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秒》十幸

10、第十秒

　　蒋崎走到校门口便利店买饮料，他结完账站在便利店休息区跟刘辉何谦他们聊天，隔着透明玻璃看到林雨捷站在公车站，手里攥着两条书包带站得笔直。
　　虽长得不是最漂亮的，但是林雨捷站在人群中很容易让人注意到。
　　蒋崎今天发现原来是她的仪态，林雨捷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挺得笔直，有种说不出的清冷书卷气，与周围形成鲜明对比。

　　“你是在这等车呢还是看人呢。”
　　蒋崎在便利店聊了二十多分钟，出门发现林雨捷还站在那。
　　“人太多了等下一辆，蒋崎，你怎么在这？”
　　林雨捷转头就看到蒋崎拿了瓶冰水站在那，热的用手扇风。
　　“坐公车回家。”
　　“24路吗？”蒋崎的家在城北，24路是不需要绕路最快可以到的。
　　“嗯，你也是？”蒋崎想到开学没多久在家楼下见过林雨捷，好像是去什么亲戚家。
　　“是啊。”
　　“24路都走几趟了，你还没挤上呢。”
　　“额……人太多了。”
　　林雨捷有点洁癖，虽然没有严重到不让别人触碰，但是在炎热的夏天，她不喜欢与陌生人紧贴着，特别是拥挤的公交上，相互之间的汗水甚至会不小心蹭到，那感觉她鸡皮疙瘩都会起来，完全无法忍受。
　　等了半个多小时，前面几辆24路车都很拥挤，她宁愿多站一会也不愿意挤着人潮上车。

　　说话间，又来了一辆24路公车，对比前面几辆，这一辆相对少人。
　　“走吧，林组。”蒋崎学着林骏洋的叫法。
　　林雨捷乖乖跟在蒋崎后面排队上车。
　　“不好意思，借过。”
　　蒋崎在前面领着林雨捷，一路走到车厢末尾比较空旷的地方，刚好有个小角落。
　　他示意林雨捷往里面靠，自己则在外面扶着杆。
　　“谢谢你。”林雨捷靠在角落，转身看向蒋崎。
　　“没事。”
　　蒋崎一边回答一边将书包从背后取下，将矿泉水瓶扔了进去。

　　周五的放学时间点，加上附近很多学校，一路上不仅特别塞车，人也越上越多。
　　林雨捷看着低头拿出手机的蒋崎，想搭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单独跟蒋崎待一起她很开心，但此时她非常想要有张瑶心或者林骏洋来活跃气氛。

　　林雨捷：“你……刚打完球吗？”
　　“嗯。”
　　蒋崎正低头看手机短信，林骏洋说周末跟初中的一群朋友聚餐，正准备回复短信，就听到一旁林雨捷说话，顺势看向她。
　　“听说下周有篮球赛，你参加吗？”
　　“还不清楚，林组消息挺灵通啊。”
　　“放学的时候林骏洋在班里说的啦。”

　　“那个…我听别人说……说你有……”林雨捷正鼓起勇气准备问那个问题，前方突然到站停车，林雨捷踉跄了一下。
　　蒋崎抓着手机的手转而扶住她，调侃的说：“林组，你这看着挺瘦，但重量不轻啊。”
　　林雨捷：“啊？”
　　蒋崎：“惯性越大，质量越大。”
　　林雨捷：“？”
　　蒋崎：“G等于mg，初二物理第六章。”
　　林雨捷：“……”

　　“我哪里胖了……”林雨捷在一旁小声地吐槽
　　“说什么呢。”蒋崎低下头好笑的看着女生在那略微生气的碎碎念，林雨捷矮了他一个头，此时他的视角看下去就看到女生嘟起的嘴巴，额头的刘海被车窗吹进的风吹乱，还挺可爱。

