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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平度之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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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陛下,青州军报言,卫侯定下守平度十五日之期。十五日尚未至,青州只接到了一批重伤士卒。”宁怀沙一如既往的恭敬垂目。
“战况如何?”昭定帝还算平静地询问。
问的不是青州那边的驻防工事如何,是问平度这个与吴军正面相对之地如何了。
据宁怀沙那时看到的来说,十不存一可能都算乐观情况。但这不能说,他理应只有手里的军报,“臣不知,但据军报所言,卫侯只留了两万人马留驻平度。平度仅为郡城,城池不算坚牢,吴人整军二十万敌对,此等情况守足三日已是兵史罕见。十五日……”
宁怀沙顿了一下,然后赶紧行礼,“卫侯天纵奇才,臣相信侯爷定能化险为夷。”
“混账!朕何需他死守一城。”但闻此言,左湖遽然变色,额上青筋隐现。
“陛下,青州还言,闻平度有声如雷,土地震颤,烟尘冲天。不止青州,周围州府也陆续上告此般情形。”宁怀沙像看不到左湖的脸色般,继续公事公办地汇报,“但具体缘由还未探明,不知何故。臣会着力查探,一有情况,定及时汇报。”
巨大的动静,却不知道是敌是友。
“可有卫含章的消息?”昭定帝来不及掩饰表情,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宁怀沙。
“陛下,未有只字。”
左湖的头隐隐做痛,心上不由地发慌。胜利一定要要,但赔上一个卫侯,代价太大。
“孟峥,东北援军一到,朕令你即刻领兵去青州,不惜一切代价击退吴军,找寻卫侯。”
“唯。”孟峥很识相,说什么就做什么。
这时,宁怀沙还插一语,“陛下,朝中众臣说的也有理。青州尚有八万兵马,但东北和西北要是拨动了大军,到时胡人和雪奴若趁机生乱,恐疲于应对。”
如果卫侯领着两万的人马都能抵挡吴人十五天,后面还有八万人马,卫侯难道不能就依靠现有兵力击退吴人吗?
左湖忍无可忍,拿过旁边的茶盏砸向宁怀沙,“你这白眼狼,只会成日算计,记得半点别人对你的好吗?十八不为你求情,你能有今天?他不在外面拼命,能有你们的安逸日子过?”
左湖坐于高堂,自然知道上京城中,宁怀沙之辈不在少数。这些虎豹财狼平日里,好用确实是好用,但稍露疲态,稍显仁慈良善,这些家伙便会反过来吃肉啖骨。
诚心拿性命赴忠义之辈都无几,遑论,一个会永远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卫侯不可失,卫含章不可丢,卫十八更得留着。
是啊,宁怀沙在心头冷笑,这人居然也清楚,现在上京城这勉强太平的日子,是建立在有人的血肉之上的。最可笑之处就在于,这人心里门儿清,卫含章可以为他做到什么程度。
然后,既得利益者便装聋作哑,任由别人为自己摘取果实,事后还要看着他人身上的鳞鳞伤口,掉几滴鳄鱼眼泪,来显示心疼和悲苦。
所以,比谁人的眼睛更白心肠更黑,有人比的过姓左的吗?
宁怀沙任由碎瓷残茶泼溅一身,顺从跪下,“臣知晓了,臣请命去东南,为陛下察看卫侯的情况。”
这人立时的乖顺,打心眼里让人难受,仿佛他那张变色龙般的脸,不过是因为强权所压,而暂时逢迎献媚罢。
左湖皱眉,别过脸,连眼神都不想给宁怀沙,不知感恩之人,最没意思,“什么察看?务必把风禾给朕好好儿带回来。”
“臣遵命。”
出殿后,虽然得过罗衡嘱咐莫与上京城的文官多牵扯的孟峥,还是没忍住给宁怀沙递了张手帕过去。
毕竟是外面传闻里权势滔天的丞相,这副落汤鸡的模样,让人见了,多丢脸面。
见着那方手帕,宁怀沙迎着孟峥的目光打量起他,然后抖抖衣袍,将上面的茶叶掸去。才接过手帕,搽了搽脸,给了孟峥个饱含深意的笑,“多谢孟将军。”
孟峥看不懂他眼神中的意味,但非常不喜欢这种宛如被毒蛇窥伺的感觉。顿时认同起罗衡,上京城这些肚子里有九曲十八弯的家伙真不值得同情。
但现在他有事想问问宁怀沙,便忍着心头的恶心,勉强在脸上拼凑出个好脸色,“相爷,大帅的送回的书信怎么先通知了您?”
宁怀沙都知道这些信件由自己呈上朝堂更加合适,卫含章不会不清楚,那为什么要过一道宁怀沙的手呢?
这一个环节多余且不必要,就好像,特地要给这两人搭个桥梁。多像借此一事,告诉孟峥和宁怀沙,他们两都是自己信任之人。
艹,姓卫的不会是真的在给自己和宁怀沙牵线搭桥吧?
他有病?自己和宁怀沙勾搭上了有什么好处。朝廷和四境之军的转圜,不一向都仰仗的是卫含章么?这叫上自己也是多此一举,做无用功……,除非,
除非以后那事儿卫含章不做,要换人了。接力棒代代相传,所以,卫含章这是要把某些事传给自己?
孟峥看向宁怀沙,惊疑不定。
“大帅他没事吧?”
