在哪?”
雾气逐渐消弭,妖物也逐步露出真实面孔。身躯不会低于望瑕门任何一座山脉。尖耳、竖瞳、胡须,优雅端坐姿态下,身后八条尾巴轻微摇晃。
方才便是那长尾轻松驱除了煞气凝出的大雾。
来自上古时代的狐狸浑身雪白,似乎能与这烧雪城融为一体。分明是妖兽的长相,面部却带了几分人类女子拥有的媚态。
蘅氏,玉面雪狐。
百千年修为换来的云纹在身躯上随动作而起伏,蘅祖轻佻的视线投向了捂住心口的南宫蘅,“在你这里,小姑娘。看来你就是我的后辈呀。”
南宫蘅扶起游御川,两人搀扶着站立起来,南宫蘅撑着一口气问道,“若我是你的后辈,您可有什么能助我的。”
狐狸喉中发出类似轻笑的颤音,如巨蟒粗壮的尾巴在空中甩打,馥郁灵香四溢“老身还是第一次醒来就有人向我讨要东西的。”
“不过嘛,老身的传统千年不变,为了让我妖族传承继于人族。说吧,蝼蚁一般的姑娘,你要什么。”
有一名被煞气操控住的弟子在行动间提着长剑朝裴非衣所在地冲撞过来,玉面雪狐动了没动,尾巴尖一转,那弟子就化为凡尘、随风而化。
睥睨天下的妖狐祖,狐狸脸上是女人眼波流转的媚态,她舔了舔自己的长爪,再放下时,不知又碾碎了什么。
南宫蘅咬牙,随后说道,“我要烧雪城恢复原状,每一个人、每一种族的存在都安全无虞!”
蘅祖的一条长尾如藤蔓一般延伸到南宫蘅面前,随后将她缠绕住。
游御川有心去拦,却被反噬的力道抽离了身体气力,反倒是他踉跄两步去抓南宫蘅拂到了狐狸尾,一股蛮横的力道直直撞入他的识海。
游御川咳出一口血,南宫蘅被狐尾裹着升至高空,直到与狐眼齐平。罡风并着凛冽风雪,将南宫蘅普通修真服下的身体刮出一道道血痕。她挣扎着喊了一声游御川,玉面雪狐目光悠悠:“倒不用担心那个小子,御魂反噬老身已经为他解决了。你的愿望,是救这一城人?千百个修士与人族,未免手笔太大了,也是要耗费老身不少气力的。”
那说明还是可以做到,南宫蘅看了一眼游御川,见他的确有所好转。
“死的救不了,魂散救不了,煞气深入骨髓的救不了……反悔无用,其余的老身不管,那就这般看着办吧。”蘅祖说后,自巨尾处溢散出强大灵力。如同一道道惊天水浪。自百千米高空倾洒而下,如同天河缺口,涓流融汇,涤荡人间。
曾积聚地牢的阴暗煞气被消解融化,破碎的刀剑归位,望瑕门的弟子身上萦绕的阴毒之物化为尘灰,他们陷入短暂的沉眠。
烧雪城沉默静谧,灾难消解。
救不了。
裴非衣的眼角滑下一滴泪,那属于云佩佩。
南宫蘅被放还至地面,玉面雪狐巨山般的身形缩小到普通房屋大小。她微微屈首,雪白兽爪敲打着地面,“方才便觉得眼熟,老身认识你啊。”
一条尾巴抽向裴非衣,裴非衣想也不想抽刀去砍。
狐尾在刀光三米外停了前进动作,刀气弥散,狐狸尾巴尖往前打着转。蘅祖轻笑,“不错,这姿态,果然是你,裴非衣。”
裴非衣以前的确有见过玉面雪狐,机缘之下,她也曾有过那样一个储存蘅氏力量的手镯。
但她更关注另一件事。
蘅祖没有叫她裴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