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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墓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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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已过,转眼便是清明,栖凤山位偏西,属阴,若要下棺,是块风水宝地。
沈默让安玥留在了家,自己提着一只竹篮走在山脚下的小路上,两道都是杂草灌木,一直走到一片松柏间,掩映着苍松翠竹,是一块坟地,石砖砌出了一个半圆,石碑上刻着爱夫龙应氏之墓五个黑字。
沈默从篮中取出了冥烛冥纸,一小碟青团,就在那石碑旁边点燃了烛火,冥纸却烧了两堆。
原来那石碑旁边还立着一块很小的木碑,也在那半圆的范围之内,很不显眼,上面的字明显也是手写的,只有四个字,却没有名讳,敬母为天。
龙飞扬的尸首是那人收棺入葬的,那人守了三日灵堂,皇帝和太女亲来吊丧。而他,却只能蒙着面纱在灵堂外日夜不歇地赔了母亲最后一程,三日三夜,滴水未进,被人当成乞儿几次想要轰走。
他知道,以母亲的心意,必是想陪着父亲的,所以他在父亲的墓边立了这个衣冠冢,
“娘。”他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壶,“你一向最喜欢的百果露,可惜现在墨儿没有紫玉葡萄,也没有黄金梨,酿出来的味道总是不对。”
“你要我离开那个地方,离得越远越好,可我舍不得你和爹爹,就让墨儿在这里陪着你们,可好?”
他将那壶里的果酒洒在木碑前,撩起布衫的衣摆靠坐在那石碑上,手指细细描摹着上面的字迹,“娘,我好没用,我不知道那背后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我远远离开,你可明白,我有多恨?”
“恨我自己,明知道母亲死于非命,却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他闭上了眼,只听到松柏间的风声,阵阵如涛。
“宁炽跟了我十年,玥儿初来的时候,总是和我抱怨,说宁炽处处学我,他不喜欢,我却笑他孩子气,小心眼。”
“那天你看着宁炽的背影和我开玩笑,说墨儿像是有了个孪生兄弟,只是样貌不像,连这背影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娘,你这可算是一语中谶。”
“我视他如亲弟,他却最终出卖了我。是不是早在十年前,我带他回府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她们的圈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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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日落山头的时候,沈默站起了身,眼前一黑,只觉得头晕眼花,他伸手扶住了墓碑,缓了半刻,再睁眼,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他收拾了篮子,正要离开,不远处的竹林里传来了一阵马蹄和刀剑的声音,那是他回去的必经之路。
他掩身在树后,透过枝桠的细缝,看到十来个蒙面的黑衣人,将一个骑马的女子围在中间。
那女子背对着他,看不清容颜,只听到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就凭你们?”
讽刺的语气显然激怒了那些黑衣人,挥刀上前,那女子在马背上一个翻转,跃下马,沈默根本没看清她是怎么动的手,就见那离得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头顶眉心流出深色的鲜血,直直向后倒地。
女子转过身,一双阴沉邪肆的凤眼,眉间聚着一股杀气,嘴角扯出一个狰狞暴戾的弧度,“想死,还不容易。”
她伸手进了怀里,再出来时左手上带着一只像是用银丝织成的手套,反掌成爪,划过那些黑衣人的颈间,背部,或是胸口,不消一刻,松柏间便多了十来具尸体。
那女子冷冷地向他躲着的方向瞟了一眼,随即翻身上马,嫌恶地摘下沾满血迹的手套,扬鞭一挥,朝着背向皇城的方向驰离,瞬间便没了踪影。
沈默从树后走了出来,那些黑衣人尸体躺着的地方是他回去的唯一一条路,一股属于鲜血的腥味扑鼻而来,他忍不住低下头,有几具尸体胸□□裂,竟是被生生剜心而死。
那张酷似帝上的脸,这般剜心的残暴,六皇女风承远,那个据说亲手将她的生父絮衣贵君剜心于晚风殿的阎殿恶魔。
自古皇室多无情,谁人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