越廷上的人,无论文武官,都挺好玩儿。他们打心眼里,觉得卫侯战无不胜,不会有危虞之时。
许渊做不了什么,担心只是自苦,所以要安慰让他定心。但是孟峥领着援军,担忧急迫之情,给他些压力会有好处。
宁怀沙仿佛感受不到孟峥的焦急,边走边继续用那方手帕,搽自己的手指,闻言,他的余光边扩展开扫了周围一圈确定周遭无人之后,才慢悠悠地道,“我知道的都汇报给陛下了,至于侯爷目前的情况,确实不知。”
这人悠悠闲闲,好像对卫侯的状况满不在乎。
若这不是在宫道两旁,孟峥指不定会动粗给这姓宁的一顿。
孟家的基因相当不错,孟峥往道上一杵,铁杆秤砣一样。就连卫含章向来都以气势压人,不跟他比较个头。
宁怀沙自然不想与他在体型上较一较高下,比一比武力值,当即转移话题,“对了,孟将军,侯爷有跟你说过件事儿吗?”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卫含章在平度才跟他互通了心意,孟峥当然不会知道。宁怀沙故意如此说,令他百爪挠心,然后快马加鞭的去烦卫含章。
果然,孟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帅告诉我什么?”
“哦,那没事。”宁怀沙赶紧点头,一副自己不小心多话的模样,随后又欲言又止,小心翼翼,“要不你碰上了侯爷,亲自问问他?不清楚侯爷的考量,我不敢多说。”
孟峥,“......”
他真的有些控制不住手上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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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乐正很快传完讯息,赶回来见到坐着的卫含章,很是高兴。
“大帅,您醒了?”说着,他便把收罗到的水递到卫含章面前。
“嗯。”卫含章摆了手,渴是渴,但他脖子边挨的王俱全那一下还疼着,两权相害取其轻,便不喝凉水去刺激它了,“帮我找件衣服。”
宁怀沙那厮不知道在搞什么,把他的衣服剪了之后就只给换了条中衣,实在没法出去见人。
看到卫侯单薄的穿着,钟乐正乍然想到宁怀沙对他们大帅做了什么,他腾地一下便跳起来,然后皱眉红脸,支支吾吾。
钟乐正骤然炸毛,卫含章狐疑,“你又不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还害羞了?”
“不,不,不,大帅,是,唉,我……”钟乐正抬眼看着卫含章,脸上一副可怜样儿。
“说。”卫含章见不得人在自己面前婆婆妈妈的。
“我,大帅,我……”钟乐正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儿。
“别逼我发火。”卫含章侧头抿直唇角。
心一横,钟乐正就闭紧了双眼,开口道,“我,我看见宁相他非礼您!”
这孩子闭着眼,声音老大。
卫含章眼皮被震地一跳,“你说什么?”
钟乐正吸着鼻子,憋闷而委屈,“真的,他还把我捆那根柱子上,我根本没办法。”
梁柱被勒出了道痕迹,可见当场钟乐正挣扎的力度不算小。
这孩子有心也尽力了。
“你确定?”卫含章不觉得宁怀沙有那个胆子,而当时那个情况,自己的状态不算好,就是再喜欢的人,对着块炭黑的人,应该也下不了手和嘴吧?
“他咬您的嘴!”钟乐正愤愤。
他没对宁怀沙用更糟糕的词语是看在他救了卫含章的情面上,而不用“亲”这样的字眼,是真心不认可宁怀沙的行为。更不愿多去思量里面或许可能会饱含的情谊。
听到具体的形容,卫含章眯了一下眼,他几乎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没事,别大惊小怪,相爷在给我渡气。”
卫含章的话语肯定,态度自然,瞬间就将那不清不楚的事,理清分明。
那萦绕他和宁相之间的暧昧氛围霎时消散。
“哦哦!”钟乐正一拍脑门明白开来,于是高高兴兴地去给卫含章找衣服去了,效率嗖嗖地上涨。
片刻的工夫他就搜罗了件出来,“我就说,相爷分明跟我说,他是您的弟弟啊。”
卫含章接过衣服一边往身上披,一边眼都不眨地对人说,“宁相确实我曾经认过的弟弟。”
钟乐正点头,又疑惑,“啊?大帅,曾经。现在呢?”
“现在啊。”卫含章看着他笑了一下,“便是让他非礼去了,也无妨。”
钟小朋友显然不太理解大帅话里的意思,猛烈而频繁地眨眼睛,“啊!?”
“不懂?不懂算了。”卫含章撑了把地起身,准备去领人撤离。
什么叫让他非礼去了也无妨?
“不,不,大帅,您和相爷?”钟乐正想拉住卫含章问个明白,又顾忌那人周身的伤,手足无措。
这就是带一个不谙世故之人的坏处,卫含章无奈,“就是,他是我房里人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钟乐正木讷地点头。
“这样,以后你到我边上来做事,让曲蓄带带你。”冲击到别人的心灵,卫含章也怕一个好好的孩子,被他祸祸的失去生机和活力,在边上看着放心点。
“大帅,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显然,钟乐正有些误会大帅的意思,急着表忠心。
“哦。”卫含章正着衣襟,“想什么呢,别担心。我要是怕人知晓,便不会说与你听了。调你到身边,是看你武学底子不错,别想些有的没的,好好跟着曲蓄学,知道了吗?”
他不会大张旗鼓地宣扬他和宁怀沙之间的事,但也不会像做贼一样,将此事搞的跟见不得光似的。
“我知道了。”钟乐正的眼睛里又焕发出光彩,大帅随口的一鼓励,相当地能使人的心脏鼓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