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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本是江湖逍遥客,何苦入京卷风云 ...

  •   今天是除夕,小厨房特意多准备了几道菜,午膳自是比平时丰富几分。
      只是,宗正晖一个人用,就显得比平时更加冷清。
      玉弩按照他的喜好给他布菜,心中的酸楚又多了几分。

      午膳过后,玉弩正要推宗正晖进去休息,就听外面的人来报。
      说是,林舒望身边的白芷过来了。
      玉弩见宗正晖没有太大的反应,便挥手让人进来。

      白芷是德亲王府新买来的小丫头,十二三岁的年龄,性子十分开朗活泼。之前在杏林做些洒扫的工作,林舒望来了之后,便跟在林舒望身边,白芷这个名字也是林舒望起的。
      “奴婢给德亲王请安。”白芷恭恭敬敬地给宗正晖施礼。
      因是刚来不久,那些传言她还不知道,对待宗正晖自然也少了几分惧意。
      宗正晖挥手让她起来。
      “谢德亲王。”白芷站起身,继续说道:“我家先生说,小厨房今日的饭有些油腻,殿下吃了可能会有些不舒服,特地让奴婢送了点心过来。”
      白芷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碟山楂糕、一碟凤梨酥,放在桌上。
      “这是林先生特意去名品居买的,殿下尝尝,可还合口味。”
      宗正晖看着桌上的两碟糕点,眸光微动,半晌才开口问道:“林先生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些?”
      “先生说,殿下是病人,饮食上要多加忌讳。今个是除夕,便也算了,之后自是不能如此。等殿下痊愈了,想吃什么便可吃什么了。”白芷一边收拾食盒,一边的回道。
      林舒望虽是好心,但这话说的颇为不客气。
      玉弩看了白芷一眼,生怕她惹恼了宗正晖,连带着自己一起倒霉。
      宗正晖苦笑一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不再多说什么,任由白芷自行退下。
      林舒望这话虽是不客气,但他受伤之后,除了身旁伺候的玉弩,也少有人关心。
      既是关心,他便不会苛责,更何况林舒望还让白芷带了点心。

      小世界的构造,是为了修复患者的精神损伤。
      那么,对待扭转世界线固然重要,攻心也是必不可少。
      林舒望听了玉弩的话,恍然意识到,年节确实是攻心的绝好机会。才随便寻了个理由,让白芷给宗正晖送了点心。
      送点心还是小事,但今日是除夕,若晚上空手过去总是失礼,还是要带些什么的。
      过去的二十多年,林舒望将神经科学的研究作为他的全部,对与人打交道自然是一窍不通。
      从进入德亲王府,准备开始扭转世界线的时候。他用对待一个新的科研领域的态度,笨拙的学习解开别人心中的防线,笨拙的学习去亲近一个人。
      他不知道从哪听到,送礼物是表达关爱的一种方式。于是在王府安定下来后,便开始准备。
      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将这物件拿出来。

      夕阳的余晖洒向院落,又悄悄褪去。夜幕渐渐降临,万物归于宁静。
      下人房里逐渐亮起了灯,光线从窗花的缝隙中透出。屋内人影绰绰,不时传出几声欢笑。
      林舒望让白芷拿了东西,自己一人往主院走去。
      “林先生来了。”玉弩听见下人的通传,亲自从宗正晖的院子中迎了出来。
      林舒望挑挑眉,玉弩的态度一直都是恭敬且疏离的,今日竟分外热情。
      看见林舒望手中拿着的东西,玉弩的语调又轻快了几分:“殿下听说先生晚间要过来,就一直挂念着。早早便让人在门口候着了,还一定要奴才亲自出来迎您,先生快里边请吧。”
      林舒望跟着玉弩进到内室,见宗正晖正倚靠在床边看书,样子与往日并无不同。
      “草民给殿下请安。”林舒望也与往日一样,给宗正晖行礼问安。
      宗正晖挥手让他起来,又赐了座:“今日是除夕,也就林先生肯来陪孤坐坐。”
      他将手中的书册放下,抬眸看向林舒望,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
      林舒望第一次见宗正晖露出这样的眼神。
      宗正晖有一双分外清澈的眸子,褪去了锋芒后,他的眼神中没有谋求与算计,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慢,却是分外的可怜,隐隐还有水光。
      林舒望从未想过,这样的眼睛会出现在一个皇子的脸上。
      天家无情,子弑父,弟杀兄,都是寻常事。
      这德亲王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眸子。