　　“我说你，说女生体重，不礼貌。”林雨捷一脸认真的看着蒋崎说。
　　“是是是，林组对不起！”蒋崎笑着道歉。

　　“蒋崎！”
　　“哟，这不崎哥嘛！”
　　公车刚停靠的车站是埔城一中，熙熙攘攘的上了一波学生，其中两个男生刚上车就看到站在后面的蒋崎。
　　蒋崎听到声音，朝他们招了招手。
　　“你今天咋没骑车啊，周五公交那么挤，特地坐最挤的公交体验生活呢？”
　　男生们挤了过来跟蒋崎聊天。
　　“太热了，不想骑。”
　　“那倒也是，这天气，还没开始骑就一身汗了。”
　　“明天聚餐林骏洋跟你说了没啊，吃完饭咱几个一块打球去呗，听说明天李茜怡也去哟。”
　　“她不是考隔壁市了吗？”
　　“哎呦，人家这不为了你特地回来参加聚餐呢。崎哥～把握住机会！”
　　“少来。”
　　……

　　之后的一路，男生们热切的拉着蒋崎聊天，林雨捷不认识他们，也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便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

　　她看着车窗外车流涌动，在拥堵的道路上一辆坐着少男少女的电动车灵活穿越，他们因为周末的到来而兴奋大喊，夕阳映照在他们脸上好似这世间只剩下洒脱欢愉。

　　埔城很少高楼大厦，抬眼望去还能看到晚霞。
　　少女的脸蛋跟晚霞一样红，微开的车窗外炽热的风吹佛在脸上，却吹不灭那心头的悸动。

　　蒋崎跟身旁的初中好友聊着天，眼神时不时的瞟向林雨捷，她好像又回到了平日教室里那副安静的模样。
　　总有人说他性格淡薄，但此刻看着少女看向窗外的侧脸，敛起笑意的脸上漂浮着几根碎发，眼神淡淡的盯着车窗外，看着更为淡薄。

　　到站后，蒋崎跟好友分开，跟林雨捷走了几步路，就到了周周肠粉店。
　　“下周见，林组。”他发现林雨捷很爱扯书包两侧的带子。
　　“下周见，蒋崎。”林雨捷朝他挥了挥手。

　　吃完饭，林雨捷跟舅舅舅妈坐在客厅看电视。
　　顾向远突然问：“小捷呀，你妈妈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呀？”
　　林雨捷：“一个月800，上补习班的话会另外再给一点。”
　　“那哪够呀，你们学校吃饭挺贵的吧，一餐平均就要十块了，你一天三顿呢，那一天不得花个二三十，一个月800哪还有剩呀。”
　　张晴说着从房间拿出一个红包，硬要塞给林雨捷。
　　“舅妈，不用，我够用的。”林雨捷连忙推搡着。
　　“拿去，这是奖励你这次月考，听你舅舅说你考了七十多名呢，这不得好好奖励。”
　　“舅妈，真不用。”
　　“给你就收着，这红包也不多，就当做是我们给你的奖励。”
　　顾向远看林雨捷拒绝，直接站起来接过红包，将红包直接塞进林雨捷放沙发上的书包里。
　　虽然知道这是舅舅舅妈的好意，但是林雨捷也在苦恼该怎么跟顾怡青解释。

　　林雨捷唯一一次被顾怡青打是因为收钱。
　　小学二年级时，学校通知交5元课本费。
　　那会顾怡青忙着外出打工，林旭每天赌博见不到人影。
　　林雨捷中午回到家，一个人都没有。
　　早上班主任说下午要收齐课本费，没交的要留下说明情况。
　　她焦急的找不到家长，害怕下午交不出课本费就要被老师责骂，如果放学被老师留下，妈妈就一定会生气骂她，她害怕的躲在家里哭。
　　恰逢奶奶中午过来看到林雨捷在那哭，问了情况后便给了5元给她。
　　她欢喜的想着自己不用被老师责骂，却没想到下午放学回到家，顾怡青粗鲁的将她拉进房间。

