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弱女子说话亿点用怎么了？》团雾

28、一起害怕

　　师叔祖是个美人。

　　见过的那一两次，柳綿都是站在角落里，偶尔抬头看一眼一身白衣清冷威严的宗门前辈，只觉缥缈如仙，让人心生隔了云端的敬畏。

　　而现在，站在眼前的，却是一袭红衣，艳冠绝伦的师叔祖。

　　便如浓墨染上胭脂血，从极端的清冷克制中生出无限旖旎艳色，张扬而迫人。

　　柳綿深吸一口气，才想起该上前见礼，“见过师叔祖。”

　　也是这时，才瞧见跟在他后头的纭绫。

　　想着方才脱口而出的话，柳綿心中无端生出几分忐忑，就像在私塾私下争吵斗殴时叫夫子抓了个现行。

　　这样想着柳綿心中又是一愣，自己从前在柳家迫于腿疾，甚少出过府门，在那个夺舍了父亲的老妖怪手下周旋已是费尽心力，又如何上过私塾？

　　她也便释然了，低下头默默等着。

　　却不想听到师叔祖说：“那姑娘失了魂，怎能来此？”

　　柳綿一愣，抬起头来，循着师叔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倚靠柏树站着的云意。

　　双眼无神，只在听到声响的时候缓慢而迟钝的转动眼珠，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

　　张伟赶紧跳出来，红着脸窘迫道：“是我带她进来的......她真是失了魂？”

　　看出张伟的歉意，戚无涯只淡淡嗯了声，便自顾自往前走去。

　　纭绫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戚无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对在场之人熟视无睹。

　　“道君且慢！”张伟追上前来，搓了搓手腆着脸道，“您既一眼看出，不知可有法子寻回魂魄？”

　　李玉娘消逝之际，他承诺过云舒，要帮她寻回妹妹。

　　戚无涯脚步一顿，却并未转身，只淡淡道：“无。”

　　这让抱了希望的张伟眸光一瞬暗沉下来，不过他又摇摇头重整旗鼓，正要开口，突然感到周身一凉。

　　天色蓦地暗下来，阴冷气息仿佛自脚底传来，顺着脚心窜向全身，寒透半边身子，张伟心头发毛，感觉脚下的大地变得湿滑黏腻，令人想到阴暗发臭的水潭里爬满的青苔，说不出的恶心。

　　低头的一瞬，他恍惚感到脚下的泥土一动，那一瞬间连地上的菌子都如蛇般扭曲蠕动，张伟背脊一凉惊呼出声。

　　“怎么了？”柳綿问。

　　“呃......”张伟正想说路动了，仔细一瞧却又同方才无异，他揉揉眼，“没什么，可能没睡好......眼花了罢。”

　　反而朝身旁的刘亦菲露出个关切的笑，“刘姑娘，跟着我，别走丢——”

　　说着他心底一个咯噔，僵硬着转过脖子，“你......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自进入在这片密林，他好似脑子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思维都变得简单而缓慢了，竟不曾奇怪这突然出现的神仙姐姐？

　　“同你一样啊。”李亦非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无奈。

　　张伟退开两步：“具、具体呢？”

　　刘亦菲脸上浮现茫然：“具体啊，我也不知道，就莫名其妙眼睛一睁开就到这里了，很奇怪是不是？”
　　她说着伸手去拉张伟衣袖，“怎么了？”

　　是了。
　　大家都是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张伟觑了眼柳綿，她正噗呲噗呲用断掉的袖子编织着什么，丝毫不在意这边的对话。

　　果然穿越人士对此都见怪不怪了，张伟心中松了口气，同时暗暗好笑自己大惊小怪。

　　柳綿好不容易将两个袖子扭成一个大布囊，在里面实在塞不进金子后，才起身一把扛在肩头，问道：“这灵境要怎么出去？”

　　“......”
　　谁也不知道。

　　半晌，云凌才道：“玉有瑕说过此次灵境试炼，重在克服我们内心杂念，大概杂念一除就可出去吧？”

　　她思索着，“只是也不知怎样才算克服，大家还是小心为上，试炼不可能如此简单顺遂，越往后可能越危险。”

　　“有道理。”柳綿赞同，“那接下来该做什么？”

　　张伟看一眼云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云意嘴中曾说过夜不尽，只是此地常年为魔族盘踞，他犹豫着仅仅为了一己私事，便拉着他们一起入险地，算不算害人？

　　可若只是自己一个人带云意前往，心中又实在没底。

　　他脑中还没争出个输赢，却听到宁玄之说：“不是要去夜不尽么？”

　　宁玄之看着前方戚无涯的背影，淡淡道：“走吧。”

　　密林不见天日，树木皆有几人合抱之粗，若有什么东西苍生树后，那是一点也不会被发觉。

　　前面戚无涯与纭绫的身影已然不见，只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落在幽暗的林中，愈发放大。