      林舒望看着这双眼睛,生硬地说道:“殿下不必介怀,都会好起来的。”
      宗正晖凄惨一笑,看了林舒望一眼,又收回目光,将视线投向林舒望放在身边的包裹上。
      “林先生中午才吩咐白芷过来,嘱咐孤不可贪嘴。现在又来找孤,可是有什么事情。”
      林舒望将包裹解开:“草民想将这毯子赠予殿下,愿殿下心想事成,福寿安康。”
      玉弩忙将毯子接过,捧给宗正晖细瞧。
      毯子上的花纹奇异,还有一股药香从毯子上缓缓飘出。
      林舒望补充道:“这毯子用药草熏过,有宁神安枕之效,只是不知殿下是否闻得惯这个味道。”
      “林先生有心了。”宗正晖将毯子展开,看着了上面的花纹。
      毯子上绣着一只形似毛猿的兽类,一对白耳分外醒目。
      宗正晖用手轻轻拂过,开口问道:“这是何物?”
      林舒望笑答:“山海经中有一神兽,名唤狌狌。食其肉可健步如飞。”
      宗正晖眼中的光逐渐黯淡,他强打精神谢道:“谢过先生好意,只恐怕这世间并无狌狌,孤的腿……太医也说过华佗再世也无法治愈。”
      “无须华佗再世,草民说过,只需一年时间,殿下的腿便可恢复如初,并非虚言。若草民无法治愈殿下双腿,那便遍寻四海,将这狌狌送于殿下。”
      宗正晖有些动容,自己又何尝不想恢复如初呢,只是……
      宗正晖挥手让玉弩退出去,方才转头看向林舒望,开口提醒道:“先生好意,孤心领了。先生来府上也有段时间了,孤深知先生是个面冷心热的。只是,先生本是江湖之人,应是如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又何必卷入京城的纷扰之中呢?”
      林舒望轻轻转动手指上的银戒。
      这戒指是他来京城的路上打的,用来提醒自己,不要迷失于数据洪流,谨记此行的目的。
      他轻叹一口气,将戒指取下,指了指戒指上的花纹:“殿下,可知这是什么。”
      “倒是少见,像是某种树木的枝干。”
      宗正晖将银戒接过,仔细的上下看了一圈,又对光照照,除了花纹,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是柘树的枝干与果实,拓木的果实有清热凉血,舒筋活络之功效,主治跌打损伤的。”见宗正晖没有搭话,林舒望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家父就是死于外伤,更准确的说,是死于腿疾。”
      听他这样说,宗正晖抬起头来,一眼不错的盯着林舒望。
      明明是在说自己的父亲,林舒望面上却并无悲哀之色,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宗正晖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揭穿,佯装安慰道:“先生节哀。”
      林舒望以为他信了,又继续说道:“草民自小便跟着家父学草木医药之道,父亲在这件事上是有些痴的,对于中医内科极为擅长,而对外科却嗤之以鼻。但父亲医术高超,极擅长疑难杂症,在我们那一片还是颇有名望的。”
      林舒望从宗正晖手上拿过戒指,缓缓戴在手上,继续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十三岁那年,父亲上山采药,不慎摔伤。其实那伤并不严重的,父亲也以为静养几日便能好了。但就是这样的小伤,却突然恶化。先是频繁的全身肌肉痉挛,在之后是呼吸困难,夜里开始发高热,浑身滚烫、手脚冰凉。”
      林舒望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手指不断的摸索戒上的花纹。
      宗正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也能猜到一二。
      不过是一个拙劣的骗子,在讲一个临时编好,又漏洞百出的故事。
      “我那时已与父亲学医许久,对于这病症也能判断□□,似是外伤导致的感染。父亲却执意认为是急病,让我用与症状相符的药给他医治。我虽不赞成他的观点,但也从未学过中医外科之术,束手无策,只能听命于他。既然药不对症,症状自然也不会缓解,只不过七日,父亲便与世长辞了。”
      林舒望轻笑一声,突然抬起头,看向宗正晖,眼睛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我当时就在想,若是我会中医外科,若是我能医腿疾,是不是会有不同。之后几年,我游历各处,殿下要是查,兴许也能查到。此番来京城,就是为了解此心魔。待殿下重新站起之日,便是我心魔消解之时。”

      ……
      宗正晖避开林舒望看向自己的目光,拿起桌上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口,压下心中的躁动。
      林舒望悲伤不达眼底,故事漏洞百出。
      只是,那枚戒指,还有他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
      故事是假的,但那眼中的炙热骗不了人。
      他是真的在追寻着什么,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似乎真的将把医好自己,作为终身目标。
      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真挚的对待自己了。
      宗正晖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有些慌乱的看向林望舒。
      林舒望已经收回了刚才的目光,正低头思索着什么。
      宗正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慌乱,朗声唤道:“玉弩。”
      玉弩推门进来,见宗正晖面上有些红,刚要开口询问,宗正晖便吩咐道:“拿一壶酒来,今日除夕,孤想与林先生小酌两杯。”
      玉弩有些为难的看向宗正晖的腿,又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林舒望。
      林舒望略略思索,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不碍事的,玉弩公公去拿吧。”
      听说无碍,玉弩方才舒了口气,吩咐人去取瓶不太醉人的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本是江湖逍遥客,何苦入京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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