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禁止违反重生基本法》烹鲲

21、021 小雨

　　这一顿饭委实吃得兵荒马乱。

　　其实禾母的做饭手艺，凭心而论，如果不算她偶尔心血来潮捣鼓出来的某几样“创意菜式”，也能说得过去，大概是中等偏下的水平。

　　禾帧嘴上总挑剔，但到了这种被误会是天天“吃糠咽菜”的小可怜的地步，她本来还是想照顾一下禾母的面子，在饭桌上为禾母拐弯抹角说几句好话。

　　可是——

　　程母的饭做的实在太好吃了！

　　禾帧刚夹了一筷子虾仁炒鸡蛋，便被程母的厨艺所折服。

　　尽管这道菜很难做得不好吃，可能够做得惊艳无疑非常困难。程母虾仁炒鸡蛋的火候控制得恰到好处，虾仁鲜甜，鸡蛋软嫩，这一盘的卖相也极好，金灿灿的鸡蛋里裹着鲜红的虾仁，光看着就有食欲，吃在嘴里竟有一种幸福的满足感。

　　程母看过来的眼神充满怜爱，见禾帧喜欢，又用公筷给她夹了糖醋排骨和干煸鱿鱼。

　　“禾帧，喜欢就多吃点。阿姨最喜欢做菜了，现在咱们也住得近了，欢迎你随时来蹭饭！要是有什么想吃的，直接跟阿姨说，嗯，你跟剑屏说也行，反正阿姨知道了就给你做。”

　　糖醋排骨——

　　禾帧情不自禁地想起禾母做的那道不甜不酸的糖醋排骨，程母做的这道，禾帧尝都不必尝，且不说它诱人的色泽，方才一端上桌，禾帧就已经被它那股子颇为开胃的酸甜香气折服。

　　对不起了，亲爱的妈妈，做人还是要诚实。

　　“阿姨，你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程剑屏真有福气！”

　　程剑屏忍不住捂着嘴笑，眼睛里充满了揶揄。

　　好吧，禾帧知道这么快对程母做的菜缴械投降很丢人。可是真的过于美味了！

　　并不夸张地说，禾帧觉得程母的手艺完全足够出去开店了。

　　“阿姨，你没考虑过开个店之类的吗？我觉得以你的手艺，真的绰绰有余。到时候肯定会有不少客人抢着来吃，你的店绝对每天都得爆满。”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程母被禾帧的夸赞惹得直笑，她也给程剑屏夹了两筷子菜，道：“你们还小，不懂，做买卖没那么容易。像这开店，别说开店了，就是在路边支个小摊子，卖点小吃，也不是光会做饭就能成的。”

　　没做过买卖的禾帧似懂非懂地点头，接着便被桌上的美味菜肴俘获，忍不住一筷子又一筷子地吃了下去，把自己随口提出的建议跑到了脑后。

　　程剑屏凑到禾帧耳边轻声调侃：

　　“这回吃到货真价实的糖醋排骨了吧？感觉怎么样？”

　　禾帧也凑到她耳边道：

　　“下次你来我家，我让我妈给你做一顿不货真价实的糖醋排骨，你感觉怎么样？”

　　程剑屏吓得连连摇头，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声笑了起来。

　　“你俩好好吃饭，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去拿水壶的程母走了回来，笑着说了她们一句，手下倒了两杯温水出来：

　　“喝点水，慢点吃。”

　　禾帧才端起水杯，就听程母道：

　　“禾帧，你妈妈在家忙吗？”

　　这话听得禾帧一愣，虽然不明白程母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还好，阿姨，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阿姨有点想见你妈妈一面，和她闲聊两句，不知道她最近有没有时间，所以就问问你。”

　　“啊？！妈妈，你要干什么？干嘛非要找禾帧妈妈？”

　　不等禾帧回话，程剑屏先炸毛了，她小声跟程母嘀咕了几句什么，禾帧没有听清。但程母却用力摇了摇头，同禾帧和程剑屏解释道：

　　“我要找禾帧妈妈聊的事和你们俩都没关系，纯粹是我自己的事，就是不好和你俩仔细解释。”

　　程母又补充道：“不过，禾帧，要是你妈妈不方便就算了，方便的话你就把我电话给她，我和她单独联系。”

　　禾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不知道程母打算做什么，但见她神色认真，也没有拒绝，只道：

　　“好的阿姨，我回去跟我妈妈说一下。”

　　程剑屏一双眼盯了程母好一会儿，但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破绽”，泄气地垮下肩来。

　　见女儿露出这样的神情，程母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想了，和你没关系，瞎愁什么？”

　　程剑屏“哼”了一声，把碗里最后一口饭扒拉干净，端起手边的温水一饮而尽，便朝禾帧一扬下巴：

　　“你吃完了就过来，我在我屋里等你，咱俩早点把作业写了，还能玩一会儿。”

　　说完这话，程剑屏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卧室里，把禾帧和程母留在了一张饭桌上。

　　禾帧有点尴尬，试图替程剑屏圆场：

　　“今天作业有点多，阿姨，剑屏应该是怕写不完，所以才这么急。”