　　作为一个外人，宁玄之不知御剑宗掌门何故邀请自己来灵境，但他不想深究，正好借此机会抄个近路。

　　有宁玄之打头，柳綿自然没什么好怕的，既然一时半会找不到出路，那便跟着随便逛逛也好，反正金子已经到手。

　　只可惜一个乾坤袋实在不顶用，她回头看一眼那座闪闪发光的金山，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别了，这泼天的富贵。

　　再往前看时，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只要出了这灵境，她马上便可以择一偏远小镇建一小院，安心过她的养老日子！

　　只是才走两步，她就身子一颤，堪堪站稳后低头一看，地上的青苔踩踏了一片，菌子也东倒西歪的。

　　是错觉么？怎么感觉地动了一下？

　　柳綿想着，慢慢向宁玄之靠拢了些，惹来宁玄之似笑非笑的一眼。

　　几人就这么又走了一段后，柳綿渐渐觉出不对劲。

　　“这几棵树是不是半个时辰前才见过的？”

　　张伟纳闷：“树不都长这样？”

　　云凌仔细看了两眼那几颗树，皱眉道：“你是说......我们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密林里最多的便是参天大树，一路走过来看得多了，柳綿也无心留意，只是在经过这棵树时，瞧见树干上有一个像人脸般的树洞，一层一层的纹理旋涡瞧着是自然形成的，可拼在一起瞧来，活脱脱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眉目五官皆有，依稀还能分辨出是一个老妪。

　　如此明显，她岂能记不住？

　　当下指给众人看，“这树洞虽不足掌心大小，却实在像极了人脸，前一趟走过时才见过的，我不可能记错。”

　　此话一出，张伟睁大了眼睛，“鬼打墙！”

　　“这是鬼打墙！”他仔细打量两眼，惊骇道，“这人脸太恐怖了吧！哪有树洞长这样的？！”

　　他说着一顿，似乎想到什么，连声音都有些发涩，“方才我就感觉很阴冷，好像地还会动......”

　　柳綿猛地抬眸，“你也感受到了？”

　　时辰已晚，天色渐渐暗下来，林子里显得愈发幽深，此时周围的树影在阴影里像曈曈鬼影，柳綿缩着头环顾一周，忍不住又靠近宁玄之几分，几乎与他前胸贴后背了。

　　“......”独属于她的清淡幽香从背后传来，宁玄之默默往前迈开半步。

　　这一诺，柳綿直接跨步绕到他前面，依旧是紧贴着他站着。

　　“......”宁玄之抿了抿唇，沉声道，“做什么？”

　　柳綿抬头：“......不做什么。”

　　宁玄之看着她不说话。

　　柳綿在这视线里败下阵来，默默退开一小步。

　　宁玄之眸光一顿，移开目光，转而道：“走了这么久，各位可曾觉得累？”

　　张伟挠了挠头：“好像一点都不累诶？”

　　云凌拂袖：“修道之人，这点路不算什么。”

　　话说完，众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柳綿身上。

　　就见她扛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裹，里头装的鼓鼓囊囊，只听走动间发出的啷当声响，也知道那是她看做心头肉的金元宝。

　　两边袖子齐齐裁去，露出雪白单薄的里衣，瞧着有几分滑稽，可再看一眼她艳丽脱俗的容颜，却又让人觉得只是美人别出心裁的巧思，更添娇俏。

　　之前埋头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大家还没发现，可此时细想，负重前行，她无甚修为同凡人无异，怎会一滴汗也没有？

　　三道目光太过刺眼，柳綿抹了抹额头，看向宁玄之，“好像不累？”

　　她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何时能扛得动这一肩头的金子了？这可是金子？！

　　果然财帛动人心，金子砸得她头晕。

　　“这就是了。”宁玄之沉声道，“此处气息阴冷，分明存有邪物，却又令人精力充沛......”

　　他思索着，却不妨跟前的姑娘陡然逼近，额角边毛茸茸的头发丝都泄漏着她的紧张，熟悉的幽香传来，不知怎的，宁玄之到嘴边的“孤魂野鬼”一个转弯，变成了出口的：“魔族。”

　　系统：“？？？”
　　“小的记得，这个时候的魔族还未吸纳那些阴邪之物，不过就是些误入歧途的修道之人吧？？？”

　　哪能进得了这灵境？
　　您是不是一下子被雷劈到这三百年前，还不曾适应，记忆出了偏差？

　　“尊上啊，容小的提一嘴，今日的魔族还不曾......”

　　宁玄之冷冷扫一眼。
　　系统：“好的。我闭嘴。”

　　云凌倒起了兴趣，“魔族是不是都穿黑袍，戴面具，生得奇奇怪怪？”
　　柳綿星星眼：“听说有些倒比正派的修者更俊美呢！比如那位幽曳君？”
　　张伟：“不是，魔族不都是反派么？怎么就三观跟着五官走了？”

　　“......”
　　宁玄之垂眸看着跟前的姑娘，冷哼一声：“魔族爱吃人。”

　　这话幽幽说来，柳綿突觉眉心一热，抬手摸去，却摸到一滴温热的粘稠液体，她愣愣拿开手一看，竟是猩红的血！

　　下一瞬，幽深的密林里传出一声尖叫，惊飞无数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