　　“你是不是跟你奶奶要钱了。”房间内，顾怡青板着脸问她。
　　“我没有要……是奶奶给我的。”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妈妈，林雨捷小心翼翼的回答。
　　“你为什么要问你奶奶要钱！为什么啊？！”顾怡青起身拿起衣架就往林雨捷身上打。
　　“小小年纪就学会跟人要钱，你没自尊的吗？谁教你跟别人伸手要钱的？谁教你的！”
　　顾怡青一边疯狂抽打一边骂。
　　“我没有！妈妈我没有要钱！”
　　林雨捷哭着躲避，衣架砸在她的身上好痛，她难受的眼泪直流，她不明白为什么因为5元妈妈就要这么对待她。
　　“你下次还敢不敢！敢不敢！”
　　“不敢了，妈妈我不敢了！”
　　不知打了多久，顾怡青终于放下衣架，林雨捷慌忙跑回房间关上门，趴在桌子上一直抽搐的哭。
　　她很委屈，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顾怡青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被打的有点变形的衣架，她闭着眼留下眼泪。

　　“你们都不知道啊，我家那孙女，中午跟我要钱。”
　　“我看她爸妈不在，就给她了。”
　　“说学校要交什么课本费，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说不定是她妈教她骗钱呢。”
　　“不过也就5块，给了就给了。”
　　“连5块都不给自己小孩，她妈也是心肠硬，你们看她那个厉害劲。”
　　“……”
　　顾怡青下午放工回来，就听到左邻右舍嚼舌根，还有人阴阳怪气的跟她告状说林雨捷在她奶奶那里骗了5块钱。
　　她知道女儿不会骗钱，但是那些闲言碎语让她那么长时间维持的自尊碎了一地。
　　为什么要伸手要钱，她活的还不够憋屈吗！
　　她一直教育女儿要有自尊，不要一直被人看不起，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自从嫁过来，原本以为是个不错的家庭，但是公婆不喜欢她，老公赌博不顾家，生下女儿被人看不起，一向自尊心高的她硬生生挨着，没跟公婆以及这里周围人借过一分钱。
　　真的穷到连女儿学费都付不起了，她也只能打电话给隔壁市的弟弟借学费。
　　她每天忙着赚钱将债务还清，就是不想落他们口舌。
　　她知道不是林雨捷的错，但是在自尊心受辱的那一刻什么理智都荡然无存。

　　她疲惫的看着林雨捷的房门，里面断断续续传出压抑的呜咽。
　　自那以后，不管谁给林雨捷钱，她都不敢收。

　　“在你舅舅家怎么样？要乖一点啊，别给他们添麻烦，知道了吗？”
　　“知道了。”
　　“妈妈……”
　　“怎么了？”察觉到女儿电话那头的停顿，顾怡青敏感的询问。
　　“舅舅舅妈今天……”林雨捷想了想，还是不敢开口。
　　“到底怎么了？”顾怡青本就是个急性子，等半天林雨捷都不敢说，她便有点不耐烦了，开始大声的急躁起来。
　　“他们给了我红包。”
　　“你收了吗？”
　　“收了……我不想收的！是他们硬塞的，我拒绝不了。”林雨捷赶紧解释，电话那头是可怕的安静。
　　即使做好了心里准备，她内心依然很忐忑。

　　过了好一会，顾怡青叹了口气，“那你省着点用吧。”
　　“嗯，有五百呢，妈妈你下个月给我转300就可以了。”
　　“好，早点睡吧。”
　　顾怡青知道女儿懂事，但这份小心翼翼的懂事也让她心酸。

　　挂完电话，林雨捷跟舍友们聊了会天。
　　埔城实验给学生们开了校园短号，打电话跟发短信都不需要钱。
　　她跟张瑶心确定了明天下午的时间地点后，起身将红包放进书包的小隔层里。
　　其实她吃饭吃的少，有时候晚上不太饿就去便利店买个面包，第一个月她还多了200多没花。
　　她想攒些钱，分文理后如果成绩跟不上她想上补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