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青云路

1、《香水》——看完让人眩晕的小说

　　《香水》已经被搬上了荧幕，有法国已经拍的电影版还有德国拍的同名衍生剧，话说我是看了电影和电视剧之后才又看到了小说。

　　话说《香水》这部电影早在好几年前又看过，今年抽空再刷，依然觉得很震撼。又抱着小说读了之后，才发现，其实电影只拍出了小说的主线，大部分更为重要的信息，还是需要看小说才能获取到。

　　这部小说的作者是帕特里克·聚斯金德，早在1985年，这本小说就已经风靡德国了，后来更是成为欧洲的畅销小说之一，而那时候聚斯金德只有三十多岁，可以说是盛年成名。

　　更难能可贵的是，《香水》的切入点实在是太妙了，从气味入手，描述了一个气味天才的成长与陨落的故事，篇幅不算长，只有四章共五十一节，但是读起来节奏感非常强烈。前面都是不断在描写、陈述、铺垫，语言地道、冷静甚至冷酷，直到最后几节，进入了高潮，让人各种心情集中迸发起来，看完了依然意犹未尽，再读起来依然不可自拔。

　　《香水》的主角是在巴黎一个恶臭无比的市场诞生的社会最底层的小男孩——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十八世纪的巴黎虽然已经是个大城市，但是底层民众生活的环境只能说是极为低劣了，鱼市的条件到底脏乱差到什么程度？看看小说中作者对那些气味的描写，仿佛身处其中，想象力较为强大的可能连饭都吃不下。

　　以卖鱼杀鱼为生的母亲生下让巴蒂斯特之后就直接扔了，但这个孩子命大，一声啼哭害的自己母亲直接上了断头台。随后，他就开始自己籍籍无名却又极为震撼的一生。在被收养的时候，差点被其他孩子捂死；得了各种病症，最终还是没有死去。他沉默，像一只动物一样，活着。不过老天给了他一个极为瞩目的技能，就是嗅觉极为灵敏。灵敏到n多年前的东西的味道都能闻到，靠着气味他学习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一开始连写字都不会，完全鹦鹉学舌一样，活得就像一个动物，不引人注意。没有来自人类的任何友善与关怀，没有体会过所谓的善意，他所有的心思都扑在气味上。所以他也不知道所谓的道德、法律，他只是靠气味认识、了解世界和人。

　　也是气味让他不安于只是活着，推动他继续了解，继续探索。

　　但气味是容易消逝的，作为气味国王的他要想方设法保存各种气味，终于走上了调制香水的道路。遗憾的是，他能闻到世间万物的气息，做出让所有人癫狂的香水，但唯独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息——因为他没有任何味道，因此经常被无视，甚至连狗都不会被惊动，仿佛不存在一般。不过，他能调制出不同气质类型的人的香水，像穿衣服戴面具一样，想让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就怎么看待自己，完全把整个世界作为游戏。然而这还不是他想要的。

　　少女的气息更是让他着了魔，潜心准备了两年，猎杀二十五个妙龄女子（电影里改了，改成他杀了十三个少女，隐隐把其认定为魔鬼的意思），为的就是制造出一种让所有人爱他爱到疯狂的香水。成功的那一刻，他仿佛成了整个世界的君王，在杀死自己的断头台上令整个城市的人都迷失在其中，甚至恨他入骨的死者的父亲也愿意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爱着。但是他却发现他能欺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但是欺骗不了自己，他的绝世香水永远不能让自己爱上自己，因为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然后他决定去死，回到出生的巴黎臭气熏天的鱼市，将所有的香水倒在自己身上，被吸引而来的民众疯狂撕扯并最终吃掉，吃掉他的人还觉得自己是为爱做了正确的事情，感到幸福和满足。

　　虽然他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但是他决定了自己怎样死去。

　　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狱，天才也不例外。

　　这本小说被归为奇幻类，但是真正读了之后让人非常震撼。作者对于味道的描写和呈现非常细腻，让人赞叹。气味这个领域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但作者处理的太棒了。如果说文字表达还能给人很多想象力的话，那么用镜头如何表现气味呢？电影版《香水》做出了一种尝试，不能说原汁原味表达，但是也算十之有五，有画面有味道，非常不错。