　　程母笑了笑，并不介怀地道：

　　“她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她？禾帧，你不用帮她打圆场。”程母叹了一口气，“她这是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非要隔三差五跟我较下劲才舒坦。这孩子……”

　　禾帧没想到程剑屏会这样对程母，心里也知道程剑屏是一时间没过去家庭巨变的坎，难免情绪失控，却也不由得为程母难过。

　　事实上，禾帧并不认为程母决定离婚有错，她觉得这是明智之举。程父已经嗜赌成瘾，如果不离婚，简直和纵容自己往火坑里跳没有什么区别。

　　但禾帧也是程剑屏的朋友，她理解程剑屏此刻的心情。对于程剑屏来说，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一朝破碎，怎么可能轻易接受昔日的好父亲其实是烂人的事实？程剑屏的“自欺欺人”式逃避，其实也非常正常。

　　“阿姨，等过一阵子就好了，剑屏会想清楚的。”

　　“禾帧——”程母看着禾帧，很难为情地请求道：“阿姨真不好意思向你张这个口，但是——”

　　她又叹了一口气，面上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显出几分沉沉的郁色，“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剑屏这丫头，我猜她在你家呆的这两晚上，应该把这段时候发生的事都告诉你了。唉，她向来最看重你这个朋友。”

　　“阿姨想要请你……请你替阿姨安慰安慰她，她从年初起就天天心情不好，几乎每天晚上都偷偷哭。禾帧，你能不能——”

　　“阿姨，你放心，剑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情绪不好的时候，她一直哄着我，现在她有事了，我不可能不管她。”

　　程母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立即用力点了点头，她擦了擦眼角，笑着给禾帧又夹了一筷子菜。

　　“阿姨谢谢你，还好剑屏有你这个朋友，来，禾帧你多吃点。”

　　“好！阿姨别客气。等会我吃得肚子溜圆，好好地气一下某个没口福的！”

　　“哈哈，好！”

　　·

　　刚推开程剑屏的卧室门，就被飞来的抱枕砸在了脸上。

　　禾帧无奈地接住抱枕，一步一步走向床上那个隆起的大鼓包。

　　“某个人——”

　　为表强调，禾帧使劲咳嗽了几下，瞥见鼓包勉为其难地动了几下，她才施施然继续道：

　　“某个人真是没口福啊！一桌子好菜，草草吃了两口就跑了。啧啧，不知道大半夜，某个人要是突然肚子饿，叫得比打鼓还响可怎么办。”

　　床上的鼓包忽地打开，冒出一只呲牙咧嘴的“小怪兽”。“小怪兽”残忍无情地将禾帧扑倒在床上，咆哮着：

　　“这好办！肚子饿的某个人可以把有口福的某个人一口吞掉！”

　　“小怪兽”说着话，便开始对禾帧“上下其手”，对她好一顿挠痒痒，惹得禾帧笑得直不起腰。

　　“啊救命救命，我认输！我知道错了！别挠了哈哈哈哈哈，求你了，小郡主，快放过我！”

　　禾帧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朝“小怪兽”程剑屏好一顿求饶，才被她勉为其难的放过。

　　“行了，现在我们进入第二个环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728号犯人禾帧，老实交代一下，刚才我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禾帧四肢无力地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感觉此刻自己的骨头都是酥的，她猛地凑近程剑屏，好吧，小郡主眼圈又是红的。

　　她无奈地叹气，惹得程剑屏柳眉倒竖，但配着程剑屏的红眼圈，这表情没有多少威慑力，只让禾帧觉得隐隐心疼。

　　“你看什么？”

　　“阿姨说你天天晚上都哭，我看一下是不是真的。”

　　“我……我……怎么我妈说什么你信什么啊？我都多大了，我才没哭呢！”

　　程剑屏色厉内荏地驳斥，收效甚微，反而惹得禾帧轻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禾帧从程剑屏的床上起身，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露出窗外夜空上那一枚羸弱的新月。禾帧转过身，看向坐在床边的程剑屏。

　　“小郡主，我在为你高兴。”

　　程剑屏的神色一凛，她并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在程剑屏即将开口追问时，禾帧又继续道：

　　“我突然发现，其实你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只是你自己可能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

　　“我……”

　　“今晚其实你可以再在我家留宿一晚的，是不是？但你还是选择了回来。”

　　禾帧的声音渐渐变轻，她走向程剑屏，步子几乎是挪。

　　“比起你的爸爸，你更不舍得妈妈，你非常不愿意让她难过。”禾帧握住程剑屏垂落的手。

　　汗涔涔，冰冷冷。

　　“比起一个‘完整’的家庭，你其实更想要你的妈妈不再痛苦。”

　　“你做出了选择，‘家庭’和妈妈之间，你选择了妈妈。”

　　“小郡主，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

　　卧室里的闹钟嘀嗒嘀嗒地响，终于在某一次短暂的间歇里，禾帧听见程剑屏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她把她的头埋进禾帧的怀里，又是一场小雨。

　　一场会结束的小雨。

　　她说：“禾帧，怎么办，我的家再也没有了。”

　　禾帧把她搂紧，闹钟仍在嘀嗒作响，时间犹如流水，不停地往前流。

　　“会好的，都会过去的。”禾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