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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湘城血雨(一) ...

  •   风回万里,月撒千山。

      这矗立在大漠中的孤城,便是域外第一邪宗——万毒宗。

      可现在,那个最为年轻的江湖第一高手、桀骜不可一世的踏云门门主谢承安,却在万毒宗内,向着他们宗主跪了下去。

      膝盖及地的瞬间发出一声闷响,沙尘微起,周围响起万毒宗弟子肆无忌惮的哄笑。

      “没想到谢门主也有朝我们万毒宗下跪的一日,既然这身傲骨断了,你手里的剑,我看也一并断了吧。”万毒宗宗主俯身,就要去拾谢承安膝旁的剑。

      名剑千霜,只因它在谢承安手中,便当得起这天下第一剑的美誉。

      谢承安低着头,握住剑柄不愿放手,额前碎发遮住了他的面容,因此并看不清他此时是何神色。

      万毒宗宗主饶有兴趣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江湖第一,突然放开了千霜,转而伸手轻拍谢承安脸颊一侧,示意他抬起头来。

      那清逸出尘的面容沾染了血污,一双星目中的恨意愈发强烈,却又被他隐忍的阖眸压制下去。

      谢承安再次睁眼时,眼中是被磨平了杀意的恳求神色。

      “崔宗主,还请您……尽快出手救救慎行知!”

      谢承安的目光微微往后看去,那里站着一个踏云门的弟子,他身后背着的,是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那人正是谢承安至交,慎行知。

      万毒宗宗主一笑,戏谑的伸手拭过谢辞脸颊上的血迹,突然猛地抬起他的头,迫使谢承安那满是屈辱的眼望向自己。

      “谢门主这都当着自己门中弟子的面,来跪下求我了,我岂有不应下的道理啊?”

      万毒宗宗主放开谢承安,摆摆手示意门下弟子将那个昏迷中的人带了上来,那人看上去实在是没有多少生机,若非他胸膛还有缓慢微弱的起伏,几乎要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个死人了。

      “听闻这慎行知是谢门主至交?谢门主还真是情深义重,为了救人,竟然都求到我们万毒宗来,那些武林正派知道了,还容得下谢门主么。”宗主蹲下身查看着此人伤势,动作散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愿意出手相救。

      谢承安依旧低着头,目光落在一旁的伤者身上,他强忍着屈辱再次开口恳求:“求宗主……救人!”

      万毒宗宗主却又停下来转头看向谢承安,突然露出一个骇人的笑。

      “谢门主武功高强,如果在我救人之后恩将仇报,我们可不是你的对手。”万毒宗宗主冷笑着,“不如你就用千霜给自己一剑,换这人一线生机,如何?”

      谢承安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提这般狠毒的要求。

      谢承安低头看向昏迷中的慎行知,他等不了了,慎行知中蛊已有半月,能强撑到此都已经是幸运,若万毒宗再不愿意救人,慎行知必死无疑。

      谢承安不敢再犹豫,千霜剑转瞬出了鞘,避开要害深深没入腰腹!

      鲜血飞溅,触目惊心。

      他面露痛楚,却咬牙不发出一丝呻吟,鲜血染红剑刃,从伤口处汩汩而出……

      “哈哈哈痛快!那谢门主可要跪好了,不然我可不担保能不能救活此人。”万毒宗宗主说着,将手放在了昏迷之人的心口。

      尽管万毒宗宗主终于是舍得催动了内力,但他表情轻佻又轻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愿意救人。

      只见他将一股内力渡进慎行知体内,昏迷中的人突然开始痛苦不堪的挣扎起来,那双灰黑的眼眸睁开,放大的瞳孔早已没了丝毫活色。

      “行知!”谢承安抓住慎行知的手腕,却只觉得那手腕冰凉得可怕,不似活人。

      可就在下一瞬,万毒宗宗主猛然停下了内力,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谢承安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见昏迷中的人儿胸膛出现了一滩血迹,紧接着那皮肉都向外翻卷开,有什么东西扭曲挣扎着从他血肉之中破了出来——!