　　《香水》摘录：

　　1、在我们所说的那个时代，各个城市里始终弥漫着我们现代人难以想象的臭气。街道散发出粪便的臭气，屋子后院散发着尿臭，楼梯间散发着腐朽的木材和老鼠的臭气，厨房弥漫着烂菜和羊油的臭味；不通风的房间散发着霉臭的尘土气味，或是发出沾满油脂的床单、潮湿的羽绒被的臭味和夜壶的刺鼻的甜滋滋的似香非香的气味。壁炉里散发出硫磺的臭气，制革厂里散发出苛性碱的气味，屠宰场里漂出血腥臭味。人散发出汗酸臭味和未洗的衣服的臭味，他们的嘴里呵出腐臭的牙齿的气味，他们的胃里嗝出洋葱汁的臭味；倘若这些人已不年轻，那么他们的身上就散发出陈年干酪、酸牛奶和肿瘤病的臭味。河水、广场和教堂臭气熏天，桥下和宫殿里臭不可闻，农民臭味像教士，手工作坊伙计臭味像师傅的老婆，整个贵族阶级都臭，甚至国王也散发出臭味，他臭得像猛兽，而王后臭得像一只老母山羊，夏天冬天都是如此。因为在十八世纪，细菌的破坏性活动尚未受到限制，人的任何活动，无论是破坏性的还是建设性的，生命的萌生和衰老的表现，没有哪一样是不同臭味联系在一起的。

　　2、由于她供认不讳，而且是毫无顾虑地承认，她确实是想像前四次那样做法，把生下来的东西撂在宰鱼台下任其死去，于是人们就对她起诉，她因为多次杀婴罪而被判处死刑。几星期后，她在沙滩广场上被斩首。

　　3、他对技术上的细小事情非常反感，因为小事就意味着困难，而困难就意味着扰乱他的平静心情，这一点他绝对不能忍受。

　　4、众所周知，一个出天花的小孩有马粪臭，一个患猩红热的小孩有烂苹果味，而一个得了肺结核病的小孩则有洋葱味。

　　5、我怕这婴儿，因为他没有小孩应有的气味。

　　6、人的香味总有一种□□的香味——即一种罪恶的香味。

　　7、这是经过良好考虑的、几乎可以说是深思熟虑的一声哭喊。新生儿通过这声哭喊，决定自己放弃爱，但是却要生存。

　　8、这小孩当时满可以选择为他敞开的第二种可能，可以默不作声，可以不经过这条弯路直接选择从生至死的道路，他因此可以给世界和他本人省掉许多不幸。而为了如此简单地离去，需要有最低限度的天生的友好，然而格雷诺耶恰恰没有。

　　9、世界上气味的丰富和语言的贫乏之间所有这些荒诞的不协调，使格雷诺耶对语言的含义产生了怀疑；而他只是在迫不得已与别人交往时，才勉强使用语言。

　　10、她或许已经丧失了对正义的信念，并因此也丧失了她唯一能够理解的生活的意义。

　　11、日复一日，他把自己顽强和执拗的全部能量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仅把它们用于按照扁虱那样的态度来战胜面临的冰冻期：他坚韧不拔地、知足地、不再引人注目地在最小的、但又是小心照料的火苗上把握住生命希望之光。

　　12、他狩猎的目的在于把这世界上所提供的气味通通占为己有，他的唯一标准是：这些气味应该是新的。

　　13、这种香味是了解其他所有香味的奥秘的一把钥匙；倘若不了解这种香味，那就对所有香味一无所知；倘若他不能成功地占有这香味，那么他，格雷诺耶，这辈子就白活了。他必须占有它，这并非单纯为了占有而是为了使他的心平静。

　　14、令人惊奇的是，这种气味并不见得浓了许多，只是变纯了，并且由于越来越纯，它的吸引力也越来越大。

　　15、他一动不动地伫立着，看上去俨如他自己的货。

　　16、他会觉得，这种充斥商店的混合气味像是一拳打在他脸上，按其气味的结构，使他兴奋欲狂或昏昏沉沉，使他的五官产生错觉，以致他往往想不起他此行的目的。

　　17、他对发明非常怀疑，因为发明总是意味着规律的破坏。

　　18、制作香脂的人，不仅必须会蒸馏，而且必须会制作软膏，必须同时是药剂师、化学家、工匠、商人、人道主义者和园丁。他必须会把羊腰子同小牛的脂肪区分别开来，必须会区分维多利亚的紫罗兰和帕尔马的紫罗兰。他必须精通拉丁语。他必须知道，天芥菜何时收获，天竺葵何时开花，茉莉花的花朵会随着太阳的升起而失去芳香。