      谢承安脸色骤变,他看向万毒宗宗主,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然而万毒宗宗主看着这失控的场面,却连宗门也顾不上了,只想着拼命逃离。

      “逃,快逃……不然落入它手中都得死!”

      ……

      湘城。

      溪云四起,大雨将至。

      天上是暮霭沉沉的诡异天青色,沉闷得让路上的行人都喘不过气来。

      不多时,天空便落下滂沱的大雨来,雨帘如幕掩盖天地之色,灰蒙蒙一片看不真切天上人间。

      天地间一片喧杂,驿站中亦爆发出一阵哄闹。

      “听说了没,三年前灭了万毒宗的那个血衣鬼到我们湘城来了!”

      “就是那个屠了万毒宗满门的杀神!”

      “什么?他若出手,湘城的人怕是都得死……”

      此言一出,驿站里刚才还因为劳累奔波了一天而死气沉沉的住客都突然炸了锅。

      一片惊慌之中,暴雨惶然。

      就在此时,客栈的院门突然被猛的撞了一下,紧接着一个跌跌撞撞的姑娘眼神颤抖的往里走,在看到大堂坐着那么多人的瞬间,她长时间紧绷的神经终于是放松了下来,顾不得满身的水渍走到了大堂中间。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慌乱,突然黑下来的天伴随滂沱大雨,深山老林之中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入了鬼域。

      客栈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白衣茶客,他漫不经心的抬头,却在看到这姑娘的一瞬间眼神一震。

      他原本轻捻茶盏的手猛地攥紧,好半天之后他的掌心传来一声闷响,竟是生生捏得那瓷杯碎作了几瓣!

      “怎么会……”

      白衣茶客的目光死死落在那姑娘身上,他唇齿轻颤,原本宠辱不惊的眼眸此刻也荡漾开盈盈水光,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一声轻叹。

      可他却又不敢上前,甚至微微转身垂头,似乎是想避开姑娘的目光。

      伙计端着茶水迎上来,很有眼力见儿的就要给这位穿着华贵的姑娘端茶倒水,却在视线扫过她肩头的瞬间惊呼一声往后跌倒在地,爬起来之后便狼狈不堪的飞速地逃离。

      姑娘疑惑的伸手轻拍自己的肩头,却发现指尖儿被染成了红色,低头一看那儿竟然有被雨水淋湿后扩散开的血迹。

      “血雨,她的肩上有血雨!她被那大魔头给盯上了!”

      白衣茶客闻言微微眯眼,转头看向大堂一角自始至终都在打着算盘梳理账本的客栈掌柜。

      所有人都知道,若是将这一看就柔弱可怜的小姑娘赶出去那她今晚必死无疑,但却也没有人愿意不顾自己安危的替她说上几句话,好让掌柜留下她来。

      被血衣鬼盯上,早晚都是要死的,没有人想冒险与他同处一间客栈。

      掌柜脸色很是难看,显然是想要赶人但又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毕竟做生意的,都不希望得罪人。

      一直坐在角落的白衣茶客犹豫良久,最终还是走上前来,他轻轻地抬手拍过姑娘的肩头,将沾了一抹红的手指靠近鼻尖,然后淡淡开口:“不是血,姑娘身有墨香,想来是作画时染上的朱砂吧。”

      那小姑娘先是一惊,但她再次摸上肩头的红色时却发现血腥味当真不见了。

      她赶紧顺着这话点头称是,并分外阔绰的掏出一把碎银来:“掌柜的还请不要多心,当真只是沾了些丹青,不曾想吓到各位,这些茶钱便当个赔罪了。”

      姑娘手上大方的递出银子,眼里却满满都是心疼。

      掌柜细细查看发现确实没有血腥味不像是血,就在他还犹豫时,姑娘又往他手上放了些银钱,掌柜的便挥挥手让其他人散了,给了姑娘一间最偏的厢房留宿。

      姑娘回头冲那白衣茶客笑笑,那样纯粹的笑容倒是叫人有些晃了眼,白衣茶客刚才还冰冷的神色都不自禁的温和下来。

      “我叫江怀雪,刚才多谢你替我解围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白衣茶客似乎是看出了江怀雪的局促,他轻轻一笑开口道:“谢,谢辞。”

      周围的人见没什么大事儿,目光也逐渐从江怀雪身上挪开来,又开始三三两两的议论起刚才关于血衣鬼的话题来。

      “玄清派虽然也有不少高手,但肯定不是那血衣鬼的对手啊,这湘城还能呆下去么?”