　　19、人的不幸来源于他不肯安分守己地呆在自己应呆的房间里。

　　20、香水活在时间里，它有其青年时代、成年时代和老年时代。只有在所有这三个不同时期都同样散发出宜人的香味，才称得上是成功的香水。

　　21、上帝创造美好的和艰难的时光，但是他的意图不是要我们在艰难的时光里悲叹诉苦，而是要我们像男子汉一样经受考验。

　　22、格雷诺耶在他长时间像火山爆发一样插话时身体差不多完全舒展开来了，激动之中甚至挥动了一会儿双臂画出了一个圆圈，以便对他所知道的“一切，一切”加以描绘，但在巴尔迪尼给他当头一棒时，他又一下子蜷缩起来，犹如一只黑色的小蟾蜍，停在门槛上，一动不动地窥伺着。

　　格雷诺耶此刻完全把身体舒展开来，即达到了整个身高，他站在门口，两条腿稍许叉开，双臂微微张开，看上去活像一只牢牢抓住门槛和门框的黑蜘蛛。

　　23、这香水的说服力比起语言、亲眼目睹感觉和愿望要强有力得多。这香水的说服力是无法抗拒的，它像呼吸的空气一样进到我们的肺里，它往我们体内倾注，把我们装得满满的，没有办法抵御。

　　24、使自己成为可以用自己生产的蒸馏液来淹没所有人的大蒸馏锅，这就是格雷诺耶所抱的梦想。

　　25、这个特权就是不受一切国家和阶层管束的一种通行证，是摆脱一切做生意方面的困扰和获得稳固的、毫无疑义的富裕的一种永恒的保证。

　　26、格雷诺耶现在才明白，就是这种堆积在一起的人的蒸汽，像雷阵雨闷热的空气一样压抑了他十八年，他此时才开始躲开这种蒸汽。迄今他一直以为这大体上就是世界，而他必须弯着腰离开它。但这并非世界，而是众多的人。看来在这个世界，在这个人烟稀少的世界，是可以生活的。

　　27、倘若不是发生了一次灾难，把他从山里赶出来并把他推回到世界中，想必他会留在那儿一直到死（因为他并不缺少什么）。

　　它压根不是外部的灾难，而是一次心灵上的灾难，因而特别难受，因为这次灾难堵住了格雷诺耶所喜欢的逃路。

　　28、如今可怕的事实是，尽管格雷诺耶知道这气味是他的气味，可他却不能嗅他。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内心里，为了世界上的一切，不能嗅自己的气味。

　　29、您本来是一个动物，我把您变成了人。

　　30、它的气味并不像一种芳香，而是像散发香味的一个人。

　　31、当他踏上街道时，突然感到恐惧起来，因为他知道，这辈子他第一次传播了人的气味。但他也发觉自己在散发臭气，发出地道的恶臭。

　　32、格雷诺耶游历法国的第一阶段花了七年时间，而第二阶段他却用了不到七天。他不再避开热闹的马路和城市，不再走弯路。他有了气味，有了钱，有了自信。他匆匆忙忙。

　　33、大多数芳香，即像海洋一样浩瀚的花之灵魂，总是留在锅里，保存并融入缓慢凝固的并不怎么好看的灰白色油脂里。

　　34、这些百花中最名贵的花，是不能轻率夺走它们的灵魂的，必须采取合适的方式用甜言蜜语骗来。

　　35、他成功地做到使人认为他是完全乏味的人。人家从不打搅他，他所希望的也不过如此而已。

　　36、他按外部的需要像换衣服一样变换气味，这些气味都使他在人的世界中不受搅扰、不暴露其本质。在这些不同气味的保护下，格雷诺耶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献给他的现实的热情追求：灵敏地追猎种种香味。

　　37、他必须使这些对象平静下来，而且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使它们来不及恐惧或反抗。他必须把它们弄死。

　　38、他所追求的的是某些人的香味：即那些激起爱情的极其稀少的人的香味。这些人是他的牺牲品。

　　39、当时屋子里没有哪个人听到声响，没有那条狗吠过一声，而在过去，这些狗都会嗅出陌生人，并发出狺狺叫声。凶手似乎是不可思议的，没有身体，像一个幽灵。

　　40、世界无非是气味和海上传来的一点涛声而已。

　　41、每个人暗地里都期待着吓人消息到来，唯一的希望是这消息与己无关，而是涉及另一个人。

　　42、他梦寐以求的事物，即让别人爱自己的欲望，在他取得成功的这一瞬间，他觉得难以承受，因为他本人不爱他们，而是憎恨他们。他突然明白了，他在爱之中永远也不能满足，而只是在恨中，在憎恨中，在被憎恨中才能找到满足。

　　43、因此他永远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他对世界、对自己，对他的香水毫不在乎。