      “玄清派那些三脚猫功夫,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若是踏云门谢门主还在就好了,不管那个故作神秘的血衣鬼到底是什么身份,都不可能是谢门主的对手!”

      “是啊,谁人不知谢承安年少成名,未及弱冠就创立了踏云门,那时候的他何等风光,江湖豪杰排名前十的其他高手加起来,都不是他这个江湖第一的对手!”

      “只可惜,听说谢承安当年死得极惨啊……”

      谢承安当年死得很惨,所有人都这么说,但其实也没谁真的见过。

      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谢承安的至交好友慎行知被人下了毒蛊命不久矣,谢承安带他求医却于域外万毒宗失踪,等随行的人回踏云门带上救兵再赶过去的时候,万毒宗却已经化作炼狱……

      域外太远了,踏云门的人是在出事大半个月之后才连夜赶到的,据说那时候的万毒宗死了很多人,尸山血海染红了他们脚下的黄沙。

      原本干热的地方尸体是不容易腐败的,但那些尸体都被蛊毒侵蚀过,已经腐化出了白骨,惨兮兮的月光照在那些漆黑的烂肉和惨白的骨骸上,当真比炼狱还要恐怖。

      风吹过尸堆,又吹过前来寻找谢承安的那些踏云门弟子,血腥味混杂着血肉糜烂后特有的刺鼻腐臭,只怕闻过的每一个人这辈子都再无法轻易淡忘此刻的惊惧。

      但他们翻遍了尸堆也没找到谢承安。

      最开始也没人愿意相信江湖第一高手会就这么死了,也许他是自己逃到了什么地方,要等养好了伤才回来,又或许是为了消灭蛊虫,不得不暂时与众人失去联系。

      反正他总会活着回来的。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月,一季,一年……

      最后,越来越多的人不得不相信谢承安已经死了,死在那尸山血海里,成了一具被蛊毒腐蚀殆尽的枯骨,再也回不来了。

      只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是不信谢承安会死的,或者说……她应当是不愿相信。

      这人便是当年江湖第一高手唯一的徒弟,江怀雪。

      “我师父才不可能死,会这么想只是因为你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江怀雪一边嘀咕着,一边准备去自己房间歇息。

      最开始的她每次听到有人这么议论谢承安时都一定会上前争辩一番,可现在……她也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说服自己着罢了。

      江怀雪的房间算得上偏僻,没有跟后面大片大片的客房连在一起,而是侧面单独一排小楼中的一间厢房,虽然房间内床榻被褥看上去都还不错,但黑漆漆静悄悄的确实让人有些不自在。

      她生于江湖最为出名的铸剑门派殊剑阁,身上总是带着些潇洒的江湖气,与那些大家闺秀终归是有所不同。

      但有一点,江怀雪怕黑,从小就怕。

      “怎么去湘城的路这么多山道,偏偏又下大雨,害得我今晚还得留在这里。”江怀雪一边抱怨一边点亮房间里的蜡烛,直到整个屋子都亮起来,她才终于舒了口气。

      不过她也就放心了一小会儿,等静下来她才发现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屋子里安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道是不是今夜天气阴沉的缘故,窗外倒是有呼呼的阴冷风声,若隐若现如同鬼魅的呜咽。

      她抬头看向窗外,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呼呼的冷风从窗口灌进来。

      江怀雪突然想到自己肩头上的血迹来——她当初摸的时候明明是有闻到血腥味的,但那白衣人拍过之后,却又好像真的只是普通丹砂,是那谢辞动了什么手脚?

      突然,有一抹黑色悄然而至,从窗外快速的一闪而过!

      “鬼……这里真的有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湘城血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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